夏芍懷中金玉玲瓏塔芒一閃的時候，金龍便一頓，似乎到了悉的氣息。

這一頓，大黃已呼嘯而出，形比金龍小些，卻急如閃電，金『』的鱗片裹在黑森森的煞氣里，金龍灼人的氣照亮那煞，一龍一蛟，半空撞了個正著！

金龍卻再一頓！

這一頓，它眼看著要撲來面前，收勢不住，不由龍尾一甩，龍用力向後一震，借力一偏，摔進了旁邊的樹林里。

參天樹木嘩啦啦倒了一片，巨響過後便是漫天塵土，看得溫燁擋在夏芍前，張著，傻愣愣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瞧見塵土飛揚里，金龍慢慢抬起頭來，金鋥亮的鱗甲被塵土染了，灰蓬蓬的，頭上巖石未剝落的部分更是灰上加灰，前一刻兇悍威猛的金龍此刻儼然一條泥堆里鑽出來的土龍。

龍的雙眼也是模糊的，彷彿一併蒙了塵，怔怔著前方，天地間漸漸傳來低沉的哀呼。

周圍樹葉颯颯作響，風吹著草地上的新綠，吹不對面金蛟周的毫煞氣，在黑森森的煞氣里，已長了角，與一別時已然不同。

兩百年了……

他也早已不同。[

兩百年前，他已生龍角，修為小，卻遭遇大劫，被鬼谷派先師收在金玉玲瓏塔里，雲遊天下大寺道觀、名山大川，最終來到崑崙，歷經百年，頓悟化龍。

自從靈智初開的那一刻，他一生最大夙願是化龍飛升，夙願得償那一天，他卻沒有走——他游遍崑崙，卻沒有尋到。

道士告訴他，與他一道收在法里，而修為、心『』皆不及他，化龍所需時日不可與他同日而語。

他未曾飛升而去，自此停留在崑崙。

等。

一年，兩年。

那道士卻未頓悟大乘，壽終而去。

從此，他游『盪』崑崙，等鬼谷派的傳承者，等後來的人將帶來，與他相見。

十年，二十年，至今已一百二十一年。

他錯過了頓悟飛升而去的時機，為了等漸積心魔，即便已是龍，卻已法飛升。他了一條在崑崙游『盪』的金龍，直到發現了這天定的寶地。

他來此之時，崑崙胎已胎形，那孩子栩栩如生，雖非蟒，卻令他想起大劫那年他與失去的孩子。自此，他安居在此，以龍之氣吐納蘊養此胎。崑崙胎乃大地靈氣所生，養育此胎，乃大功德。此功德也是他為所留，待來崑崙之日，便是他們一同養育此胎之時。千年後，必可功德圓滿，飛升而去，不再世間命數劫難之苦。

未曾想，未等來，卻等來了天定之人。

未曾想，有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崑崙胎。

未曾想，會等來。

兩百年滄桑，他化龍，為蛟。他沐浴元，附煞。再相見，與當年島上結伴修鍊的模樣相去甚遠，但他不會認錯。[

他不會認錯，也不會。

一龍一蛟遙遙相，兩百年後的重逢，天地間都是靜默。

溫燁不知出了何事，回頭怔怔看他師父。夏芍已起，著前方，邊淡淡笑意，眼神極。

誰說天地間只有人有，萬生靈皆有靈『』，人有時枉人道，尚不及這世間靈。兩百年了，沒想到這對有的靈蟒還能有再相遇的緣分，而……是否還有能從此地離開，來得及回去救心之人的緣分？

師兄……

夏芍抬頭，向這方天地的天空，那被厚厚冰層蓋住的地方，看見自己的倒影。

想回去，兩個多月來，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想。

夏芍轉過，遠遠走到偏僻的一棵樹下。溫燁跟了過來，順道把妮也背了過來，「師父？」

「我要修鍊，你按我剛才說的，用此地靈氣護好妮的腑，然後也修鍊去吧。有此機緣不易，別浪費了。」夏芍盤膝坐下。

「可是他們……」溫燁回頭，看看金龍，再看看大黃。金龍慢慢向大黃游過來，天地間儘是悲傷的哀鳴，聽得人心裡發酸。

「他們不會打擾我們的。」夏芍面『』如水，未再看向那邊，說完便閉了眼。

溫燁知說話向來有依據，但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靜下心來修鍊。這心『』，他目前是遠遠不及的。溫燁雖然不知道雪崩之後過了多久的時間，但很顯然，三月之期還未滿，師伯尚且有救，他也能理解師父連這點時間也不願意放過的心，於是便默默背著妮走開，去了前頭的一棵樹下坐下，邊為妮調息，邊注意著金龍的向，打算一旦有變，他便衝過來護住師父。

但他多想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什麼危險的事也沒有發生。

這一龍一蛟從長久的對視到耳鬢廝磨，再到雙雙了林中，林中除了傳來悲鳴的聲響，並沒有打鬥的聲音。

而夏芍，在樹下一坐便是極長的時間。

這時間有多長，溫燁法估算，只覺得三五日也有，十來日也像。他起初幫妮護好了腑，見夏芍久不，林子里又險，便也只好打坐定。此地果真不愧是天定寶『』，他鍊氣化神之境不足兩年，修為尚淺，這一定，行過幾個周天便覺益匪淺。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在此吐納一個周天，是在外界三年閉關修鍊也未必能達到的。而之前在昆崙山上修鍊兩個月，也不及在此小坐片刻。

只是沒想到，這一坐，竟坐了極長的時間，直到溫燁覺到周圍的靈氣在，才睜開了眼。他一睜開眼，便轉頭向夏芍看去，頓時一驚！

仍坐在樹下，純的靈氣已緩緩向聚去，在周覆了薄薄一層，恍若金『』蟬翼。獨坐金輝中，神態安詳。林中忽有靜，溫燁警覺轉頭，見一龍一蛟從林中探出頭來，雙雙定夏芍，像在等待什麼。

安靜，前所未有的安靜。

當溫燁再轉頭看向夏芍時，周的金輝已然融般，融進去，再散出來，漸漸散開，直到靈氣恢復原本的平靜。

仍坐在樹下，未曾睜眼。溫燁卻已覺到此刻的師父與之前大不相同了。坐在那裡，看起來人是在那裡，卻好像不在，像背後靠著的樹，像那樹上的枝葉，像坐著的泥土，像這方天地里最純的靈氣。似這天地間的萬，那般虛，又那般不同。極強的融，卻也有極強的存在。

溫燁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屏息，大乘之境，他覺得，這就是了。

了？！

他心『』激，卻又不敢太相信，隻眼睜睜盯著師父，等睜開眼，等含笑起，等確定的頷首。

但夏芍卻一直沒睜開眼。

眼前一片虛空。

那是一片白，白得什麼也沒有，連自己也不存在。沒有喜怒哀樂，沒有天地萬，虛的覺令人舒服得想睡。可是，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總覺得，自己有心愿未了。停下腳步，茫然地往回看，虛空里是一片白，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卻駐足，堅執地著後，總覺得那裡會有什麼東西。

也不知站了多久，虛空里，聽見的第一道細微的聲音，是嬰兒的哭聲。那嬰兒的哭聲揪痛的心，往前走了一步，看見那是個漂亮的孩子，是男是看不真切，那孩子還太小，幾乎是明的。而孩子的後，站著個男人。男人默默著，眸如深邃的黑夜，他不出聲，也不挽留，不挽留走向那更高的地方。卻在看見男人的一瞬，眼淚不由自主淌了下來……

隨後，不管後離越來越遠的高，毅然決然地向他走了過來。

卻沒能走到他邊，而是一腳踏了另一個虛空。

那虛空里有繁華的城市和街道，儼然另一個時空。看見繁華的商業街上，自己從一座大廈里走出，一黑『』士西裝，職業白領打扮。那打扮，那大廈，再悉不過——那是前世的。

正是傍晚時分，神有些疲憊，卻打起神了輛的士，到了一家茶餐廳門口。餐廳里，同樣一職業裝的子向招手，那笑容，那眉眼，也再悉不過——那是表妹張汝蔓。

吃飯的時候，已是律師的張汝蔓提出周末朋友有個舞會，想帶一起參加。那時的與如今一樣，是個安靜的人，周末恨不得懶在家中小睡，一聽是參加舞會，頓時拒絕。張汝蔓磨泡，見就是沒興趣，這才支支吾吾說出實話。原來，兩年前在辦一樁案子的時候，認識了個家世不錯的男人。兩人分分合合，直到最近，才鼓起勇氣走進他的圈子。他決定帶他見一見他的朋友們，約周末晚上見。心裡沒底，這才打算拖一個人去壯膽。

表妹的一直磕磕絆絆，有心儀的人，自然高興，這才破例前往。

見到人仍然是人，只是當見到秦瀚霖特意笑嘻嘻拉過來介紹給們認識的孤冷男人時，愣住了……

夏芍也愣住了，那時空卻再次『』了，再看不見哪怕模糊的一幕。

當再次回歸眼前的虛空，忽然可以看見闊大的景，像是當初在香港漁村島上天眼通的能力開啟，這次看見天上風雲變幻，大地山川河流，城市變遷，家國興衰……

過去，未來，前世，今生。

相識之人，陌路之人，包括自己的。

何為命運，何為天機，忽然明悟。

這一世，自從遇見他，常想，若前世未亡，而他仍在，他與可還能相遇？直到今天才明白，他們還能是相遇的。

只不過，他們若相遇，若相，他孤煞之命未解，註定早亡。

在這一世，常與人說不批八字，因斷人八字業障太重，任何人在命運的十字路口都有選擇的權利，命運從不是天生帶來再可能改變的。而，就是其中一人。前世的在遇上他之前的十字路口，做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決定，因此有了這一世，有了天機之變。

而所謂天機，看似深奧，其實簡單——不過是因果。往深說，天機是一張因果平衡的大網。

網從何來？從天地間二氣中來。

二氣，自宇宙之初便存在，與人的生老病死，乃至一國的氣運興衰息息相關。一個人需二氣平衡才能健康，一個人的興衰起伏也與因果有關。

天機從來不是由誰『』控的，而是宇宙生生息息的一張網。

人的命運從來不是由天『』控的，只是生或息，皆繫於一氣機。善惡因果是唯一能改變這氣機的辦法。

民間有句話，富貴險中求。人慾求生，種下多大的因，才能得多大的果。

一念善惡，一念命運。

夏芍的眼慢慢睜開，臉上尚有淚痕，眸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如何改了師兄的命格，心裡有數了。

「師父……」溫燁聲音極輕，一出聲便後悔懊惱，生怕出聲的不是時候，驚了夏芍。

夏芍卻轉過頭來，對他一笑。這一笑，似天地間的明，明明平常的笑，卻讓人覺得日月明朗。沒有問，溫燁已經覺得，必是大乘了，上的氣質，絕非外頭的當世高人可比。

這時，夏芍已起，遙遙向林中探著頭的一龍一蛟，含笑而立。

金龍的眼眸與剛見到故人時的朦朧模糊不同，此刻水洗過般明亮，他開口，天地間竟能聽見明晰的人聲，「你有天目？」

夏芍聽見那人聲，神『』半分不，含著笑坦然頷首，「沒錯。」

「命定之人。」金龍看了一會兒，也頷首，「天機十一年前驟變，想來是你了。」

如果不是，上不會有鬼谷派的金玉玲瓏塔：如果不是，他的故人如今還被鎮在那廟裡苦：如果不是，他們不可能在此相見。

一百一十年，他等的，或許也是。

天定寶『』是的機緣，卻是他們夫妻的機緣。

夏芍微笑，並不否認，看向大黃，目溫，「你還是找到他了，這是你們緣分未絕。而我們的緣分，或許要到此為止了。我要走了。」

夏芍不再問怎麼出去，已大乘，對世間萬的悟已然不同，除了飛升，天底下已出不得之地。

天地間傳來嗚咽聲，大黃從林中游過來，夏芍對它搖搖頭，「不要跟我出去了。這裡是修鍊的好地方，你們在此，不會再世間煩擾，養育崑崙胎乃大功德，待胎之日，便是你們功德圓滿之時。天下不散之筵席，緣來則聚，緣盡則散，不需強求。」

天地間的嗚咽聲更重，夏芍卻含笑轉。其實，沒有資格勸大黃，自己也是執著的人。方才大乘，險些飛升而去，卻因放不下師兄和腹中孩子，而選擇留了下來。這世間，比起求長生不老，更的人和這世上一切令人溫暖的喜樂哀愁。

「小燁子，背上妮，我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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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節那天我簡直不敢上來看留言，『婦』節快樂什麼的，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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