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一十九年的月娘節,大人因何去了摘星樓?”
顧長晉不妨會問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思忖了幾息,便如實道:“摘星樓的大掌柜與我調查的一樁案子有些關系,月娘節那日我正在暗訪。”
顧長晉慣來不喜喧鬧,那夜不過是為了見那大掌柜才去的摘星樓。問完話,那大掌柜說他是近幾年來唯一猜中了所有燈謎的人,非要送他一盞摘星燈做彩頭。
顧長晉對那燈不興趣,只記得沒一會便又來了個姑娘。
他遂將那燈讓了。
思及此,他眸一凝,腦中好似劃過些什麼。
顧長晉掀眸問道:“你是那夜猜中所有燈謎的姑娘?”
容舒倏地一笑。
長安街的一場雨令遇到了他,曾以為那是月老特地賜下的良緣,卻原來不過是一場誤會。
他甚至不記得就是那夜蒙他贈燈的人。
喜歡一個人時是不是皆是如此?不過一場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邂逅,落在眼里心里,偏就多了點兒宿命般的意味。
想起從前抱著摘星燈不釋手的自己,容舒有些然,也有些釋然。
這樣的然與釋然只為了從前的自己。
容舒大大方方地應了聲“是我”,頷首笑道:“說來還要多謝大人贈燈之誼,可惜那燈摔碎了,不能還與大人,還大人見諒。”
再次福了福,轉推門而出,步履輕松地走漫天風雪里。
離去后,屋子里的燈似乎黯了一瞬。
殘燈熒熒。
顧長晉著書案上那杯溢了一半的屠蘇酒,酒量那般淺,這杯酒若是下了腹,指不定今個又要鬧酒瘋。
況且,他與,從來就不需要第二杯賠罪酒。
他從來不曾有過心上人,也不曾想過要娶誰。
便是有……
那人也不是聞溪。
男人用糙的指腹緩緩挲過的地方,旋即長指一勾一抬,那酒便了。
就只縱自己這一次罷,他想,只一次。
酒辛辣,借著博聞強識的記憶,顧長晉竟一點一點想起了摘星樓的那道影。
紅披風、黃燈籠、半張浸在里的白玉臉。
彼時那姑娘于他不過是個萍水相逢之人。
不曾在意過生得是圓是扁,又姓甚名誰。
然,此時此刻,知曉那人是,顧長晉心知,嘉佑一十九年的中秋夜,到底是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