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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不就

高都城外,新開墾的百畝荒田外,立起了一座土臺。這裡正好在城牆東側,乃是迎春於郊的古禮演化。一大早,就有四里八鄉的百姓守在了臺前。這可是縣尊親自主持的立春儺禮,說也有幾年未曾見到了。難怪前幾年又是大旱又是蟲災,沒有府祛災迎春,怎麼可能風調雨順啊?!

抱著極為質樸的心思,這些人早早趕了過來,只盼能在臺前搶一個好位置。用來鞭春的土牛早就立在了臺邊,用青的幛子蒙著,量就相當可觀。不過縣尊還未到,任誰都不敢上前一步。

又過了半個時辰,遠遠傳來了鑼鼓之聲,這是淨道,也是驅鬼,乃是行儺的必要儀式。不多時,就見大隊衙役簇擁著兩人向這邊走來。居中兩人都穿著青,年紀大的那個頭戴青幘,面容平平,頷下蓄鬚,看起來甚有威儀,正是高都縣令郭郊。他邊那個青年,卻是籠紗為冠,面上就像還未化去的春雪,白的晃眼,也的讓人不敢視。

臺下立刻傳來了一陣:「那人是誰?他怎麼跟縣尊走在一起?」

「那郎君怎地如此俊?」

「啊呀,莫不是傳說中的梁郎君?!」

「這樣的神仙人,定是梁郎君!」

的聲音越來越大,接著,不知誰先跪下了,虔誠向著那位俊男子俯首而拜。去歲高都為了守城,不青壯都死於非命,據說是梁郎君施下法,引走了兵,才讓高都避免破城。而這些新歸順的流民,更是吃了不知多頓的馬粥。不知是不是那粥保佑,流民村落裡死於災病的人之又,簡直猶如神蹟。

如今縣尊鞭土牛、迎春神,又有梁郎君在側陪同。豈不是要風調雨順,無病無災?激的難以自持,就像齊刷刷伏倒的麥浪,四野百姓盡皆跪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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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郊看著下面跪倒的百姓,捻鬚笑道:「梁侯你看,民心可用啊!」

「還是縣尊仁政,方能得百姓歸心。」梁峰拱手答道。

這可是在外人面前的誇讚,比私下說上百遍都聽。郭郊哈哈大笑,請梁峰同臺住持儀式,梁峰自然不會搶他的風頭,微笑推卻,最終只有郭郊一人登上了土臺。

站在土臺之上,郭郊面朝東方深深一揖,大聲道:「立春至,恭請芒神!願今歲五穀登,風調雨順!」

隨著他的聲音,鑼鼓又響了起來,十幾個戴著儺面的漢子載歌載舞跳了起來。因為迎的是木神句芒,這次驅儺所戴的並非方相頭面,而是著青持柳條,頭戴鳥面,繞著土臺呼喝不休。唸完了神咒,又跳罷了儺舞,蓋著土牛的幛子才被揭開。

這次雕刻春牛的可是匠坊中的大匠,只見那土牛栩栩如生,蹄角俱全,就像一頭健碩無比的黃牛,準備耕田。郭郊步下土臺,接過衙役遞來的綵杖,用力打在了土牛上。每一擊,都有小吏高唱吉語,百姓呼喝相迎,實實在在的鞭打三下方才告終。

然而禮畢之後,郭郊並未放下綵杖,而是雙手捧著木杖,走到了梁峰面前:「多謝梁侯同來,此杖當獻梁侯!」

話音落下,又有鼓樂響起。這也是一種禮節,謂之「送春」,由縣令親自送出鞭春綵杖,可以說是最高待遇了。

梁峰自然不會推拒,雙手接過了綵杖,躬以謝。

場面活都做完了,郭郊輕聲道:「梁侯,咱們往外撤些……」

不明白郭郊的意思,不過梁峰可不會傻到問出口,笑著跟在對方後,退出了百餘步。站定之後,郭郊才給邊小吏使了個眼,對方連忙敲響了臺邊的銅鑼。鑼聲一響,下面的百姓就了,轟的一聲向著土牛衝去。這陣勢簡直跟幾百年沒吃到飯了,爭最後一口似的。轉眼就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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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延哪見過這樣的景象,立刻呼喝一聲,帶著兵士牢牢守在了梁峰前。旁邊郭郊呵呵笑道:「不用慌,這是百姓搶春泥,傷不到人的。」

聽郭郊解釋,梁峰才明白過來。這些人搶的是春牛上的泥土,據說灑在田間能保佑土地沃,蓋在蠶種之上,能保佑春蠶無病,多產蠶。一種意頭極好的寶貝,怎能不讓人搶破腦袋?

不到半刻鐘,偌大泥牛連渣滓都沒剩下。看著百姓們面上的欣喜的表,梁峰心中也是一舒。再過些日子,等城外的翻車也配全了,耕細作之下,縣裡必然能大獲收吧。

一趟勸耕禮,讓梁峰的心極為舒暢。然而回到府中沒多久,糟心事就從天而降。寧北將軍府派來了使節,想徵辟他為將軍府掾屬。

這次來人姓陳,乃是將軍府錄事,見到梁峰之後,頗為滿意的頷首:「東贏公聽聞梁郎才高德厚,風采卓然,有心擢英才於世。不知閣下可否有意,出任將軍府為掾。」

看著陳錄事那趾高氣昂的模樣,梁峰淡淡道:「鄙人才識淺薄,弱難支,不堪為東贏公所用。」

沒想到這病秧子一言不合,就當面推拒。陳錄事的臉不由一僵:「梁郎乃并州人士,如今天下紛,正是用人之際。東贏公廣納賢才,任賢用能,實乃并州之砥柱。如此拒絕,豈非草率?」

對這番嚴詞,梁峰笑而不答。

看著眼前這人油鹽不進的樣子,陳錄事只覺得鬱悶無比。好好一件差事,竟然辦這樣,豈不要被東贏公責罰?不過徵辟乃是國之禮儀,不能用強,憋了半天氣,他也起告退。

看著那位錄事氣哼哼離開的模樣,綠竹擔心的低聲道:「郎君,這可是東贏公的徵辟,真能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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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梁峰冷笑道。

非但可以,還是任何想要徵召名士的人都必須接的事。名士徵辟不就,可以說是漢代以來的傳統。

在科舉制度未曾出現的兩漢魏晉,徵辟制乃是察舉制和九品中正制之外的另一條重要做門路。帝王徵召稱「徵」,府徵召稱「辟」,不名士大儒,都是靠徵辟進場。然而這條「終南捷徑」也非百試百靈。不士不願出任職,數徵不就。遠有數度拒絕漢廷徵召的大儒鄭玄,近有與司馬昭有殺父之仇,三徵七辟皆不就的名士王裒。就連司馬家的老祖宗司馬懿,不也裝病躲過了曹最初的徵辟嗎?

到了西晉這種朝局複雜,掌權者愚頑不堪的朝代,不應徵辟就更為流行了。有這樣的社會氛圍,那些汲汲於名權勢的名流,也不可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因而徵辟不就,也就了另一部分名士抬高價的選擇。沒有三顧茅廬,沒有一次又一次的職位陞遷,他們是絕不願出仕為的。

因此徵辟也就了當權者和名士之間的角力。當權者想落個任賢名,名士則藉由這種心態為自己養,誰也不會輕易打破其中的平衡。而如今梁峰早已不是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凡俗人,一次次為自己揚名,也就得來了拒絕徵辟的權利。

就憑司馬騰拿著防疫之事進京邀功的糟心事兒,他就不會投於那個蠢貨的將軍府中。而且徵辟對他是好事而非壞事。因為徵辟就算不應,世間也會默認你有了做此的能力。而後續想要繼續徵辟,只能一步一步晉陞職,不能以最初的位來徵辟數次。

如果司馬騰在徵辟一事上起了拉鋸,反而對他有利。他倒要看看,那蠢材還能想出什麼折騰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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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梁不應徵辟?!」聽到主簿的話,司馬騰雙眉都高高豎了起來,「一個區區亭侯,怎敢如此跋扈?!派車隊去梁府,接他來晉!」

對面高主簿不由苦笑:「將軍,那梁子熙說自己弱,不能應辟。這麼草率行事,怕是不妥。」

「如何不妥?!」司馬騰怒聲道,「我已經禮賢下士,不計前嫌,他還如此不識趣。難不還要我親顧茅廬才行嗎?!」

這話說得有些過了,高主簿連忙乾咳一聲:「將軍言重了。其實想要復徵也不是沒有法子。他不是說有恙嗎?那就派幾個醫生過去給他診病。若是真有病,大可賜藥延醫,賞些恩。若是裝病,自然就有了問罪的理由。如此一來,不就能顯出將軍寬厚?」

司馬騰聞言,沉片刻,終究還是恨恨頷首:「如此也好。派兩位太醫前去,仔細給他診脈!若是敢有不實之言,我必拿他是問!」

高主簿鬆了口氣。幸虧梁子熙用的是這種託辭,若是換個說法,還真不好理。不過這人到底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聲,還是真心不願來將軍府呢?若是後者還好辦,若是前者,可就是一個心機深沉之輩了。這樣的人,進將軍府未必是件好事。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如今也有些騎虎難下。唉,看來要儘早給王汶通個信,要不出了什麼子,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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