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禍來
葛洪的道觀,最終落戶在了城西一偏僻的山頭上。先草草起了兩間小屋,作為臨時的居住場所,其他等到日後慢慢擴建。這也是無奈之舉。火藥的保等級可遠勝其他項目,要找個地廣人稀,不容易聽見靜,又確保安全的地方,實在不太容易。
葛洪倒也不嫌棄,在屋舍建之後,就搬了進去,開始自己的研發大任。梁峰又從梁府調了三個聰明伶俐,學過數算和千字文的孩,送到道觀幫葛洪煉丹。其實就算葛洪不要人,梁峰也會想辦法往裡塞幾個,好不容易鼓人鑽研化學,沒有幾個學徒豈不是浪費?
對於新任太守突然異想天開建道觀的事,大多數吏乃至世家族都不甚在意。熱衷煉丹的士人數不勝數,不人家裡還有丹房,親自煉丹呢。府君喜好佛理,本來就是讓人頭痛的事,如今換了煉丹,反而能多出些話題。誰又會在乎這個小小道觀?
而且比起這件事,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他們憂心。
「府君,又有兩家族收拾行囊,準備遷出并州了。」崔稷得了消息,立刻前來稟報。
他跟其他郡不同,乃是潞城本地人士,對於附近的族也更為悉。這一個月來,陸陸續續有數家打點行裝,舉家離開了上黨。實在是劉淵起事,匈奴五部將的消息漸漸傳開。沒人敢保證并州還能安然無恙。誰家沒有幾門親戚,幾別墅,何必留在這裡等著兵禍上門。
「想走的就讓他們走吧。」梁峰並不在意。這些逃亡派早走也是好事,總比大來時,再慌逃竄,擾軍心要好上許多。
崔稷頷首,猶豫了一下,又道:「離石傳來消息,劉元海想封家祖為史大夫。家祖固辭不就。」
崔稷能說出這話,就證明崔家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梁峰不由坐直了:「崔老先生深明大義,劉淵悖逆朝廷,自不能輕從。」
要知道史大夫可是漢時的三公之一,想封自己的老師為三公,看來劉淵這是準備稱帝了!
崔稷卻輕嘆一聲:「并州高門,未必人人如此。」
這也是如今的現狀。天下大十餘載,眼見朝廷不休,各地紛紛有人謀逆稱王,地方上的豪族也開始了心思。如果能在世之中選一雄主,整個家族都會隨之崛起。別說是寒門,就連一些高門都蠢蠢。
就如代郡衛,原先曾為征北將軍衛瓘擢為牙門將軍。後代郡附近的鮮卑拓跋氏強盛,他便舉家投奔拓跋氏,還招募了不晉人為其效力。鮮卑不過是晉之臣屬,尚且如此,何況匈奴勢大。想要趁世位極人臣的,絕不會是數!
梁峰皺起了眉頭。這種後世會被稱之為「漢」的行為,在當時卻極為尋常。只因從東漢末年到西晉這百餘年間,群雄紛爭,世家大族早就養了待價而沽的習慣。即便司馬氏實現了一統,也無力加強中央集權,相反大大討好這些土皇帝們,使得門閥林立,封國無數。如此況下,家族利益自然會高於國家利益。
而不論是匈奴還是鮮卑,都有朝廷賜予的爵。投靠他們,與投靠那些刺史、郡王並無多不同。更別提還有被九品中正制的無法翻的寒門庶族,怎會錯過這樣的崛起良機?
這簡直是前狼後虎,危險重重。
「有東贏公坐鎮,會投匈奴的,只是數。」梁峰最終道。
如今世道雖,但是朝廷畢竟是正朔。投機分子也要掂量一下局面,才好下注。短時間,并州的局面應該不會太糟。
「府君所言甚是。不過府君也當籠絡士族,莫要讓他人趁虛而。」崔稷進言道。
在他看來,這個府君哪裡都好。到任之後安頓民事、啟用賢良,還通傳各縣加強警戒,屯糧以備兵禍,方方面面都有考慮周全。唯獨有一點,就是對於世家過於輕忽。
為了確保郡府安定,暫時不用那些大族子弟,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日常宴飲,雅集遊興這些,總不該。之前九月九重登高日,太守府都未曾設宴款待士人,實在有些欠妥。
梁峰又怎會聽不懂崔稷話裡的意思。中國的酒桌文化可是源遠流長,不經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又何如能拉近關係?不過現在上黨局面都危險到如此地步了,他還真不太有心同人飲酒作樂。
思索片刻,他終是道:「那就後日在溯水亭設宴吧。也讓我這個新任太守,見一見潞城幾家士族。」
說來也是好笑,司馬穎帶著天子逃回之後,並沒有斥責打敗自己部將的司馬騰,反而給他都加了,從寧北將軍晉陞為安北將軍。著其鎮守并州的心思昭然若揭。托這事的福,梁峰的増邑和就職也順利的批了下來,如今已經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了。
聽梁峰如此說,崔稷不由鬆了口氣。他倒不擔心這位新任府君在政事上的能力,只是害怕他用人太不拘一格,慢待了世家。須知就連魏武之剛強,不也要對世家做些妥協。若是一昧求賢,得罪了那些盤踞地方的豪門,反而可能造問題。平衡之道始終是為政的要務,怎容輕忽?
也是上黨高門不多,又屢遭兵禍,才能如此來。若是換太原,現在府君的政令恐怕已經出不得大堂了。
崔稷的想法不可謂不周全。然而溯水之宴並未行,只因一封戰報,遞在了梁峰案頭。
匈奴輕騎五千,直潞城!
「敵軍已經過了屯留,明日便能抵達潞城。」梁峰面沉,對邊諸人說道。
敵人來的實在太快,全部都是騎兵,人人皆配雙馬,連糧草都是隨攜帶,轉瞬便讓長驅直。也虧得梁峰準備做的充足,安置在屯留的哨探才搶出了這一日時間。否則敵騎直接兵臨城下了,說不定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然而就算現在得知了敵又如何?莫說從壺關調兵,就是佈防都張!
「劉元海為何會先攻潞城?」段欽眉峰鎖,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正是那匈奴大單于準備稱帝的關鍵時刻,怎會調出這五千兵攻打上黨?就算東贏公一時反應不及,也會派兵圍堵,這樣的偏師,且不是多此一舉?
還是說對方準備在上黨境劫掠一番,給東贏公添些子?
「也許是劉元海覺得潞城剛剛大,有可乘之機。」崔稷倒是比段欽更瞭解他人的想法。沒辦法,除了面前這位梁府君,任誰都不能在短短一月之中把潞城經營的鐵板一塊。
「不管他想如何,潞城和周遭陘道萬萬不能有失!」梁峰冷聲道,「立刻通知附近各縣,閉門拒敵。不過幾千騎兵,一時半刻沒法攻克堅城。」
若是來個兩萬,說不定他還要憂慮幾分。但是幾千,想要啃下他手裡的潞城,恐怕太過異想天開!
「屬下可以去壺關調兵……」奕延忍不住道。
「不可!讓令狐將軍在壺關堅守,不得隨意出城迎戰!」這可不是梁府銳,就算梁峰再怎麼信任奕延,也不敢讓他帶著一群晉軍去迎戰匈奴鐵蹄。
若是壺關有失,潞城才真是危險了。
奕延不由咬了牙關。他又如何不知令狐況手中的那些兵無法依靠。但是敵人就在面前,難道任其攻城嗎?
「不要自陣腳。先看看敵人來意,再做籌謀。」
隨著梁峰一聲令下,潞城進了警戒狀態。
*
「將軍,潞城閉城了!」哨探送回了最新消息。
這次率領五千騎前來上黨的,正是劉宣的心腹將劉威。此人騎無雙,沉穩有度,更難得的是頗有些謀略。也正因此,劉宣把攻克潞城的任務付給了他。
誰料進上黨境,劉威立刻發現況不對。沿途各個城池都一副備戰姿態。路上非但沒有運送秋糧的隊伍,就連農人都極為稀。這樣的況,就是劫掠都無可劫。劉威便放棄了其他大小城池,直上黨郡府潞城。
因此聽到潞城閉城的消息,他毫不覺意外。這姓梁的小子,明顯打起了的注意。恐怕是想等東贏公來援。
他可不能讓對方這麼輕易得逞。
「分出兩千騎,埋伏在壺關前往潞城的要道之上。再派人送信到潞城,就說我部兵馬只是想借白陘一用,前往援馳都王。讓太守放行。如若不然,我便要率兵攻打潞城!」
只要這個消息傳到潞城,定然會讓城中起。這時他再對潞城發起攻擊,更是會讓那群懦弱晉人驚慌失措。想要守住潞城,就必須從壺關出兵來救。屆時用埋伏在側的偏師消滅援軍,佔領壺關,他的任務就完了大半。剩下的,也就好說了。
他到要看看,能讓他那好兄弟有去無回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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