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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宴席持續的時間比往日長了許多,不但舉行了朋,還有樗、彈旗等時興的娛樂活。梁峰還能得住,梁榮畢竟年,中午也沒補眠,漸漸就有些力不支了。還沒到申時,小傢伙的眼睛就有點睜不開了,睏得厲害。本來就對古代這些遊樂興趣不大,見狀,梁峰便早早結束了宴席。

為尊者,他自然可以率先離席。各家在河畔都擺有營帳,上巳又流行通宵飲樂,梁峰便沒有讓人送行,帶著奕延和侍候的幾人,沿著林道向遠停著的馬車走去。誰料剛走出幾步,便有人攔在了路邊。

「多虧梁太守路上施援,我家郎方才險。此刻想要當面拜謝。」一個婢上前一步,脆生生,滴滴的說道。

後,一位著繡彩裲衫的郎站在那裡。與後幾名僕役把不怎麼寬敞的道路堵了大半,顯然是候了不短的時間。

又是那個薛氏?梁峰眉峰挑了起來,他可沒料到,這丫頭竟然還不死心。不過這裡距離營帳區可不算遠,被個未婚子堵在路上,怎麼也說不過去。輕嘆一聲,梁峰道:「舉手之勞,郎何必多禮。」

終於聽到梁太守作答,薛五娘心頭一喜,輕扭腰肢走上前去。的一打扮,都是最時興的款式。錦裲在腰間一束,上面裝飾用的黃金五兵佩琳瑯滿目,更顯得纖腰盈盈,不堪一握。寬大的長袖隨風搖曳,時不時還能出細弱手腕。腕上未曾著金釧,而是帶了一串瑪瑙佛珠,腕白珠紅,若絳點凝脂。長長的羅之下,還換上了一雙小巧的彩屐,木齒踩在石道上,發出悅耳輕鳴。

這可是花費了不功夫,才搭配出的行頭。那佛珠更是費盡心思,定能讓府君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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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薛五娘走近,真正看清了面前那人時。一瞬間,竟忘了自己在何

面前之人,俊,遠超想像。明明未曾傅修容,一簡簡單單的袍,就讓人挪不開眼。什麼玉山瓊樹,什麼鶴立群,只有見到,才知言語之蒼白。自己這一雕細琢,反倒黯然失

若能與這樣的男子長相廝守,又何必在乎他的家前途?!

然而對上那雙無悲無喜,淡然無波的黑眸時,薛五娘猛然回過了神,想起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面紅過耳,行禮道:「奴、奴家道遇險阻,了心神,虧得府君相助。奴家激不……啊!」

也許是行禮的作太倉促,足下木屐竟然磕在一塊碎石上,形一晃,向前栽去。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投懷送抱了。梁峰簡直要無語問天。一個十五六歲,沒沒屁高還不到他口的黃丫頭。塗著白森森的,紅坨坨的胭脂,還在眉梢點了金箔作為花鈿。妝容之濃,放在夜店都嫌誇張。還來這麼俗爛的套路,實在讓人無福消

然而他還未曾作,一隻手斜刺裡了出來,狠狠地抓在了薛五娘的手臂上!

那聲啼立刻變了真正的呼痛,薛五娘被強行拉直了,一雙妙目,對上了另一雙森冷的藍眸。

看著面前那張高鼻深目,殺氣騰騰的醜怪面孔,薛五娘嚇得驚都憋回了肚裡,兩眼立刻泛出了淚珠。

「伯遠,不得失禮。」一個聲音在兩人側響起。

薛五娘一個激靈,就向說話之人投去求救的目。然而當看清那人的神之後,的心驟然停了一拍。那雙黑眸,依舊冷清,似乎還多了些藏在其下的不耐。就像看穿了的心事,心生鄙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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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愣愣的被趕來的丫鬟搶了回來,薛五娘只覺得中像是堵了些什麼,費盡氣力張了張,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梁峰倒是彬彬有禮的頷首道:「郎請歸營吧。莫再遇上麻煩。」

說罷,他也不管那幾個薛家下人,帶著梁榮大步而去。

口傳來的痛,過了手臂之上的。薛五娘眨了幾下眼睛,淚水立時順著面頰流淌而下。這是做錯了嗎?梁太守又如何會納一個瞧不上的子?可是,可是只是想嫁梁府啊!

郎!郎莫哭……」邊婢的勸了起來。可是薛五娘又怎麼忍得住,又又惱,又痛又悔。涕淚沖花了那緻的妝容,也讓一顆芳心碎幾瓣。

梁榮也聽到了後的哭聲。然而此刻,他卻不像剛剛一樣,還要問上一句,幫上一幫。而是氣得抓住了父親的袖。這郎好不要臉,分明是覬覦他家阿父!他家阿父如此俊英武,那個薛氏又如何能配得上?!

像是到了袖上傳來的拉力,梁峰笑著低頭問道:「榮兒怎麼了?」

梁榮用力咬,糾結了良久,方才道:「阿父可要娶那薛氏郎?」

「為何要娶?」梁峰笑著彎腰,把兒子抱在了懷中。小傢伙份量越來越重了,也虧得他漸漸康復,方才能抱

父親的懷抱,梁榮的緒才稍稍平復,低聲道:「我看那薛氏郎,不,不好……」

這樣的小傢伙,又怎麼分辨人的好壞?梁峰一哂,打趣道:「那若是為父娶了別家郎,榮兒可願多一個繼母?」

這話頓時讓梁榮愣住了。繼母?他自沒有母親,本不知真正的母親該是如何模樣。若是來了繼母,阿父是不是就不會如現在這樣,喜自己了?若是生出其他孩兒,他還能得到父親無微不至的護關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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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抓住了襟,梁榮抖了一抖,最終開口:「若是阿父要娶,榮兒願意。」

那些恐懼,那些不捨,全都被他在了稚的聲音之下。他不願捨棄這樣獨一無二的關懷,但是阿父如此年輕,應當娶妻的。這是孝。是師長千叮萬囑,讓他銘記在心的東西。

看著小傢伙臉都快皺到一起的模樣,梁峰不由嘆了口氣。這種自喪母的獨生子,對於父親的依賴自然非比尋常。但是梁榮依舊肯讓他續娶。這樣乖巧心的孩子,如何不讓人心痛。

梁榮的小腦袋,他輕聲道:「嗯,阿父定然會娶一個溫的,好好照顧榮兒。」

也許他確實該儘早娶妻了。小傢伙年歲越長,對於繼母就越發不適。還不如早早娶了,讓孩子有個適應的過程。

看看今天這況,梁峰也算徹底明白了過來。此時男大防可不像後世,上街圍觀俊男子的婦人數不勝數,擲果盈車這樣極先秦風致的韻事也不算。恐怕也只有這樣,才會讓未嫁子有投懷送抱的勇氣。薛氏說不定只是第一個,之後的爛桃花還不曉得有多

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早結一門政治婚姻。蘿莉嘛,多養兩年,說不定也能養自己喜歡的類型。

心中漸漸有了主意,梁峰又安似的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往前走去。走了幾步之後,他的腳步突然一頓,轉過來。只見一直跟在後的奕延,不知何時落在了後面。

「伯遠?」梁峰疑開口。

像是憑空被了一鞭子,奕延渾一震,上前一步:「主公,屬下今日唐突……」

梁峰這才明白過來,他可能是擔心冒犯到了薛家郎,笑道:「伯遠勿憂。今日之事,不得薛仁在背後弄鬼。他和梁府的白瓷易,每年高達數百萬錢,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翻臉?不過你也別太張,見到什麼人都當賊防著。有些事,該讓青梅阻擋的,就讓來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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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奕延頭顱垂的更低,悶聲道:「屬下明白。」

梁峰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勸,帶著梁榮登上了馬車。

待馬車吱吱呀呀啟之後,僵立在道邊的奕延,才慢慢抬起頭來。當那個子撲向主公時,他只覺心都快炸了,怒氣直衝頭頂,才會不管不顧的攔下對方。一個來歷不明的子,怎能這麼主公!

可若是來歷分明的呢?就如主公所說的續室。

大好,年紀又輕,還有如此的風姿家,有什麼能阻止主公,再娶一個佳婦?若是到那時候,他也能如梁榮一樣,接一個新「主母」嗎?

指甲深深陷了掌心,他似乎能聽到自己的牙關格格作響的聲音。

他不願。直到今日,他才想明白。他是不願的。

可是他的不願,又有什麼用

馬車開始行進,幾位梁府護衛看了過來。奕延僵的邁開腳步,來到了自己的坐騎前,翻上馬。當在馬背上坐定之時,他突然發現,那白的馬鬃上,多出了一片鮮紅跡。

翻過手掌,水順著掌心流淌而下。就像他心中那生痛的瘡口,紅的刺目。

並沒有停下來止,他用那傷的手掌勒住了韁繩,一夾馬腹,跟上了前面的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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