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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雖然擊退了圍城的匈奴大軍,但是并州的危機並沒有徹底消弭。敵軍在祁縣,距離晉也不過是半日路程。因此不論是奕延還是令狐況,都沒有放鬆警惕,下一步就變了他們圍困孤城,截斷糧草,打退援兵,直至匈奴人放棄祁縣,真正撤兵。

這任務可不算容易。不過晉解圍,又有邑在手,生存通道算是徹底闢開。資開始流通,向著晉發去。

經過一季的休整,上黨又是收。除了用於收容流民,開墾荒田的儲備以外,還向邑和晉運送了不東西。葛洪也抓時間搶種了一批大豆,能不能有收,只能靠天。不過今冬的墾荒總算有了著落,比當初被人圍困時,要好上太多。

有戰事牽制,整個上黨也忙碌了起來。可是誰也未曾想到,一紙詔書就這麼突兀的落在了案頭。

恭恭敬敬接了聖旨,又安置好了使臣,梁峰和幾位幕僚相對無言。這時候招他京,朝中諸公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過是一郡太守,京又能如何?

沉默片刻,崔稷低聲道:「府君,這可是天子之命……」

不是來自太尉司馬越,而是當今天子的聖旨。只是這一點,就讓人無法推為晉臣,怎可視王命於無

城中,如今是天子說了算嗎?」段欽面不怎麼好看,「天子下詔,本就古怪。只是一個晉突圍,何必興師眾?難道朝中,要對并州另行安排?」

段欽的話是難聽,但是道理不差。如果只是表彰功勛,派人賜賞就行,何必煩勞天子下詔?而司馬越又怎麼容忍小皇帝執掌朝政?就算因為都王作有所收斂,他也不會放權給當今天子。那麼這道詔令,對於梁峰和上黨而言,又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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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眼簾微垂,反問道:「就算古怪又如何,我能不奉召嗎?」

段欽立刻閉上了。當然不能。歸結底,主公都不過是一郡太守,若是不想舉兵造反,或是興起投靠都王的念頭,對於他來說就是正朔所在。天子之命,如何推拒?

崔稷倒是沒有那麼張:「此行也許是個轉機。如今府君與太原王氏不睦,上黨的境便尷尬起來。總不能一直孤懸與外。既然無法依靠王氏,就要儘可能向靠攏。」

朝廷能靠得住嗎?自然不能。可是城中不止有天子,更有司馬越居中執掌朝政。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要讓他向司馬越投誠。

梁峰是見過司馬騰的,相當清楚對方的驕縱愚蠢。為司馬騰的親兄,一手挑起了兩場大仗,害得先帝暴斃,天下大的傢伙,是個值得投效的傢伙嗎?

這個問題,本就不用問出口。

然而這卻是他如今為數不多的選擇。

段欽眉峰皺:「可是主公大病初癒,前往,萬一再傷了可如何是好?」

片刻,梁峰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一人留在上黨,能讓局面變得更好嗎?公喬所言,這也未嘗不是個辦法。」

多了一個王浚這樣的敵人,局面已經大大不同。若是此刻還端著架子,莫說司馬越的看法,只是有人在背後使壞,就相當要命。他又不是劉淵,也沒扯起反旗的打算。不論是安置百姓,還是調兵遣將,終歸還是要以朝廷的名義進行。就上黨這不到兩萬的人馬,還能如何呢?

只要這點不改,他就該聽令行事。就像當初再怎麼厭煩司馬騰,還是要表面上過得去才行。更何況天子詔書,也要弄清楚才行。若真是天子之意,事恐怕也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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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之前李助教推算,七月還有一次日食。這時進京,也未必不是破局之法。」梁峰又補了一句。

如今已經是六月中旬了,加上路上的日程,到後不久,就會上日食。每次發生日食,最先背鍋的,就是三公。因此就算對自己再怎麼有意見,司馬越也不能在日食發生時,對他下手。所以此時進京,安全係數還是相當有保障的。至於正旦那次日食,完全可以推給匈奴,畢竟「掩主」之事確確實實發生了,而他如有天助奪下城池,剋的可不是大晉的天子。

這下,就算是段欽也說不出什麼了。長嘆一聲,他道:「此次進京,一定要帶上臣僚。局勢複雜,主公可不能再獨自行事了。」

「這個自然。」梁峰道,「就由公喬隨我前去吧。」

崔稷畢竟是崔大儒之孫,對於世家和朝政也更加瞭解。而段欽還要留在上黨主持公務,輕易不能離開。

這點段欽倒是不反對,又道:「可要招奕將軍歸來?」

「不必!」話一出口,似乎覺得自己回答太快,梁峰又補道,「太原局勢不穩,戰事要。我只帶些隨從即可。來往陘道都在我們手中,又無,帶的兵多了,不免惹人忌憚。」

而且說白了,帶多人去都沒有用。這可不是尋常出遊,而是深一個帝國的核心地帶。是帶上幾百幾千兵就能逃得出來的嗎?低調一些,反倒更好。

崔稷也道:「府君所言甚是。奕都尉容貌畢竟不似晉人,帶去反倒不妥。」

司馬越可是自詡名士派頭,若是見主公親衛乃是羯胡,還不知如何作想。護衛的人選,也要仔細考量才行。

聽梁峰如此說,段欽也不再多言:「主公此行務必小心,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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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住了又開始微微抖的手臂,笑道:「思若放心。」

因為有詔令,梁峰也沒在上黨多停留。從這裡前往,最近的道路就是太行陘,一行人自然順著道而行,前往高都。

「只是兩年時間,道就通暢了不。」梁峰如今可沒法騎馬,只能乘車。崔稷也陪在車中,不時向外看去。

「每次來了俘虜,都先修道路。總歸是好過當日。」這條路可是梁峰最放在心上的,怎能輕忽?如今路面堅實了不,還鋪了層砂石,就算下雨也不會沖刷的太過泥濘。加上減震的馬車,行走起來就輕鬆多了。

「聽說兩條陘道也加固不?」崔稷又道。

「陘道之間新增了關隘,又修建了幾座兵寨,只要派兵駐守,當能萬夫莫開。」這也是梁峰籌備依舊的項目,如今吳陵已經搬到了壺關守城,兩陘徹底由梁府人馬照看,可謂費盡了心思。

「這些,方才是府君基。當牢牢在手才是。」崔稷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梁峰看了對方一眼。話裡的意思,相當明白。不論接手并州的人是誰,都不可避免,要保住上黨。而他如今已經植於此,一點點改變了上黨的局面。這就是基,是倚仗。萬一真在召見真的不懷好意,也要分清主次。萬不能意氣用事。而只要理得當,就算出了麻煩,也有一郡在手,而這個上黨,遠比其他郡縣,要來的關鍵。

梁峰微微頷首,閉起了雙目。馬車吱呀,向著遠的太行關行去。

一匹快馬飛馳,衝邑府衙。還未等馬兒停穩,馬背上的人就一躍而下,怒氣衝衝,大步朝正堂走去。

「主公去了?」奕延甚至都沒讓人通稟,就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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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辦公的葛洪愣了一下,沖旁吏員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之後,方才道:「是有此時。已經離開兩日了……」

「為何不通知我?為何不攔下主公?!」奕延怒氣更甚。這可是去!主公剛剛能下床,怎堪如此跋涉?而且即便是去,為何不讓他隨行保護?萬一再出事端,可如何是好?

沒料到奕延會這麼憤怒,葛洪愣了一下才道:「那是面聖,如何阻攔?奕都尉,你莫要太過擔憂,此次崔主記也隨府君同行,還有五十多護衛,當能周全……」

周全什麼?繞過他的周全嗎?!心中痛得彷彿要滴出來,奕延面凝沉:「我要追去,隨主公!」

這下葛洪可坐不住了:「荒唐!那是面聖,怎容你胡來?!而且太原局勢剛剛扭轉,還有仗要打,你這個一軍主帥走了,讓其他人怎麼辦?!」

這話奕延又如何不知?雙拳握,他僵在了原地,似乎被兩種截然不同的緒撕扯。主公不願他隨側保護了,主公是決意要讓他遠遠離開嗎?

葛洪見狀,連忙道:「事分緩急,如今祁縣才是關鍵所在。多你一個進京,又有何用?但是太原就不同了,七月可是還有日食的,等到日食過後,祁縣軍心定然會,到時才是進攻的絕佳機會!難不你要為了這點小事,耽誤大局嗎?!」

就連葛洪都說出了這麼一大堆話,奕延哪還有反駁的餘地。沉默良久,他終於鬆開了握的手掌,也不答話,轉而去。

看著那人沉重的腳步,葛洪心頭一鬆。旋即又皺起了眉峰。這次進京面聖,看來還是有些危險,否則奕延又怎麼擔憂至此。

唉,并州的局勢剛剛好轉,只盼朝堂之上,不會再鬧出事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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