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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從太行關回到潞城,即便有新修的道,又把牛車換了馬車,仍舊花費了兩天時間。當抵達郡府時,段欽率著屬出門相迎。

「恭賀主公升任刺史!」段欽面上頗有激,朗聲道。

刺史在俸祿上,其實和太守一樣,也是秩二千石,但是質卻大大不同。乃是朝廷委派,監察地方的最高長。刺史奏聞之事不用經過三公委派掾屬按驗,甚至不有領兵之權,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就像之前梁峰為上黨太守,派人佔領太原國和樂平國的縣府,極為不妥。但是若為刺史,這樣的安排,就沒人敢提出異議了。任何事都比不過名正言順,有了朝廷的任命,行事上的顧忌也就了。

梁峰步下馬車:「不過是單車刺史。還有的熬。」

刺史分領兵刺史和單車刺史,前者加都督或者假節,可以指揮一州甚至數州的軍事力量。但是單車刺史,就是個民政。若是朝廷委派的寧北將軍權責過大,對他的影響,可就重了。

然而段欽沒有半分憂慮:「只要屯田在手,何懼假節?」

這才是梁峰最大的倚仗。有了屯田,便有了屯兵。而梁峰任下的屯兵,可是遠比朝廷兵馬強悍的存在。當初一郡就能抵外敵,若是有一州之兵呢?

聽到這話,梁峰微微一笑,向府衙走去。跟在後面,段欽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奕延上。這人之前不是還在祁縣,怎麼剛打完仗,一聲不吭就跑到太行關接人了?不過並未開口去問,他同幾位郡府核心員,一起進了後堂。

在主位坐定,梁峰看向座下諸人。除了原本的段欽、崔稷之外,還有升任賊曹的續咸,為郡學祭酒的范隆,以及駐守壺關的吳陵,和一直跟在旁的奕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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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駐守邑和轑的葛洪、溫嶠,這幕僚的陣容雖然不大,但也不似當初那麼捉襟見肘了。

在諸人面上掃了一圈,梁峰道:「我被天子遷為刺史,即刻將走馬上任。上黨之事,還當安排妥當。」

為刺史,當然要到州治所在的晉任命才行。他們這些屬的安排,自然也就重要起來。諸人聽到這話,神不由一振。

「當初東燕王出兵,帶走了不州府吏。但是晉留守之,應也不。段主簿和續賊曹就隨我北上,前往晉。」

段欽和續咸同時拱手領命。這可是新任使君的班底,能得這樣的位置,怎能不讓他們欣喜。

「至於崔主記,就留在上黨,補上黨潞令。與吳將軍一起駐守。上黨乃是基所在,不容有失!」

崔稷沒想到自己會為最先陞遷的一個,呼吸立刻急促起來。這樣的任命,有好,也有壞。雖然遠離了政治中心,但駐守梁峰最在乎的上黨,依舊是信任和重視。而對於他來說,也不啻於一個新的挑戰。

俯下,他深深拜服:「定為主公守住上黨。」

這是他第一次口稱主公。一趟上京之旅,在挫敗之餘,也讓他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現在所為,僅僅為了振興崔府?為這樣一人出謀劃策,盡心竭力,何嘗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上黨崔可不是清河崔,以他的家,能在這般年齡就升任郡府長史嗎?怕不盡然。

而跟在梁峰後,這只是最初的一小步罷了。

一旁吳陵卻吞了一大口唾沫,他是更善守城,跟在梁府這些將後,也學了不東西。但若匈奴來襲,只憑他一個,能扛得住嗎?

像是悉了吳陵所慮,梁峰又開口道:「上黨的屯兵和郡兵,由張和代領。還吳將軍助他悉郡中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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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吳陵鬆了口氣:「使君放心,末將定好好配合張營正,守住這一郡之地。」

在這種需要急速擴張建制的時候,人才也就不能只留在一隅之地了。張和之前的梁府保衛戰,打的相當不錯。其人又謹慎圓,善於守城。遷為都尉,是應有之意。而梁府的那些新培養起來的營副、隊正,也要進一步走上前線,為梁府和屯兵的主力。

軍政事務落實之後,梁峰又轉頭看向一旁正坐的范隆:「范祭酒,如今晉況不穩,郡學恐怕還要留在上黨才行。」

是州治所在,也是匈奴主攻方向之一。若是再出現圍城,對於學院可就太不妙了。而上黨經營已久,又有縱深,還連接著司州和冀州,作為郡學,乃至州學所在,都更為安全。

范隆卻道:「郡學留在上黨,是應有之義。不過任用評考,還應落在州治。」

這是老之言。學子們在上黨讀書無妨,但是涉及陞遷任用,還要他這個刺史把關。這就不牽扯上巳游宴了,而是要把考評定為常例。梁峰還沒敢提科舉呢,對方就已經想到了這裡,著實是說到了他心中。

微微一笑,梁峰頷首道:「祭酒顧慮周全,可制定章程。」

當了刺史,又要經營這七零八落的郡縣,所需的人才量是極為驚人的。科舉制如今不合時宜,但是從權變通,也未必不行。反正任命的都是底層員,而并州原有的中正也都跑的七七八八,總是可以便宜行事。

這句話,比之前那些,更令在座之人興。這可是繼屯田和郡學之後,梁峰認可的又一大改。而選、安民和用兵才是把握政權的基,若是如此經營幾年,并州還不鐵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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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完這些最關鍵的人事任命,梁峰又草草點了其他幾樣。比如放在轑的溫嶠,完全可以接掌樂平史的職責。葛洪更是允文允武,可以大用。框架有了,其他也就迎刃而解。梁峰這種種安排,也讓這些僚屬心思大定。人事權終歸掌握在他手中,而知人善用,才是眾人可以安心投靠輔佐的基礎。

只是奕延的任命,始終沒有提及。不過大多數人,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奕延是跟著使君回來的,理所當然有了安排。而且寧北將軍未曾上任,他這個領兵的大將,也不便太過公開的安置。

旁人不在意,段欽卻若有所思的看了兩人一眼。等到大安排妥當,眾文武告退,段欽自請,留了下來。

畢竟一路車馬勞頓,又急開了個小會,梁峰面上也有些倦。面對段欽,也不必講究,就那麼倚在了幾之上:「思若還有何事?」

段欽猶豫了一下,才道:「這些時日,主公可是在生奕將軍的氣?」

梁峰的神立刻繃了起來:「哪有這樣的事!」

段欽仔細端詳了梁峰面上神,才鄭重道:「若是沒有齷蹉,自然最好不過。奕將軍乃是主公心腹,更是梁府一系人馬的主帥。若有變故,患可是不小。」

梁峰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話的意思,可不止是表面那麼簡單。分明是段欽在暗示他,奕延掌握的東西太多了。一旦失控,梁峰可能會無法控軍隊,甚至出現更嚴重的問題。

奕延會背主嗎?梁峰並不這麼覺得。奕延是他親自選出來的,更是三年間朝夕相帶出來的弟子。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奕延的本。也清楚那小子心底熾熱到讓人不可直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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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了政治平衡,要遏制奕延對於軍旅的掌控嗎?

許久之後,梁峰搖了搖頭:「將易得,帥難尋。伯遠乃是真正帥才,領兵當多多益善。」

這是當初韓信對於自己的評價之餘,也是漢高祖劉邦對於這位大將心懷疑慮的開始。可是梁峰,並沒有這樣的心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初創時期就忌憚防備,如何能讓人安心效命?

聽主公這麼說,段欽輕輕舒了口氣。他當初是看著主公發病的,更察覺到了病癒後兩人之間的暗洶湧。現在聽主公這麼說,可以斷定這些事不會影響到正事。而這種發自心的重視和新任,則是主公特有的魅力。就如同昭烈皇帝劉玄德一樣,若是改了反倒不妥。

不過制衡,永遠是文臣打心眼裡認同的手段。段欽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了晉之後,主公還當收攏晉人馬,讓他們不至於投向未來的寧北將軍。」

一條走路,終歸有些不穩當。就像籠絡吳陵,收服令狐況一樣,位置升的越高,就要面對越來越多的勢力。如何讓他們心服口服,各司其職,才是關鍵所在。

梁峰這才點了點頭:「我心中有數,思若無憂。」

拿到保證之後,段欽放下心來:「還請主公早些休息。養好,再。」

該說的話說完了,段欽也退了出去。坐在堂下,梁峰半晌未曾彈。那日在太行關,奕延來的著實出其不意。而他自無意識的反饋,更是讓人發愁。

梁峰都不敢想自己到底做過幾次夢了,簡直比恪守著規矩,不輕易越雷池一步的奕延還不如。

這彆扭的相,果真還是讓人看出了端倪。但是再怎麼難,他也不能把這事捅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奕延終歸和別人不同的。難道只因為一段不怎麼的癡迷,就要讓他背上污名嗎?

這一點,梁峰是萬萬不能忍的。

抬手額角,梁峰再次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要找時間,好好跟他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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