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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10章

第兩百一十章

「當初上黨一別,許久未曾見到使君了。」薛仁帶著滿臉商人式的微笑,坐在客席,恭恭敬敬道。

見到薛仁,梁峰還是有些吃驚的。當初薛家那個滿套路的小姑娘實在惹人心煩,梁峰便冷了他一段時間,連生意都安排給了府中管事。沒想到這人竟然投裴盾門下。不過想想薛家的份,為裴氏做說客也不足為奇。

「不知薛郎此來,有何貴幹?」梁峰可不會對這麼個商人客氣,直接問道。

「自是為了使君。」薛仁正了正面,「怕是使君也知曉了,如今河東的戰況。唉,說來愧,雖然河東一地頗有幾個家大業大的勢族,但是私兵卻不若并州世家那般久經歷練。就像那安邑衛氏,名下食邑近萬戶,兵卻不足三千,還不一定能守住自家城池。河東一地,如今全賴裴氏支撐,也不曉得能撐到什麼時候……」

梁峰沒有作答。如今天下就沒有不的地方,并州自顧尚且不暇,哪顧得旁人?

薛仁也不在乎梁峰的態度,繼續道:「使君也許覺得河東無足輕重。然則貴府的生意,可與河東息息相關。使君不妨想想,只是去歲,就有多升鹽從河東運往高都,若是鹽池被匈奴攻下,哪裡還有鹽貨買賣?這一損,可就是千萬錢帛啊!更別說若是劉元海佔了鹽池,匈奴立刻能佔據鹽利招兵買馬,豈不更難對付?」

梁峰的面容依舊未。這些他也心知肚明。正因為清楚鹽池的重要,匈奴無論如何不可能放棄攻打河東。想救也不是沒有法子,朝廷再派大軍,兩面夾擊即可。但是司馬越會為了區區鹽池,放下業已稱帝的司馬穎嗎?

因此裴盾發兵的舉,就算是司馬越來了,也只會一口認下。萬一以并州兵解了河東圍,豈不賺了?若是敗陣,上黨也還算安全,還有緩衝餘地。只要不威脅到,怕是什麼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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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梁峰兀自斂眸不語,薛仁乾咳了一聲:「使君,如今并州也非全無餘力。令狐將軍已經授命徵兵去了,若是能再從上黨掉些兵馬,這一仗才能安穩。裴都督有言,若是此戰勝了,鹽池,也必有使君一席之地。」

梁峰眼簾一,猛地盯住了面前之人:「都督要徵兵?何之兵?」

被那雙利眸看的發虛,薛仁小聲道:「自是從良人或流民之中徵召。正如使君在上黨所為……」

他在上黨徵過良民嗎?那些都是守土的屯兵,更別提為了訓練他們,自己花了多人力力。現在裴盾一句話,就要把這些好不容易收攏來的百姓拉上戰場?!

然而中憤怒,半點未曾表。梁峰再次垂下了眼眸,片刻之後,才道:「由上黨出兵相助,並非不可。然則裴都督行事,當再慎重一些。安置流民,乃是我新頒下的政策,豈能朝令夕改?」

這是心,想跟裴盾談條件了?薛仁面上不由浮出喜:「裴都督也是心急如焚,難免疏。只要能順利攻下離石,進,一切就都好商量。」

「此事,我會仔細考慮。」梁峰微微頷首。

薛仁這次是真鬆了口氣。你看看,說的再怎麼好聽,得知能涉足鹽池,還不是了念?這梁氏可不似裴氏,若是想讓躍升頂級門閥,沒有錢財勢力,簡直寸步難行。與其實打實的為朝廷賣命,還不如跟裴家搞好關係呢!別說鹽池了,司馬越妻兄的一句話,豈不比旁人十句言都有用

了都督付的使命,薛仁又試探了幾句之後,心滿意足的退了出去。

倚在憑幾之上,梁峰沉默良久,命人喚來了段欽,仔細商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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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令狐盛頗有些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出了都督府後,他不敢怠慢,立刻派信使前往刺史府,想找梁刺史討個主意。都督這軍令,簡直糟糕頂,除非他不要命了,才敢把臨時拉來的壯丁派往前線。而且大軍全都開拔前往離石,晉怎麼辦?誰來守城?難道就沒人能阻這新來的都督嗎?

一直從晌午等到了太落山,那信使終於回到了府中:「將軍,這是刺史的書信!」

令狐盛一把搶過信,看了起來。只是前兩句就讓他恨的咬了牙關。

原來裴都督急著出兵,是為了河東!他之前怎地沒想到?是了,若非因河東戰事吃,何必這麼急著出兵離石!可是知道了這點之後,令狐盛心中反倒更加絕,若是只為爭功還好,為了自家,哪個會臨陣逃?這一仗,是必定要打了!

接著看下去,那死灰一般的心,卻慢慢升起了些許希。梁使君果真還是站在晉,站在并州這一邊的。唉,若是能有這麼個明理之人掌控州兵,他們的日子又怎麼會如此難熬?

看著書信結尾那段話,令狐盛真是覺得自己老了,若是再年輕些,又怎麼會如此猶豫不定?深深嘆了口氣,他吩咐下去:「明日開始,在城外招募役力!」

次日大清早,城外的流民大營便了起來。今日開城,來的竟然不是常見的吏,而是一排排舉著刀槍的兵士。這是怎麼回事?!使君不再收容他們這些流民了嗎?

「都督府有令,徵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伍為役,協助大軍攻打離石!」

聽到傳令的命令,下面流民大嘩!怎麼要打仗了?晉不是剛剛安定下來嗎?他們逃到晉城,正是為了避免兵禍,這不是反倒撞在了槍尖上?都督府又是個什麼東西?他們的佛子呢?梁刺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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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整個流民大營都要炸了鍋,那傳令急得滿頭大汗:「肅靜肅靜!此去只是為役力,不兵戶!而且每家只選一丁,其餘人等還能城!」

這話一聲聲的吼了出來,又有那些兵士舉著刀槍威,喧鬧聲漸漸被了下去,然而那些流民眼中的絕並未減輕多。是捨了家人,得城去?還是再次拖家帶口,到別的地方乞食?人是不能有希的,但凡有了點希,那絕彩就會愈發濃重,讓人無法忍

正在流民和徵兵對持之時,又一輛大車從城中搶了出來,幾個著皂服,日日都在城門前登記的小吏站在車上,高聲道:「使君有令,若有人應徵,其家免賦兩!」

他的聲音不比之前的傳令要高,但是「使君」和「免賦」這兩個詞的威力,可比之前要大上許多。原來使君並未放棄他們,原來伍為役力,還能免賦……

一陣嗡嗡聲,在人群中響起。

有一個男子終於按捺不住,出人群,來到了那幾個皂吏面前:「敢問爺,真的只是役力嗎?會否讓我等上陣……」

那小吏出了些微笑:「當是如此。這也是我家使君向裴都督求來的。役力多負責後路,為大軍押運糧草軍械。」

有了這話,人群又鬆了兩份。每次發兵,確實會徵大量民夫,但是這些人往往並不上陣,只是隨軍做些苦力。危險是危險,但是總比再次流浪,居無定所要好。而且人家爺都說了,這是使君為他們求才換來的恩賞。若是沒了使君照拂,換到其他地方,還有這樣的優待嗎?

終於有人走出了隊伍,不顧妻子兒的哭喊,向著那些吏兵將走去。兩賦稅啊,足夠再養活一個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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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慢慢聚攏起的男丁,傳令和小吏同時鬆了口氣。只要有人應徵,這事就好辦了。虧得梁使君考慮周全,否則晉城外,立刻要上一場!

「這梁子熙,確實有幾分民之才。」都督府中,裴盾的面也好了許多。

那日不歡而散之後,他派薛仁去了梁府,並做主分些鹽場之利。看來能把白瓷賣上天價的傢伙,心底還是有些貪念。沒過多久,那人便服了。不過也弄出了個條件,徵良人伍,只能為役力,不能為正兵。如果他肯讓步,刺史府便負責民。

其實裴盾又如何不知,新丁上陣,危險得。用這些人衝陣,還真不如在後面押送糧草,減輕大軍力。如此一來,兵力還是略有增長,而且民怨也會小上不。反正免賦虧空的糧草,也要由刺史府補足,花不到他多東西。

這樣一來,再加上令狐盛從兵戶中徵來的人,總兵力應能湊齊兩萬之數。也算有一戰之力。

「上黨的兵馬,何時會到?」裴盾又問道。

「梁使君說,準備兵馬需再花些時日。而且大軍齊齊從晉開拔,費時費力不說,還容易被敵人防備。不如把上黨兵馬作為側翼,從谷遠方向西河國,陣前與我軍匯合。」一旁,柳長史趕忙道。

「倒也是個辦法。嗯,再過幾日,朝廷撥下的軍械糧草應當也能送到,這一戰應能堅持下來。」裴盾也沒閒著,早早就向朝廷求援了。兵他是求不來的,但是糧食軍械,應當問題不大。就算他那妹夫知曉自己的心思,也不會為難。河東郡畢竟是司州腹地,過了黃河就是,難不司馬越還能眼睜睜看河東失守嗎?

這一仗,關乎的可不僅僅是他裴家的命運。

「傳令下去,各軍備齊兵馬,全數出征!這晉城,就留給梁子熙和他那家兵守著吧。」

幾日後,三千民夫整頓完畢,編做了民夫營。然而誰也沒發現,梁峰帶來的兩千家兵裡,了三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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