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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40章

第兩百四十章

一大早就忙於奔波,又是儺禮又是法會,還跟僚屬吏喝酒喝到天黑,梁峰早就累得渾痠痛。然而在書房坐定之後,只是簡單用熱帕子臉,他就對張賓道:「王浚真的同拓跋部開戰了?」

「確有其事!」張賓在梁峰對面坐下,面有些冷峻,「段氏鮮卑派了兩萬兵,攻打拓跋部。看樣子是想把代郡奪回來。」

這可快得有些驚人。向朝廷請命,把代郡封給拓跋部,本就是為了挑撥兩者之間的關係。可誰能料到,王浚眼裡居然這麼不進沙子,連開春都等不到,大冬天興兵!鮮卑人都是遊牧之族,冬日開戰損耗可不小。然而段氏背後有王浚這個岳父做靠山,拓跋氏可沒那麼好的待遇。一個不好,兵敗退出了代郡,事恐怕要糟。

「拓跋猗盧能頂得住嗎?」梁峰追問道。

「既然敢代郡,怕也有兩份底氣。拓跋部的輔相衛,不是個簡單人。說不好此舉也有試探之意。只是不論此戰是勝是敗,明年幽、并兩州,恐怕要起些干戈。」

這也是王浚急急發兵,帶來的最大患。若是王浚勝了,一定會挾重兵來教訓肆意妄為的并州刺史。而若是他敗了,更是會把梁峰視作眼中釘中刺,不死不休。幽、并兩州這次是徹底撕破了臉,不得要打上幾仗。

梁峰沉聲道:「就算沒有拓跋部,幽州也是心腹之患。打便打吧,只要能拖到明年開春,我誰也不懼。」

他早就跟王浚談崩了,那莫名其妙的寒食散可是讓他耿耿於懷,就算王浚不手,早晚他也是要手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時機。今年并州打了太多場仗,雖然換來了相對安定的環境,但是損耗著實不小。給的糧草只是杯水車薪,還是要靠開荒和收容流民。等到明年夏收,確保了糧食生產和人力資源,才有資格談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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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賓點了點頭:「并州易守難攻,倒是有些轉圜餘地。只是主公當重視溫史了。」

史指的是溫嶠。如今溫嶠坐鎮樂平國,也是替梁峰把手這道門戶的心腹之人。然而張賓此刻提到溫嶠,顯然用意不僅僅在樂平一地上。而是指溫氏這個并州高門。

「溫氏一族不是已經離開了并州嗎?」梁峰眉頭一皺。溫氏郡祁縣,之前司馬騰逃亡時,已經走得七七八八。溫嶠屬於留下來的異類。

「正因如此,才該重用溫史!溫泰真才幹卓絶,又有治世之心。若是主公向溫氏示好,想來并州高門會樂見其。」

這就涉及了高門政治。郭通是郭氏疏宗,而溫嶠則是溫氏嫡宗。就算溫氏的門第不如郭氏,溫嶠也比郭通強上數分。加之兩家還有姻親關係,有了溫嶠作為幌子,郭通絶不敢做的太過。而幾大并州高門都為刺史府所用,看在旁人眼裡,對於其下的中小士族,也有一定的約束力。

這就是個典型的制衡問題,能幫梁峰省下不麻煩。

「至於郭通……」張賓微微一笑,「之前主公理的極好。這人野心太過,不可重用。正巧他看不清局面,冒然選了中正一職。是東海王那邊,就要對他提防三分。不過郭氏畢竟勢大,還要在其他疏宗裡尋些可用之人。」

張賓這話一語中的。當初梁峰答應下郭通的要求,何嘗沒有這樣的心思?司馬越對他的忌恨只會多不會,怎麼可能重用他舉薦的中正?加之郭通早就跟他有了協議,不會干涉并州的人士安排,放在旁人眼裡,更是郭氏疏宗投了并州刺史的明證。一來二去,別說是郭通,恐怕連帶郭氏疏宗都要被司馬越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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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後一句,讓梁峰有幾分猶豫:「疏宗終究也是高門之後,一昧屈從,恐怕會影響并州格局……」

只聽這一句,張賓就猜道了梁峰所想,立刻道:「主公萬萬不能心急!當年魏武殺了多士族,仍未能讓其聽命。相反一生幾遭叛,連兗州大營都一度被奪。到了魏文時,還不是遵從陳長文之言,設九品人法,方才籠絡天下士人之心。主公想要用寒士,但是絶不能急於一時,更不能流於表面。若是讓士族生出警惕之心,出了并州,勢必寸步難行!」

并州局勢不同,高門逃的差不多了,政令方才能通行無阻。但是其他州郡,仍舊是士族的天下。他們掌管了大量土地人口,擁有數不清的壁壘鄔堡,還有關係複雜的姻親網絡。就像馬蜂窩一樣,一捅就炸。而現在可以「投資」的爭霸者數不勝數,和當年三國相差無幾。一旦失了當地士族的支持,想要□□,簡直難如登天!

這道理,梁峰何嘗不懂?只是所見高門,各個讓他生厭。若是無法從地方除,又跟另一個魏晉有何區別?

「若是推行書院,開設制科呢?」梁峰低了聲音,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當定天下後,再做打算!」張賓答得乾脆。吸引他前來投效的,正是那出類拔萃的「制科」想法。這樣的襟,絶非司馬氏可比。但是有些事速則不達。

見梁峰還想說什麼,張賓輕嘆一聲:「主公想用賢,可是賢人未必沒有私心。就算捨了這些高門,難道庶族不會坐大嗎?軍中將領不會擁兵自重嗎?所謂制衡,關鍵不是強弱,而是盡在掌握。」

張賓這話,讓人無從反駁。梁峰的歷史再怎麼不好,也知道唐代的藩鎮之禍,宋明的文集團。沒了高門又如何?封建統治歸結底不就是君權與相權的鬥爭。別說古代,就是到了現代,軍政圈子裡,就沒有這些門閥派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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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家族,對於這裡面的圈圈繞繞,再清楚不過。只是當年,他看不慣這些,放棄了所有優渥條件,跑去當了刑警。而現在,他正在被人推向比當年還要可怕的位置。

一人。

一日的疲憊,像是在這一刻盡數在了肩上。梁峰緩緩點了點頭:「我會仔細思量張參軍所言。」

瞥了眼座上之人的面,張賓就知道,自己的話對方聽進去了。善於納諫,也是明主的必備條件。只是他家主公,仍舊不夠心狠。不過這些不急,事到臨頭,自然就知要如何選擇了。

施了一禮,張賓起告退。看著消失在門外的影,梁峰,卻未曾說出話來。這些東西,他又能跟誰說呢?

「備些熱湯,我要沐浴。」

這冬夜暖湯,能讓人忘卻一些煩憂吧。

「大人,務勿塵已經出兵,不日將於拓跋賊子鋒。只是冀州又傳來消息,汲桑部趁勢攻打鄴城……」王瑸立在書房中,頗有些不安。他帶來的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朝廷下令把代郡賞給拓跋部的命令,著實氣壞了父親。原本留在冀州幫司馬騰協防的大軍,已經全部撤回。兵力在了代郡一線,想要趁寒冬,一舉擊潰膽敢來冒犯幽州領地的拓跋部。

可是如此一來,冀州空虛,之前好不容易拿到的地盤,也要拱手讓人。還有司馬騰三番五次的催促,著實讓人心焦。王瑸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照實通稟。

王浚怒道:「攻打鄴城?打得好!就該讓朝廷也看看沒了幽州兵馬,會是個什麼樣子!他梁子熙解了之圍,我這一年來,難道是白費力氣嗎?也不想想東燕王那蠢貨能不能守住冀州!沒有幽州兵馬,冀州被那夥馬賊攻下了,還能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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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能不怒。在冀州打了快一年的仗,誰料封賞沒有多,自家的地盤還要割給鮮卑人!這都是梁子熙的詭計!趁著司馬越不在,使些花招。當年他就不該招攬這狼子野心的傢伙,鬧到現在,倒了心腹大患!

「今冬務必要解決拓跋部,奪回代郡!至於并州,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王浚恨恨道。

聽到這話,王瑸倒是有些遲疑:「可是代郡,終歸是朝廷封賞……」

「朝廷?那黃口小兒說的話,又能算得了什麼?!」王浚冷冷道,「且不說太傅的想法,只是冀州吃,就足能令宮中的鼠輩喪膽了!」

對於這點,王浚還真不怕。他手下有不兵,還能控制段氏鮮卑。別說是朝廷,就是司馬越也得敬他幾分。一直幫助朝廷維持冀州,也是王浚的私心作祟。幽州想要圖謀,必須經過冀州,而每一次用兵冀州,都是在為他自己攻城劃地。現在司馬越還在頭痛荊州戰事呢,哪有功夫心其他。等到徹底佔據了冀州,朝廷自然會讓他兼領冀州。

只是沒想到梁子熙突然橫一杠,把拓跋氏封了過來。這舉,怎麼看都不懷好意。因此王浚毫不耽擱,立刻興兵攻打拓跋部。

被父親的話一噎,王瑸連忙道:「大人所言甚是。我這便回信東燕王,讓他知曉朝廷倒行逆施……」

王浚一擺手:「這倒不必。東燕王不是個能容人的,何必落他口實?就說幽州兵危,讓他自向朝廷請命吧。」

這也是個迫朝廷認錯的手段。司馬騰怎麼說也是司馬越的親弟弟,朝廷敢放著不管嗎?說不定吃著一嚇,小皇帝自己就怕了,想方設法要收回命。想封拓跋部,難道不會用并州的地盤封賞嗎?這點花招,太過鄙!

不過這一場好戲,倒是讓人察覺了梁子熙的圖謀。此子果真對當日之事懷恨在心……想到這裡,王浚忍不住點了點站在面前的兒子:「都是你選的那參軍!弄得事如此狼狽!」

王瑸不由尷尬道:「都怪孩兒識人不清。若是再上梁子熙,孩兒絶不會再掉以輕心!」

當日的事,讓王瑸倍恥辱,還險些導致父親厭憎。只是姓章的那小子逃的太快,讓他本來不及手。也正因此,王瑸對梁子熙的恨意和執念,也變得深重起來。

這又何嘗不是王浚的想法?冷笑一聲,他道:「先讓他們鬧騰吧。待到天下大,再看鹿死誰手!」

司馬越大軍出征越久,對他就越為有利。等到朝廷敗僅剩的家底之後,這天下,也未嘗不能換一換主人。

冀州只是南下的跳板,而并州這片故土,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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