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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42章

第兩百四十二章

天上掛著新月,院中唯有冷。朔風呼嘯,樹影婆娑,踩在冰涼的石板之上,任是睡得多糊塗,此刻都該醒過神來。可是梁峰覺得,自己仍舊神智昏昏,溺在夢中。

若不是夢,他怎會聽到這個?

約曲聲隨風飄來,不似竹笛,倒像誰人用柳哨吹奏小調。那確實是個小調,太西落,微山湖畔,三三兩兩的戰士抱琴而唱。唱他們的英勇無畏,唱他們的腸鄉。好一曲人歌謡。

只是這歌,不該出現在這裡。不該在他夢醒時分。

梁峰忘了邊跟著的侍,忘了冰寒刺骨的夜風,就這麼傻愣愣的循著樂聲,向庭院深走去。

那聲音並未停下,倒了後來,甚至都不再吹奏中間激昂的旋律,只是撿最最的兩段,反覆誦。

了一團,梁峰停在一道院牆之外,攥了雙拳,似乎想把自己從昏昏夢境,扯回人間。

從沒見過主上出這種失態模樣,青梅又冷又怕,忍不住低低開口:「郎主,夜深了,該……」

的話沒說完,庭院之中,笛音戛然而止。梁峰形一震,忍不住邁院牆。院並無燈火,然而那刻,新月如洗,映出了廊下景象。一人披裘氅,手持竹簧,似是剛剛起,有些怔忪的了過來。那雙眸子本該是灰藍澤,但在這暗夜中,卻似幽藍湖水,深不見底。

那眸中,有著疑,有著驚訝,亦有難自的狂喜,雖無隻言片語,卻勝似衷腸萬千。

被那目鎖住,梁峰一個激靈,從失神的夢境中醒來過來。可是還未想出託辭,廊下那人已經快步走了上來,一把扯下肩頭大氅,裹在了梁峰上。

「主公,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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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暖,就像被人擁在了懷中。梁峰本想找個由頭離開,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卻讓他一時失了語言。直到被擁著走了幾步,來到避風的廊下,他方才想起自己想問的東西:「你吹的是什麼?」

「是竹簧。」奕延把手中持著簧片遞了上來。

這可不是他要問的。梁峰搖了搖頭:「這曲子,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像是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問,奕延頓了頓才道:「是主公彈過的。」

我彈過這曲嗎?上次彈琴,不知是多久以前了,梁峰竟然想不起自己是否真的彈過。

像是察覺了他的遲疑,奕延低聲道:「每當部曲得勝,或是府中有什麼喜事,你便會彈上幾段。這曲,主公應當喜非常。」

簡簡單單幾句話,像是亮了那些模糊的記憶。梁峰記起來了,那時他剛剛整頓好梁府,每日都在惡補士人當學的東西。彈琴也在其列。只是古曲凝,練起來十分艱難,他時不時會改編一些現代曲目,進其中,彈來散心。只是這樣的曲目,他不會在旁人面前演奏,聽過的,可能只有綠竹,和面前這人了。

然而那麼多散碎樂章,為什麼他只記住了這首,還在今日吹奏出來。

這是個巧合。梁峰閉了閉眼,覺得疲累再次湧上。都怪那夢魘讓他失了自控。

「無事。我只是夜裡聽到,過來看看。」是該回去了,出征在即,他也不應該再打攪奕延。梁峰想要說些什麼,面面的離開。

然而奕延眉峰一皺,突然道:「主公可是憂心鄴城?」

梁峰的話再次卡在了中,半晌才道:「只是流寇,有你坐鎮,何必憂心?」

「張參軍的謀劃中,並未算上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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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延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如同驚雷一道,直直砸在了梁峰心底。他的手臂抖了起來。是了,當日幾位謀士定策,一字也未提鄴城百姓。鄴城如今有多人口?當初被段氏鮮卑破過一回,應當是不多了。但是段氏鮮卑尚能擄走八千子,這次的流寇,又會擄掠殘害多呢?

那可是千上萬條無辜命!

他沒有問,沒有說,沒有計算。這不是他能夠救下的。天下大,何不是生靈塗炭?為統帥,就該把人命看做虛無的數字,看做棋盤上的棋子。若非如此,怎能稱霸逐鹿?就算是《三國演義》裡日日淚流滿面的劉皇叔,不也是拋妻棄子,坐看數萬百姓流離失所?他只有一州之地,手下兵不滿三萬,又能做些什麼?

為了大計,他該依著張賓的謀劃,攻城略地。只有佔到更多的地盤,悉心治理,才能讓那些世百姓重歸安定。就如這并州一般。

道理他都懂,但是心中那些東西,仍讓他夜不寐,寢食難安。也許有朝一日,他能改掉這些「弱點」,變得面善心冷,亦如其他梟雄。可是那時的他,還是他自己嗎?

看著那張驟然蒼白的面孔,奕延只覺心中狠狠一擰,忍不住道:「我可以提前發兵。趁著流寇還未徹底摧毀鄴城,把他們驅逐出去。如此就能救下更多百姓……」

梁峰猛地抬起頭,可是張開的,卻沒有應答。那太冒險了,畢竟隔著陘道,沒人能夠趕到恰到好。若是一時不慎,連并州兵馬都要陷危局。這是戰爭,不是救援行,怎能兒戲?

那雙凝視著自己的黑眸中,有掙扎,有不捨,有難得一見的悲撼和鬱憤。奕延就像被癔著了似的,出了手,上那潔冰冷的面頰:「我能做到的。能為主公救下更多……只要主公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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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近,變了呢喃餘韻。微微抖的上了另一張薄,如落羽輕拂。

梁峰僵住了。不知是被那藍眸熒,還是被那話語打,他竟然沒能閃躲。上的如此的純潔,虔誠的不像個吻。可是在面上的手截然相反,火熱滾燙,足能冬夜冰寒。

他是這溫度的。

不知是誰先作,那吻變得深了起來。閉的齒列被舌尖撬開,勾在了一,吮吸攪,像是要奪走對方口中津重的鼻息噴在面上,帶上了焦灼和熱切。一隻手了下來,按在了尾椎之上,狠狠的碾,似乎要把人進骨之中。

梁峰抖了起來,不由自主的。一直埋在蒸騰了起來。他想要這個,想要那讓人脊背發麻,渾慄的快。有什麼東西在囂嘶喊,讓他向屈膝。他空置了太久,抑了太久,只要一點點火花,就能引燃。這一切唾手可得,因為那人獻祭一般,送到了他面前……

刺痛傳來。梁峰猛地吸進了一口寒氣。那吻太過激烈,咬破了上某,也讓險些燒的理智回到了原位。

梁峰停住了纏綿的舌,強撤了回來,低聲喝道:「奕延!」

他沒有奕延的字,而這聲呼喝,也像是當頭一棒,止住了對方的作。奕延停下了作,他也在抖,抖得更猛烈一點。渾就像燃著的火炭,冒著灼人熱度。可是他仍舊艱難的停了下來,鼻息紊,低低道:「主公……」

那聲音裡帶著懇求,和幾乎抑不住熱。只是低喃,就足以讓人耳發燙。可是梁峰仍舊咬了牙關,向後撤去:「放手!」

「主公,你也是想的……」奕延怎能放手?夢寐以求了那麼久的人,如今正在懷中,熱切回應。他怎麼可能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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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嗎?渾抖不休,梁峰卻堅定的拉開了距離:「若我娶妻呢?若我納妾呢?若我登上高位,夜夜新歡呢?你也能忍?」

奕延僵住了,目中的火熱像是被倒頭一盆冷水,澆了個乾淨。他能忍嗎?牙關咯咯作響,那雙藍眸中,迸出了怨憎。

梁峰看到了。那雙眸子,在月夜下簡直如同狼眸,閃爍著凜然寒。奕延當然不能忍。他他。任何狂熱的都是獨佔的,排他的,不死不休。若他們是君臣,這平衡還能守住。而若他讓了步,足以讓任何理智崩隕,萬劫不復。

他們不可能更進一步。只因梁峰自己,不是那種能給出承諾的人。

了對方的懷抱,梁峰想要轉頭離開,然而一隻手被猛地捉住。那人如此的用力,幾乎要把他的腕骨折兩段。

「主公!」奕延的呼喚中,帶出了音。這不是以往任何一次,他知道自己若是鬆手,一切都要煙消雲散。

忍著腕上疼痛,梁峰咬了牙關:「給我放手!」

一刀斬在了連在兩人之間的東西上。奕延的力道何其之大,只要他想,沒人能從他手中掙。可是那條纖瘦白皙的腕子了出來,裘氅從肩頭落,跌在了足下。梁峰頭也沒回,大步走了出去。

像是突然藏進了雲中,四野漆黑,寒氣煞人。奕延就那麼木愣愣的站在庭院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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