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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46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朝廷這旨意,著實毒辣!」段欽面如沉水,簡直都生出恨意了。

為了救鄴城,他們兵也出了,糧也耗了,連善後的吏都派了出去。下來應該是舉薦賢良,佔住鄴城這個位置,甚至讓主公兼領冀州。誰料發下的「恩賞」,竟然是這個樣子!

擢奕延為振威將軍,封關侯,領冀州兵事?

這哪是賞賜?分明是在挑撥離間,讓兩人離心!

張賓臉也不怎麼好看,「東海王還是欺主公勢寡。若是換王浚來,他怎敢如此?」

這旨意的目的太明確了,就是利奕延,讓他背棄主公,改投朝廷。可是明面上卻難挑出錯來。因為這是賞功,而且賞的極高,顯出朝廷並未薄待有功之臣。這樣的恩賞,也是主公永遠也給不出的。甚至嚴格算起來,奕延的功勞一直被主公制,很多時候要分功與他人。兩相比較,再怎麼淡薄名利之人,也要生出些異心。

而這一招,更狠的是拔掉了鄴城這個橋頭堡的位置。若是奕延接了賞賜,他就是朝堂派去的冀州將軍,如何參與并州與幽州之間的戰事?而抗旨不接的話,奕延就必須退出鄴城,把它留給繼任者。算好的佈局還是要被打,這一場仗,就白費功夫了!

更要命的是,若是拒了賞賜,奕延心中難道不會怨恨主公嗎?這樣的刺放在主臣之間,簡直讓人如芒在背。一個不好,就是離心離德。奕延是并州諸軍之長,也是主公的心腹將,地位本就敏非常,哪能經得起猜忌!

「東海王防備主公,也不是一日兩日。主公不如去信奕將軍,闡明輕重,他定會拒了封賞!」段欽畢竟更瞭解奕延,立刻做出決斷。冀州可以不要,但是奕延這樣的將領,絶不能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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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賓則更顧全大局,「拒了封賞,也不能立刻撤出鄴城。主公當再向朝廷舉薦賢能,尤其是向天子闡明鄴城之重。若是換個無能之輩,再失如此重鎮,豈不麻煩?」

他的謀斷更狠一些。在與朝廷角力的同時,甚至挑撥天子和東海王之間的關係。什麼擁兵自重,這就是!并州已經盡在掌握,還有背後的拓跋部助力,主公可不是那種任人拿的角了。封疆大吏,就該有封疆大吏的樣子!

想要對付主公,至也要等東海王打完了荊州。那時冀州說不定落在誰手中了,難道朝廷還能奪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想從這要命的死局之中找個萬全之法。然而梁峰坐在案後,久久無言。司馬越這計策確實狠毒,但是料錯了一點。奕延對他,可不僅僅是忠心。而這別樣的心思,了段欽和張賓也料不到的變數。

若是此刻放棄鄴城,召回奕延,他會如何想?兩人又要如何相?那日他說的決斷,為的正是讓奕延死心。用時間,用距離,用一切可以緩解的東西。把他留在鄴城,是個極好的法子。若不是朝廷這任命別有用心,簡直可以順水推舟。

然而給他朝廷封號,把他拒之門外,孤守鄴城。那份,是否會轉向相反的一面?的反面,從不是退讓或者忘。而是恨。的越深,恨的越濃。

他還能信任奕延嗎?也許在搖的一瞬,信任也就出現了裂痕。

梁峰背上生出了冷汗。以他的經驗,又怎會不知自己如今的境。他正在被一個不該吸引的人吸引,變得患得患失。這樣的緒,放在其他事上,也許無關輕重。但是放在并州,乃至自家基業上,立刻了大患。如何選擇,關係的又何止是他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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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裡百轉千回,卻無一人可吐。過了許久,梁峰終於輕嘆一聲:「讓伯遠接旨。」

段欽和張賓同時一驚:「主公……」

梁峰沒有讓他們說下去:「我信他。」

奕延是他撿回來的,從一個懵懂年,養不敗戰將。是他絶不該懷疑的人。既然他不想因為那些毀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應當回到最初模樣。他信他,教他,用他,從未遲疑。

這份信任,才是破這險一局的最好手段。

張賓反應的快些,只是愣了一下,眼就亮了起來:「奕將軍若真不會被權勢迷眼,讓他留在冀州,實乃良策!」

是啊,沒有比這更理想的理方式了!看似分道揚鑣,實際是埋冀州部的楔子,只要發作,就會牽全局!而這樣的掩護,旁人恐怕也料不到,只會覺得自己計得逞,放鬆警惕。這樣非但能矇蔽司馬越,甚至對戰王浚時,也會多出幾分勝算。試想兩軍作戰,突然有人橫一手,還是奕延這等級別的將領。結果會如何?不言而喻!

但是用這樣的反間計,最關的是兩人之間的信任。一旦生疑,全盤皆休!

段欽也回過了味兒來,仔細想了想,也不得不點頭稱是:「奕將軍和主公分非同小可,這點東海王必然不知。若是接旨,局面就大大不同了!」

「不過如此一來,當從鄴城調回些兵馬。」見段欽也點了頭,張賓立刻接道。

若是奕延留在了冀州,他麾下的人馬也就留在那邊。可是這次他帶去的,是并州所有騎兵。都留在那邊,對州就有了影響。至回一半才行。

而撤走這些兵,也會讓外人覺得兩人的關係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對於奕延掌冀州,大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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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營大半出自梁府,可以留給奕將軍。」段欽笑道,「如此一來,就能讓朝廷為主公養兵了。」

虎狼營是梁府部曲發展而來,人人都有軍田可拿,忠誠度實非其他人可比。而那些匈奴別部投效的兵士,聽的可是梁使君的命令,留給奕延反而麻煩。若是生出貳心,更是得不償失。

「如此也好。」梁峰點頭應下。

既然要做,當做到極。只是這信,寫來仍有些麻煩。不知奕延,是否能忍這樣的安排。

「將軍!這朝廷任命,大有古怪啊!」

帶著詔書的使臣,也來到了鄴城。當聽完朝廷旨意後,奕延麾下的將領都躁了起來。怎麼回事?要讓將軍離了并州?!虎狼營是什麼出,哪能忍這樣的挑撥!

王隆當面就發作了出來:「當年我們被那司馬騰賣往兗州時,朝廷怎地不管?!若不是主公救了我們,怕是不知在誰家種田呢,哪有如今?現在倒好了,打了鄴城,不給主公,反倒要給將軍,這可不安好心啊!」

王隆是和奕延一起府的羯人,雖然魯直,卻也極為忠心。而隊中其他將領,更有不是邑戶出。還有那些對於佛子誠惶誠恐的匈奴降兵,哪個肯叛了主公?

朝廷與他們沒有分毫恩惠,主公卻是再造他們的恩主。讓他們有家有田,給他們尊重榮耀,就連子嗣也能進學讀書。孰重孰輕,是個人就能分的清!

面對群的手下,奕延面上並沒有太多表:「此事主公必然會知曉,當靜待軍令。」

他的手掌,已經悄然攥。若是往日,他不得立刻回到主公邊,然現今……也許,留在冀州更好些。那夜的主公所為,著實讓他生出了怨憎。太過狠烈,太過決斷,就連他都難以承。若是留在主公邊,也許終其一生,他也只能當個心腹。備煎熬,卻無計可施。但是若離開些呢?不破不立,往日那些,真的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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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有破局之心,主公會信他嗎?若是信,當留他在冀州,掌這一州之地。倘若不信,則會招他回并州,哪怕彆扭無比,也不讓他離的太遠。

主公,會如何選呢?

下了手下百般抗議,奕延並不接旨,也沒抗命,就這麼把使臣留下,等待并州來信。而那命令,他沒等太久。

主公命他留下!

當見到信的那一刻,似乎所有苦痛,都離遠了幾分。奕延長長呼出了中鬱氣。主公還信他,哪怕是這等時刻。

「將軍,主公為何讓你接旨?」何止是王隆,不人面上也出了驚疑神

「主公是讓我替他守住冀州。」奕延淡淡答道。

這裡面的圈圈繞繞,點之後其實並不難猜。王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然而奕延擺了擺手:「那些別部戰兵,還是要帶回并州的。你跟著回去……」

「將軍!」沒等奕延說完,王隆就嚎了出來。這大大小小多戰,他一直跟在奕延後,從未離開。現在怎麼趕他回去?

「并州需要騎兵。你擔負守土之責,當多練些騎兵出來。」奕延沒有給他反駁的餘地。

這下,王隆閉上了。這是將軍信他,才付如此重任。只是獨立作戰,他真能勝任嗎?

咬了咬牙,王隆大聲道:「末將聽令!」

他打過多戰,哪場不事關生死?守土,練兵,他還是能做到的!

「如此,便接旨吧。」奕延長而起,頭也不回,向著關押使臣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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