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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85章

第285章

筆尖沿著紙面飛快, 留下一串串墨跡。張賓手上不停, 批閱著面前山的公文。房中還有四名佐吏, 各自分揀著文書。必須給參軍置的,可以分派掾屬的,還有一些資料, 可由他們自行備檔。

在刺史府剛剛立的六司中,張賓擔任的司兵參軍,可謂事務最繁雜,工作最忙碌的一個。虧得之前進行了編軍,否則還不知鬧什麼樣子。不過對此, 張賓倒是沒有分毫抱怨。並州如今乃是先兵制度, 軍事為萬事之首。主公把司兵參軍的職位委託與他, 正是對他的信賴和看重。

又批完一卷公文,張賓剛想再取一卷時,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叮音。只見高高矗立的刻上, 銅質的小人敲起了手邊的小鼓。這是水流推機括, 準點報時的聲音, 也是匠坊新發明的妙玩意。不過放在張賓這邊,確實只是看個時間罷了。

聽到這響,房四人都抬起了頭。張賓看也不看,抓起了另一卷文書,吩咐道:「你們去用餐吧,著人給我送來一份。」

刺史府如今中午配給一餐,到點了,前往餐廳就能飽食一頓。雖然飯食種類不,但是味道不差,對收不怎麼厚的低級吏而言,著實是個善舉。

有上開口,幾人這才鬆了口氣,行禮退出了職房。寬敞的房間中,只剩下書頁翻的聲響。最近興建的馬場,屬於軍備,也歸司兵掌管,萬事開頭難,不得費心。秋收之後,農活漸歇,屯兵也要進冬訓,同樣需要大量的準備。還有府庫備戰的資源和諸軍的參謀部配置,也要盡快理完畢。

虧得張賓力過人,又極為聰穎,否則這繁雜事務,足以把人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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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秋試之後,看來司兵要再增些人手了,起碼再分出兩屬才行。放下文書,張賓抬手鼻梁,暗自琢磨跟範隆借人借地方,更加細的培訓參謀人員。

這次六司之中,他的司兵,段欽的司戶,範隆的司祭才是職權最重的三。而本該權重的司吏,因為只能任命低級佐,又要兼任考課,反倒了個出力不討好的地方。崔稷為人清廉克己,倒是能夠勝任。司法掌刑,讓修陳杜律,明達刑書的續咸掌管最恰當不過。至於司工,祖臺之登任出乎了不人的意料。不過張賓早就知曉主公看重長史祖逖,又對求知院出來的祖臺之極有好,選他也不奇怪。

六司草創,雖然沒有明面上的爭鬥,但是暗自鋒著實不。有朝一日主公自立,這就是最重要的班底。如何從六司中穎而出,也是不人心中所念。不過這些對於張賓而言,算不得什麼。司兵權限已經夠大,如何與其他職司合作才是關鍵。

之前參謀多來自軍中那些因功進學,知書識字,通曉數算的校。還有些知兵書的寒門子弟也可一用。但是終歸不是長遠之計。若是能跟測繪學堂一樣,專門培訓可用的人才,參謀制度才能長久保存下來。此事主公應當不會拒絕,只看範隆那邊能否配合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通稟聲。張賓以為是送午飯的人來了,漫不經心讓人進來。誰料來的不是僕從,而是一名信使:「參軍,平來函!」

張賓立刻坐直了,接過對方呈上的木盒,待人退出了房間,方才開箱驗看泥封。確認封印無損,他取出了信函,又拿起案上一冊經書對照起來。不大會兒功夫,就譯出了函的容。仔細讀了兩遍,確認無誤,張賓起朝後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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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梁峰一般都在後堂用餐。此刻飯菜剛剛布上,還未箸,就見張賓匆匆前來。他眉峰一挑:「孟孫,可是有什麼要事?」

張賓遞上了手中信函:「信陵有報,匈奴朝中或將生變。」

聽到信陵二字,梁峰立刻來了神。如今在並州,只有一個機構名為「信陵」,正是他新設立的!這個機構可不同於後世的錦衛、東廠,而是效仿「特科」,主要任務就是收集資料,探取機、滲乃至策反敵方。起名信陵,正是用了信陵君竊虎符救趙的典故。其重要,不言而喻。

這還是信陵傳來的第一份函,梁峰怎能不重視?飛快接過了報,梁峰逐句看過,冷笑一聲:「王彌跋扈,與劉氏子弟衝突是早晚的事。劉淵不會坐視國分崩,怕是馬上就要興兵了。」

這也是張賓所料的:「恐怕此次要攻荊、豫、兗幾州。朝中應派茍晞應戰。可要進一步挑撥匈奴?」

「現在還不必。」沈片刻,梁峰才道,「命信陵眾繼續潛伏,暫不參與此事。劉淵是個聰明人,若是做的太過,怕是適得其反。」

張賓點頭應是。梁峰又問道:「派去的人,如今份如何?」

「已了呼延攸座上賓。」張賓道。

呼延攸可是劉淵正妻呼延皇后的侄子,雖然不學無數,被劉淵勒令不得重用。但是他的姻親關係擺在那裡,跟太子劉和極為親近。了呼延攸的座上賓,能夠參與的事也就多了,潛移默化之中,不知能影響多的發展。

梁峰欣然道:「還是孟孫此計高明。」

在未來那個時空,特科最喜歡派遣特工充當機要書、副、顧問,乃至婦的牌友之類親人員,潛伏在敵人旁,全方位探測敵,干擾對方決策。「天下無人不通共」,可不是句玩笑。而這個時代,想要為達顯貴的私人僚屬,並不容易。甚至自賣其,為奴為婢,也無法接近對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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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賓在聽了梁峰對於特科質的簡單描述後,立刻選了一類人,作為備用的潛伏者。那便是僧人!並州如今佛法繁盛,僧眾雖然嚴加控制,依舊人數眾多。這些人里,未必人人都一心向佛,依舊有不野心之輩。就算找不到合適人選,也可以讓探剃了頭髮,記佛法,輕易就能改頭換面,化僧眾。

巧的是不論是匈奴還是鮮卑人,都崇信佛法。並州四面環繞的敵人,有一半都能放心滲。學些淺薄的醫,有足夠的口才膽量,完全可以升任此職。信陵這才有了大致框架。

張賓並不居功:「若無主公妙計,何來信陵諸人?如今只是草創,再有個三年五載,只信陵部眾,便能抵萬馬千軍。」

這預測可是毫不誇張。梁峰笑了:「孟孫可還未用飯?來,與我共進午餐吧。」

對於主公這樣親的邀請,張賓謝過,欣然落座。梁峰的午飯也不奢靡,兩人就這麼便吃邊聊,又談起了其他事務。

「這屠各子!」下了朝,王彌回到府中便破口大罵。今日朝堂之上,劉曜著實讓他下不來臺。

當日攻長安時,兩人就鬧得厲害。王彌雖然出兩千石之家,但是自起兵以來,向來縱兵劫掠,殺人無算。長安那樣的大都,他怎能放過?城破之後,立刻派人城。誰料同為前鋒的劉曜看不慣他的做法,前來阻攔,還殺了他的心腹牙將。兩人險些起火來,鬧了個不歡而散。

現在回來敘功,劉曜再次舊事重提。這人可是劉淵養子,在劉淵心中頗有分量。而且漢國講究討並重,早先還有屠城手段,劉淵稱帝後,反倒是不怎麼下狠手了,頗為拉攏士族。王彌這舉,著實犯了忌諱。若不是劉淵給他面,說不定還要問罪呢!好好一仗打下來,倒是鬧了滿腹火氣,讓王彌如何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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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劉曜是專門針對阿兄吧!」一旁王璋也滿面不忿,「這匈奴狗,就是看不慣咱們得陛下看重!」

一句話把劉淵也罵了進去,然而不論是王璋還是王彌,都沒有在乎這細節。漢國畢竟是匈奴為尊,他們這些來投的晉人,還是頗歧視的。尤其王彌本人也領兵,更是遭胡人將領們忌憚。也虧得劉淵從中調和,才沒生出禍事。

王彌瞇了瞇眼:「反正長安也打下了,弘農也佔了,下來還是要領兵出戰。此次立了功勳,陛下也不會無於衷。再打豫州、兗州,可用的兵馬便多了。」

王彌一心所想的,其實並非為劉淵和這匈奴漢國效死,而是不斷壯大自家勢力。他出青州,卻被茍晞打的無家可歸,哪能不惱?現在兵強馬壯,重整旗鼓,才是報仇雪恨的時候!

而且劉淵也承諾了,若是拿下兗州、豫州,便封他為都督。這可是王彌夢寐已久的事。想了想大計,他才勉強住了怒意,恨聲道:「等我拿下兩州,看那屠各子還能說些什麼!」

罵過之後,他又是一皺眉:「石勒那羯胡,會不會也冒出忘恩之心?」

之前打下長安,石勒立了大功。劉淵破格提拔,命他留在了雍州,準備收復附近羌胡。羌胡在雍秦兩州也有十萬眾,若是能拿下,著實能令漢國實力大漲。不過此舉也令石勒離了王彌的掌控。

「阿兄莫急,待到打下豫州、兗州,陛下怕就要攻了。屆時才是我等立威之日!石勒終是由阿兄帶漢國的,想他也不敢忘了阿兄的恩。」王璋勸道。

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王彌不再抱怨:「傳令下去,準備兵馬,打回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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