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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317章

317章 解

雖說被托了任務, 但是梁榮並未立刻離開晉。只因七月中, 乃是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法會。

如今懷恩寺一年要舉辦三次大型法會, 分別是四月的佛誕法會,七月的盂蘭盆法會和冬至的祭祀法會。其中佛誕日和冬至祭祀規模更大, 但是比起人氣,還是盂蘭盆會更勝一籌。

畢竟這個日子, 同道家的中元節相合, 重在濟度六道苦難, 拜謝父母慈之恩, 算是個祭鬼的日子。在百姓心中, 鬼事可是頭等大事, 怎容輕慢?更別說, 還有不人記得當年佛子輕車寺的景。只這一條,就讓盂蘭盆法會披上了別樣彩。

對於百姓這種微妙的心理,懷恩寺哪會放過?畢竟盂蘭盆法會的目的,是為了供養佛祖和僧人, 弘揚佛法。因而法會越是宏大, 對他們就越為有利。

不過今歲, 天子駕崩,宴席皆止。盂蘭盆法會順應小了規模, 了一場為先帝誦經超度的法事。

七月日, 車隊駛出了刺史府,向著懷恩寺而去。

仍在國喪,一切從簡。出行的車隊不論是儀仗還是車駕都不算繁複。梁榮還是第一次參加法會, 忐忑之餘,也覺得十分新奇。然而只倚在車窗前看了片刻,他就忍不住問道:“阿父,那些百姓知曉你在車中嗎?”

一路行來,道路兩旁竟然跪拜著不百姓,一個個虔誠叩首,向著車隊頂禮拜。他們明明沒有打出刺史乃至郡公的儀仗,怎地早早就有人候在道邊了?

“今日是盂蘭盆節,自會有人守在外面。”梁峰一笑,倒是不以為怪。

梁榮有些明悟:“是為了恭迎大人嗎?”

“是恭迎讓他們活命之人。”梁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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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首次在晉亮相,已經過去了五年。刻在百姓心中的記憶,卻不會因時間模糊。

今年其實不比往年安穩,各州戰不歇。然而外面再怎麼,戰火都未燃到晉。加之匈奴急匆匆遷都,離開了平。可以說是並州百姓前所未有的安穩了下來。眼看秋收在即,今年還是個年,這些人怎會忘了帶給他們新生的恩主?

車駕並未因道路兩旁的百姓停下,一路駛進了懷恩寺的院牆。待停穩之後,竹簾挑起,一道人影出現在了車旁。按道理,應是侍從擺凳攙扶。但是看清楚眼前之人時,梁榮又是一怔。

是奕延!

為振威將軍,拜亭侯,還兼父親手下右司馬之職。這人早就是並州軍中數一數二的人,怎會做這等奴僕之事?

對方並未在乎梁榮面上的怔忪,直接扶住了他的手臂:“榮公子,小心足下。”

他語氣平平,扶的更是極穩。暈乎乎下了車,梁榮還未反應過來,奕延已經探前一步,低聲道:“主公。”

一隻白皙無暇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指尖還未按實,就被牢牢握住。

看到這幕,梁榮只覺背上皮疙瘩都竄出來了,頓時明白了奕延此舉的目的。這哪是甘做僕役?分明是找機會親近阿父!

阿父說過,不能以佞幸視奕將軍。亦說過,不能偏頗,浮於表面。可是看著阿父親昵的被那人牽著,他總覺得渾都不大舒服。

不過好在,兩人只是下車時了那麼一下,站定之後就自自然然分開。梁榮趕忙上前一步,主牽住了父親的手:“阿父。”

梁峰挑了挑眉,小傢伙可是許久沒這在外面這麼黏糊了。不過今日不是公務,沒那麼多講究,他便握住了那只小手,帶人向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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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後,奕延看了那小小背影一眼,倒也沒說什麼,跟了上去。

去年幽州兵馬攻打並州,時局張,梁峰並未親自參加盂蘭盆會,只派人送盆獻供。今年終於盼到親臨,懷恩寺中的僧人哪敢怠慢?只見數人齊齊迎出了大殿。

現在懷恩寺裡可不止竺法護這一位高僧了,越來越多通佛法之人前來並州,在懷恩寺中落足。不過名頭再怎麼響亮,也沒人能夠過主持。老和尚還是那副垂老模樣,立在首位,合十道相迎。

帶著梁榮見過了禮,梁峰道:“主持一心為大行皇帝超度,實乃功德無量。”

超度不超度,不是要點。重要的是懷恩寺借著給先帝消業的名頭,擴大了粥場。晉的貧民幾乎皆有益。只這手筆,就讓梁峰讚歎。

老和尚眉目不,淡淡道:“助人度化,乃我等本分。上黨公過譽。”

梁峰一笑,老和尚就這點最明,不攬功,悄無聲息就把事安排妥當。一抬手,他道:“主持請。”

眾人漫步走殿中,梁榮跟在父親後,略帶好奇的打量著殿中形。他是來過懷恩寺的,但是從未見識過法會的佈置。比起平日,寺中似乎多了些讓人心驚的肅穆。經幡飄揚,煙雲籠罩,就連僧人們誦經聲,都帶出一種讓人震撼的威嚴浩

小心在父親邊坐下,梁榮已經忘了剛才的糾結,目不轉睛的看著眾僧布法。這可跟冬至行儺又有不同,鐘磬不停,佛音繚繞,然而喧鬧中,竟能生出古怪寧靜,促人沉淪。

這便是阿父信的佛嗎?

梁榮只覺小小腔滿溢充斥,帶出難以言明的自豪。他的父親,可是有佛子之名。這眾生禮拜,萬般功德,是否也有父親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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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的朦朧,持續了許久。直到儀式結束,坐進禪房,梁榮中依舊無法安定。

然而他沒靜下來,梁峰卻平靜開口:“前些日子所說的度牒一事,主持覺得可行與否?”

嗯?度牒是什麼?梁榮有些茫然的抬頭,只見對面那老和尚微微頷首:“佛法可度世人,卻非人人都會剃度為僧。度牒能分僧俗,確有用。只是,天下何止懷恩寺一座寺院。”

梁峰一哂:“有朝一日,天下寺院皆可從朝廷旨意,遴才納度。但是僧人該習何經文,學何法門,卻要有人定下。懷恩寺乃晉第一大寺院,高僧雲集,當為首選。”

老和尚略一沉:“那便如制科一般了?只要能通經文,就能為僧?”

“還要戒,出世,斷俗。”梁峰答道。

三個詞,簡簡單單,分量卻不輕。老和尚再次陷沉默,過了許久,又道:“若是有人,不通經文呢?”

“既能辨孝子,自能識佛。法外開恩,未嘗不可。”梁峰沒等老和尚作答,又道,“況且,若真有人圖這僧名,也不是沒有得獲之法。”

老和尚倒是沒有問什麼法子,微微頷首:“老衲曉得了。只是此事,還當說與其他禪師。”

“主持請便。”梁峰笑著應道,也不管老和尚如何反應,自顧自飲起茶來。

待到老和尚慢吞吞走出禪房,梁榮才低聲問道:“阿父,度牒是什麼?”

剛才兩人的對談雲山霧繞,他本就沒聽明白。但是聽不明白,不代表他看不出兩人討論的乃是利益之爭。剛剛被佛理薰陶,就遇上這樣的爭執,簡直讓人有一腳踏空之

梁峰放下茶杯,輕笑一聲:“所謂度牒,就是由朝廷頒佈,記錄僧道籍貫、俗名、年齡、得戒師等容的文書,就同戶籍黃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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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解釋簡單明瞭,但是梁榮聽的張口結舌。阿父不是崇佛嗎?為何要如此嚴的監管僧人?不過很快,梁榮就反應了過來。是了,僧人是不納稅不服役的,若是佛法昌盛,人人都搶著為僧,朝廷又要如何維持?

而若是出家要像制科一樣,考取才能任職,那麼僧人的數量必然大大減,也易為朝廷控制。只是父親明明掛著佛子世之名,卻用如此手段,實在……實在是……

腦子裡一團漿糊,梁榮都不知該說什麼為好。梁峰卻突然開口:“聽了這麼多,你可知主持介懷的是什麼?”

“是……僧眾!”梁榮遲疑片刻,便答道,“他想要更多僧眾。但是度牒為朝廷控制,必然要限定僧人數量,條件亦是苛刻。因此他想掙個取巧的法子,做些通融。啊,不對,對於主持而言,自是沒有度牒更好!”

“那他為何又應了呢?”梁峰反問道。

“因為……因為阿父答應,讓他出題!”制科在並州實行了幾年,梁榮倒是很快就猜到了答案。父親所言的懷恩寺乃並州第一大寺,正是暗指此事。這應當就是釋門中的道統之別了。唯有掙得正統名,才能流芳百代!

儒家關於道統之爭,延續了不知多代,梁榮哪能不知此事重要?況且父親還說了,可有選孝廉一樣的開恩之法。也正因此,才說了那老和尚。

“那我方才所言的得獲度牒之法,又指什麼?”梁峰再問。

這次,梁榮是真想不出了。既能考取,也能以品行恩賞,難不還要世襲?如今和尚也有娶妻的,但是守戒的似乎更多啊?除了這幾種方法,又有什麼法子呢?

見梁榮答不出,梁峰直接扔出了答案:“自是可以納錢贖買。”

什麼?!梁榮驚的差點跳了起來。買賣度牒?這怎麼能行?!然而大驚之後,他又想到了另一種人。若是沒有家世,沒有功名,空有錢財的庶族乃至商賈呢?買個度牒,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可以避稅,可以免役,關鍵時刻,豈不是塊保命牌?

只是,只是……“這,這不是佛法嗎?”梁榮結結道。

若是張賓或者段欽這麼說,他或許不會這麼驚訝。但是說這話的,是有藥師佛顯世之稱,一手推行佛法的阿父啊!

“佛當敬畏,法當遵從,但是僧人,也是人。”梁峰答的坦然,“榮兒,你要牢牢記得。只要是人,就會有念。聖人高僧也許能超,但是大多凡俗,不過是批了層外。只要有利,就會引人爭奪。是僧,是道,是儒,全無關。因此,你可以敬神信佛,卻不能被那些假借神鬼之名的人欺瞞控,傷民害國。”

梁榮僵坐在那裡,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本以為,阿父並未讓他接佛理,只是因為他年,需要紮牢儒家基。誰料本不是這麼回事!他想要自己學的,從不是簡簡單單的哪門哪派,而是真正的聖王之道!

要治天下,惠生民。

此願之大,讓人不寒而慄。可是梁榮心中,生出了難以抑制的。阿父一直如此,一步步艱辛走來。這等仁心宏願,又豈是那些汲汲名利之輩,能夠比擬的?也正因此,並州才能安定,司州和冀州才能歸於版圖。若是阿父真有一日,登上那高位,又該是何等樣貌……

小小拳頭,住。梁榮點了點頭:“大人所言,孩兒記住了。”

梁峰看著兒子那副激模樣,心中也是一歎。在這個出門玩耍都要先蔔一卦的年代,他當然不可能給梁榮灌輸無神論。有宗教信仰,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被宗教控制,乃至沉淪,就是另一碼事了。

任何宗教,本質上都是危險的,極易威脅到世俗統治。因此他才會帶梁榮來這裡,讓他看看潛流下掩蓋的究竟是什麼。而有了這樣的震撼教育,三觀才有重塑的可能。

也許這種種防護鎖,總有鬆垮的一天。但是他希,不是在自己後這一代。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開局不利,越寫越晚,痛苦打滾ing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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