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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331章

第331章

天氣還未伏, 就已經熱的要命, 加上持續大旱, 日頭更是讓人難以忍。然而鄴城附近的田地裡,無數人揮汗如雨, 埋頭田間。穀子已經收了大半,斷茬滿地, 隨著前方揮鐮的腳步, 一群群的婦人孩跟在後面, 搶在雀鳥之前揀拾掉落的谷穗兒。沒人有力管別人的事, 眼前的莊稼, 才是他們的生計命脈。

一陣嘈雜聲在耳邊響起, 有個屯民抬頭向旁邊的去。只見幾百個衫襤褸的漢子, 在兵的引領下朝前方的城池走去。按道理說,普通村戶幾年也未必能見到這麼多陌生人,誰不是呆在自家的田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活一輩子?然而這大規模的人流, 也未引起他的驚訝, 只是一瞥, 那農漢就重新埋頭苦幹起來。

形,近幾個月來實在太常見了。四都在鬧災, 豫州和兗州又有胡蝗過境, 據說已經寸草不生。逃難的又何止百人?早先還有人會擔憂這麼多流民,會不會奪了他們的口糧。現在不過是隨便看上一眼,最多再歎一句, 來得遲了。

是啊,早來的,說不定還能分到修城的活計,現在估計都要拉去修路了。路是好修的嗎?怕是比農活還要累上百倍!

還是在鄴城好啊!

這樣的心聲,走在人群裡的吳豫是聽不到的。穿著一跟旁人相差無幾的破爛衫,他小心翼翼的埋著下頭,掩蓋面上驚訝。

誰能想到,這樣要人命的災年裡,還能有如此景象?

田地裡,滿是金黃的穀穗,一車又一車的糧食向著城中運去。高高的水車立在遠,水渠縱橫,大多都淌著涓涓細流。就連那些收割莊稼的農人,面也要好上許多。這何止是沒有挨,都快像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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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鄴城還在收容流民?那城中又該有多糧穀呢?吳豫眼中顯出了貪婪神

大將軍所料,果真不錯!

這吳豫可是石勒邊的心腹之一。在起事之初,他就是“十八騎”中的一員。後來幾經廝殺,隨石勒造反的兄弟死傷泰半,他卻僥倖活了下來,還了軍中大將。畢竟十八騎中晉人極,他這樣沒有胡貌的,更容易統帥流民和降兵。

對於恩主一樣的石勒,吳豫向來言聽計從。而這次混流民中,正是為了大將軍的下一個目標:鄴城。

吳豫也打過鄴城,還是先鋒軍中的一員,對於此城十分悉。只是當年司馬騰不敢守城,才會速速落敗。若是真的死守,這可是北地首屈一指的堅城,哪能輕鬆攻破?但是攻不行,巧取卻未嘗不可。若是能潛鄴城,在大將軍攻城時奪下城門,攻城豈不輕而易舉?

因而吳豫帶領了八百親信,混了流民之中。為了裝作真正的流民,他帶的都是有豫州、兗州口音的部下,而且躲開了汲郡和的城池,直奔鄴城。這一路,足足花了三四天時間,每日吃不飽,睡不安,跟流民們混在一,就是要讓手下更像遭了災的百姓。現在到了鄴城腳下,被兵士攔住,他心底也毫不懼怕。這一行,足有兩千流民呢,誰能看出他們的目的?

吳豫藏好心底的得意,如同其他又驚又的流民一般,隨著大隊向前走去。不過跟想像的不太一樣,這批人並未馬上被安排城,而是結隊來到附近的野地,開始修路。

“這是你的鏟子,弄壞了沒飯吃!快去挖沙!”

一到地方,就有小吏塞了把木鏟過來。被推的踉蹌兩步,吳豫心頭有些火起。他可是軍中將領,多人溜鬚拍馬,不得跟拉近關係呢,多久沒過這樣無力的對待了?但是為了任務,吳豫並未發作,乖乖隨工頭走到一邊,開始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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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重新分派,跟在他邊的親信只剩下了三十來人。吳豫也未花心思聯絡其他人,埋頭敢起活來。修路並不是輕鬆活計,碾石、挖沙、攪拌灰土,從天亮一口氣幹到了晌午,累的渾臭汗不說,發到手裡的食,也只是木碗盛著的糊糊。裡面穀糠都未除盡,吃起來生痛。然而就這種只配用來喂馬的東西,旁那些流民,無不狼吞虎嚥,吃得激涕零。

吳豫肚裡的火氣無發洩,又的前心後心,不吃不行,只能強咽下去。草草吃完飯,又歇了半個時辰,繼續起來幹活。就這麼從早幹到晚,直到收工,回到草棚休息。

太久沒幹農活,木鏟磨得兩手生痛,肩膀腰背也咯咯作響。吳豫躺在草堆裡,暗自咬牙。忍過這一時,等到大將軍揮兵前來,就可以立功了。為石勒手下的大將,他也極清楚並州一系城池的做法。每每有敵前來,先惦記著把附近百姓收攏城。這婦人之仁,終歸會給鄴城帶來滅頂之災……

暗自幻想著怎麼城劫掠,怎麼奪取銀錢,還有傳說中的上黨錦、白瓷。在渾酸痛中,吳豫很快就睡死了過去。

“該來的,終於來了。”鄴城太守府中,葛洪輕輕舒了口氣。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提心吊膽許久了。自從接任魏郡太守後,葛洪也是費盡心思,經營這一郡之地。鄴城臨近漳水,在冀州開海貿後,一躍為東西通衢要道。每日不知有多貨船,自鄴城中轉。有了猛增的商稅,葛洪才能騰出手來,疏通河渠,營建水碓,讓當日殘破的鄴都,恢復了魏時氣象。

也正是這些工作做得踏實,在大旱來臨之際,鄴城到的影響才隨之降低。也讓其為了收容流民的一個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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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百姓要護,豺狼也不能不防。他所在的魏郡,以及附近幾郡,臨近兗州。盤踞那裡的石勒軍,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屯田養兵,築堡修牆,葛洪沒有做準備,更是把流民安頓細化了不,避免細潛

這些,當然保住了鄴城的安全。但是大旱持續,局面越發敗壞,哪是防賊就能防住的?晉便傳來了新的軍令。

“既然細已經潛,不出五日,石勒就會發兵。”端坐在一旁的男子開口道,“此次乃是殲滅賊兵的良機,須得葛太守從旁相助。”

“這個下自然曉得。”葛洪道,“有奕將軍坐鎮,鄴城也就無後顧之憂了。”

坐在葛洪面前的,正是並州右司馬,振威將軍奕延。能夠統帥上黨三軍,又有百戰不殆的實力,他來鄴城坐鎮,著實讓葛洪鬆了口氣。

也正因此,這個參謀總部設下的計策,才能得以實現。

石勒的向,其實一直在信陵的監控之中。當他離開豫州,轉向司州方向後,立刻就有軍上報。剩下的,也不難推測。鄴城不是個容易攻破的城池,用,才是攻城的最好辦法。

就算都是晉人,口音相近,流民和賊兵的魄氣質也大有不同。因此當細潛魏郡後,第一時間就被甄別出來。葛洪毫不猶豫,對這群人施行了分割隔離。看似都是修路,然則這些邊,已經安排了不信陵部眾。一旦石勒來襲,這些細中的大部分,會分散附近鄔堡,就地解決。只有數能真正城,作為魚餌。

這計策,不可謂不大膽。但是面對石勒這樣狡詐能戰,又擅長流竄奔襲的敵人而言,是最好的法子了。

“此戰力怕是不小,守城的重任,還要託付葛太守。”奕延倒是沒有放鬆的意思。這次石勒寇,可不會只帶兩三萬人了,恐怕是一支大軍。而敵的策略,向來伴隨不風險,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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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還請放心!鄴城城防乃是我一手打造,自不會給將軍丟臉!”一旁劉恭倒是開口,接了這句。

此舉有些失禮,但是葛洪並未生氣,笑道:“劉都尉所言甚是。鄴城今非昔比,絕非區區數萬兵馬能攻破的。此戰,還要靠將軍一決勝負!”

守城他是不懼,但是破敵,需要奕延帶兵了。這群堪比蝗蟲的賊兵再流竄下去,對於司州、冀州的威脅實在太大,也是時候,讓他們停一停了。

一日又一日,吳豫埋頭苦幹,簡直沒個休息的時候。道路長的驚人,似乎永遠也修不到頭。他心中又急又煩,每日睜眼,期盼的就是大軍境。然而真正等到那一刻,卻是六天以後的事了。

狼煙飛竄,警鐘轟鳴。原本死水一灘的工地,也慌起來。帶隊的小吏頗為沉穩,立刻聚攏人群,向著鄴城奔去。其他離得遠的,也紛紛朝附近的鄔堡疏散。

吳豫心中大喜,他這隊人竟然是朝鄴城去的!如此一來,豈不正中下懷?給隊中親信使了幾個眼,他住心底激,隨著人流踏了鄴城那高大的城牆。

“會有人安排你們在外城,一旦敵人攻來,要幫兵士搬運滾木、水桶等守城械。放心,不會讓你們登上城頭的。”

都是遭過兵匪的流民,現在上敵人攻城,哪有不慌的?聽到小校如此安,眾人才漸漸安下心來。吳豫默不吭聲,跟著大隊,向城下的棚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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