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申掛斷電話之后, 手機就沒停,只不過,沒有一個是趙夏卿打的。
他最近特別討厭早晨八點, 到凌晨十二點這段時間, 因為電話特別多, 接都接不過來。
只有十二點以后, 李明申覺得自己才是輕松的,才可以一口氣。
不過今晚他任了一把, 不管再急的事,一概沒接, 反而把手機靜音了。
剛喝了酒回到酒店, 跟妻子吵過架自然也睡不著。
他本來就不是心大的人,更何況最近工作一團糟。
于是拎起來外套, 也沒跟幾個下屬打招呼,一個人徑直出了酒店。
在外面漫無目的轉悠了會兒,抬頭瞧見一家酒吧,門口花花綠綠的燈閃爍,微微刺目。
駐足看了一會兒,推開了這家酒吧的門。
是一家靜吧, 里頭輕音樂宛轉悠揚, 他心頭的煩躁緩解不。
繞過人群朝吧臺走, 找了個偏僻無人的高腳椅坐下, 服務員過來問他喝什麼, 李明申凝神想了想,點了兩杯有些度數的洋酒。
掉外套丟到椅子旁, 加了冰的洋酒帶來一清爽, 放下杯子再抬頭, 邊就坐了個的。
眼角余若有似無的打量他,打量完又狀若無意地問:“一個人啊?”
對方一開口,李明申就扯了扯角不屑地笑了。
仿佛在說,都幾年不來酒吧了,怎麼還玩這種老掉牙的套路。
果然下一秒又聽對方說:“看你心不好,要不然,你請我喝酒,我陪你聊天?”
李明申沖勾了勾手指。
對方覺得有戲,從高腳椅跳下來,輕輕湊近。
誰知,對方取笑:“你這種人,我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你覺得,我看上去,像腦子缺弦的?”
盡管酒吧的線很暗,對方的臉,還是顯而易見的白了白,自討沒趣,夸他一句“神經病啊”,扭就走了。
李明申從做這一行,就沒被人罵過,以前是當面罵,后來是背后罵,所以什麼難聽的沒聽到過,早就練就了雷打不臉皮厚的本領。
區區一句“神經病”,他連放心里都不帶放,端著酒杯笑了笑,低著頭繼續喝酒。
李明申酒量雖然好,卻是個中國胃,喝白酒沒事,喝洋酒,從來都是水土不服,所以兩三倍下肚,視線就有些飄了。
夜越來越深,靜吧也開始上人,不知不覺,本來偏僻安靜的位置,就坐滿了人。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剛才那個人的位置,就換了,看上去年齡比他大幾歲的男人。
兩人中間隔了一人,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注意到他。
只見李明申穿著深襯衫,領子微微打了褶子,手上戴著腕表,份地位不一般。
李明申任他打量,打量完才端起來一杯酒,對方會意,隔空喝了一杯。
隨后李明申這邊有人離開,剛才與他喝酒的人就拿了酒瓶酒杯走過來。
一時間談天說地,兩個陌生人就閑聊起來。
李明申看看他,“你知道我這個行業,最怕什麼嗎?”
對方笑著搖了搖頭。
李明申自嘲一笑,“最怕挖掘機師傅大半夜打電話,說,老板,你猜我挖到什麼了?”
要不怎麼說隔行如隔山,這麼幽默的段子,對方卻問他:“怎麼說?”
李明申低下頭,長嘆了一口氣,看著遠作稔,正在調酒的調酒師,角輕輕扯了扯。
視線轉回來的時候才說:“你沒聽說?前幾天施工的時候,不小心挖到高鐵電纜,高鐵停運一天,施工單位的老板,六百萬,三年刑期。”
對方愣了一下,然后意識到他在開玩笑,哈哈哈笑起來,:“天災人禍啊,這麼倒霉,那老板就認栽?不會正在吃牢獄飯吧?”
李明申神淡然的喝了一杯酒,行業的規則本來不應該多說,不過都是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再加上喝了酒,忍不住——
“是倒霉了點,不過,可以找挖掘機師傅談一談,連夜改掉雇傭合同,合同不同質不同……”
“哦,”對方輕蔑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
李明申看了看他,反問:“那你說怎麼辦?要不然賠償六百萬,兩個人都進去,要不然賠償六百萬,一個人進去,三年工資照常發……換你是挖掘機師傅的話,事都已經發生了,選哪個?”
“那肯定選后面那個,”對方喝了一口酒,眉頭一皺,上上下下打量他,“所以,你說的老板,不會是你吧?”
李明申低著頭沒有立刻回答,手里的玻璃酒杯轉來轉去,轉了兩三圈,才掀起了眼皮子。
“你猜。”
這人笑了笑,“就算不是你,肯定也是你朋友,總歸是你邊發生的事。”
李明申不置可否,只幽默地夸了他一句:“你怎麼這麼會猜?把所有的可能都說完了……”
兩人喝酒喝到最后,李明申不能再喝,再喝的話,等會出去怕是找不到回去的酒店。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示自己要回去睡覺,起要站起來,卻被對方拉住手臂。
盡管是兩個陌生人,臨走之前,對方卻安了他兩句:“……不管是你還是你朋友,破財免災嘛,再倒霉也算理好了不是?”
李明申笑著看看他,抿了抿,沒說什麼。
六百萬雖然不是什麼大數目,但對一個做生意,隨時需要資金做周轉的人來講,六百萬現金也不是什麼小數目。
有的時候無傷大雅,有的時候,卻能解決燃眉之急。
尤其李明申前段時間剛批了兩個項目,墊資不……
慢悠悠回到酒店,本就充了沒多電的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又被打關機。
他也沒心充電,手機往沙發上一丟,走到里面臥室倒頭就睡。
這夜李明申喝多了,有酒作用,自然睡得就好,而趙夏卿那邊,顯然就睡不踏實了。
幸好是個周末,王悅容明天不用上班。
趙夏卿去而復返。
王悅容開車把接回來的時候,自然要說兩句:“就說讓你在這里睡,還偏偏要走。”
趙夏卿一路上沒說話,進門就往沙發上一坐,撐著額頭不言不語。
王悅容不知跟李明申又吵架了,還以為是膽小,了剛才的驚嚇,所以有些寡言語。
全部收拾好,催去睡覺,見目發愣。
笑著打趣:“不會是魂嚇沒了?要不要請個神婆子,給你吹兩口仙氣,把魂兒再吹回來?”
趙夏卿有氣無力嘆了口氣,蹙眉看了一眼。
“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指不定是撞邪了,這會頭好痛……”
王悅容也沒太放心上,扶著,催促趕回臥室睡覺。
平常王悅容睡得一向都早,每次過來,兩人都得折騰很晚才睡,所以王悅容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到天亮,起來洗漱好,不見趙夏卿那邊有靜,以為昨晚睡得不好,索讓睡個懶覺。
誰知這邊準備好早餐,趙夏卿臥室的房門還閉著。
伺候孩子穿好服,走到臥室門前敲了敲門。
里面沒任何靜。
又喊了兩嗓子,仍舊沒靜。
于是擰開房門,就見趙夏卿還在床上躺著。
“日上三竿了,還不起?”
一邊說一邊走了過去。
趙夏卿轉朝里,閉著眼睛一不。
王悅容拍了拍的屁,掀開被子,下一秒就愣住了。
只見趙夏卿臉泛著不自然的紅,蒼白干燥,呼吸也比往常急促。
王悅容探過去手背,往額頭上試了一下,手迅速撤回來,“夏卿,醒醒,你發燒了。”
喊了好幾遍,趙夏卿才緩緩睜開眼皮子,有氣無力掃了一眼,皺眉頭咽了咽,只覺得口干舌燥,嗓子腫痛。
了口氣,輕聲說:“好累……我不吃早餐了……我再睡會兒……”
說完就轉過去,面朝里繼續睡覺。
昨晚王悅容接到人的時候,趙夏卿大半夜一個人坐在馬路的臺階上吹風,且不說夜涼,剛洗了澡穿著單薄,被那麼一嚇,也夠折騰的。
趙夏卿這兩年底子不好,也就這兩年才好轉,以前的時候,一年不得犯個幾次肺炎。
不過如今沈明覺不在家,王悅容周末還得送孩子去興趣班,也沒有辦法送趙夏卿去醫院。
李明申在外地,趙飛思又靠不住,想了一圈找誰幫忙,突然就想起來馮沉。
三個人關系還不錯,只不過,王悅容并不知道趙夏卿如今有些閉著馮沉罷了。
所以拿出來手機,直接給馮沉打過去電話——
“老馮,有空嗎?”
老同學開口,馮沉還是很熱的,坐在辦公椅上抿笑了笑,著手里的鋼筆說:“什麼有空沒空,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
王悅容直接代:“夏卿在我這兒,發燒了,估計是燒一夜了,我現在不開——”
話還沒說完,馮沉就站了起來,“明白了,我馬上過去。”
從馮沉公司到這邊,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不過這會兒早高峰,王悅容以為還要等上片刻,誰知馮沉來的特別快。
趙夏卿被王悅容扶起來,抬頭就見馮沉進來,穿得是西裝革履一本正經,襯衫齊整的找不出來一個褶子。
以前的時候,三個人一起喝酒,王悅容喝多了,不知發什麼神經非要撮合趙夏卿與他,那個時候,趙夏卿就輕笑著說過一句話:“太了,不行。”
王悅容就問:“哪里不行?”
馮沉還在一旁表示過認同,“夏卿臉皮薄,大概太,是不好意思我子吧。”
如今一晃,三個人里面,兩個都結婚了。
曾經三人建的那個“婦俱樂部”的微信群,也很有人在里頭發言。
趙夏卿一直都覺得,馮沉可能取向特殊,是以老是跟們孩子玩……
看見馮沉,趙夏卿回過神兒,蒼白臉龐皺了皺。
馮沉彎腰就要抱,換作以前吧,可能沒什麼。
不過最近,趙夏卿避嫌,所以下意識收,皺著臉,趕有氣無力的表示:“……太夸張了,我自己能走……”
說完就掀開被子下床,王悅容在一旁幫穿上鞋。
趙夏卿了口氣,又在床邊坐了坐,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率先往外面走,故作輕松。
兩個人的氣氛有些不對勁,等趙夏卿出去,王悅容忍不住看了看馮沉。
“你惹夏卿了?”
這句話把馮沉問的一愣,“怎麼會?”
王悅容沒有多想,只是調侃,“大家好歹也是老同學,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太端老板的架子嘛……”
馮沉只是笑了笑,沒為自己辯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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