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嶺第一次收到讓他勿擾的消息,無論公私，沒人這麼回復過他。

　發消息的這個人是簡杭，不知怎麼的,他就可以接。

　他下意識看腕表，一點半剛過，這是提前了會議。

　鐘妍月過來找他，他收回思緒。

　“什麼事？”秦墨嶺放下手機,問道。

　鐘妍月把合同給他看,“二部代言人談妥了,這是草擬合同，你過目。”如果秦墨嶺沒意見，就可以上會,然后線上走流程。

　那天在二部的視頻會上，秦墨嶺通過了的提議后,以最快的速度跟談莫行的經紀團隊對接,中間找了人幫忙，洽談很順利。

　有誠意,談莫行的經紀人爽快,于是合作一拍即合。

　秦墨嶺翻看合同的第二頁,只看代言費以及對方的責任和義務這些重點條款。

　簡杭也看中談莫行代言,他是以老公的份知道,那時還沒來樂檬。

　以老板的份，鐘妍月先正式提出來,并快速和談莫行團隊談妥。從利益角度出發,談莫行給二部代言,比給四部代言，帶來的利潤更可觀。

　秦墨嶺看完幾條他關心的條款,沒任何問題，把合同給鐘妍月，“讓法務那邊出正式合同，你直接線上提。到時提醒我審批。”

　鐘妍月：“好。謝謝秦總支持。”

　二部今年的營收目標是突破60億大關，和四部產品解綁后，這個任務不難完。

　和四部產品解綁的后續事宜，鐘妍月沒再匯報，秦墨嶺向來不心運營，他只看結果。

　鐘妍月剛走，吳副總又來找他。

　吳副總和鐘妍月不同，鐘妍月來秦墨嶺辦公室，還有幾分拘謹，他隨意多了，直接拖了秦墨嶺辦公桌上的煙灰缸到面前，點上煙，打火機擱煙盒上，一并推給秦墨嶺。

　他往椅背里一靠，吐出煙霧，“四部的費用，是不是砍得有點狠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心四部了？”秦墨嶺在看四部的報表，抬頭，“如果四部總裁不是簡杭，你還會覺得費用砍得狠了？”

　吳副總承認，是因為簡杭的原因，他才覺得砍得狠了。

　“沒費用，什麼工作都開展不起來。”他不清楚秦墨嶺和簡杭的狀況，對他們的婚姻認知停留在秦墨嶺不不愿去領證那里。

　他直言不諱：“你這是給下馬威？”

　秦墨嶺：“你跟我三叔一樣。”

　“什麼一樣？”

　“把我想得不堪。”

　“你這話言重了。你們倆不是沒嗎。我跟你三叔這麼想，無可厚非！”

　“在家我什麼都讓著，有必要在公司給下馬威？”秦墨嶺收起報表，放一邊，“四部總裁是不是，這費用都要砍。跟沒關系。”

　吳副總下對著煙一揚，“不來一支？”

　“不。”秦墨嶺把煙推給他。

　吳副總撣撣煙灰，煙灰落了一點在煙灰缸外，他忙拿紙巾干凈。秦墨嶺有潔癖，看不得桌上有煙灰。

　現在搞得他也有了強迫癥。

　“你給簡杭融資權限，到時這錢，們四部自己還？”

　秦墨嶺反問：“不然誰還？”

　吳副總團了團紙巾。也對，如果公司還，那公司不如直接給他們費用，用不著再多此一舉讓他們去銀行貸款。

　可問題是：“那就得用他們的年終績效去還。四部每個人的收一下子就下來了。到時四部不得怨？”

　秦墨嶺平淡道：“是四部總裁，那是該心的事。”

　他后知后覺：“三叔讓你來當說客？”

　吳副總瞞不過，如實道：“不是當說客。秦董的意思，你別對四部太苛刻，給簡杭一點適應的時間，突然把費用砍一半，換誰誰能在沒錢的況下盤活市場？”

　秦墨嶺還是那句話：“如果現在的四部總裁不是簡杭，你們還會說？”

　吳副總突然不吱聲。

　秦墨嶺道：“哪些例能為簡杭破，哪些不能，我心里有條線。”

　他下逐客令：“你們也別再浪費口舌。”

　吳副總回去了，秦墨嶺再次看手表，不知道簡杭的會議是否順利。他知道四部那幾個人難管，也知道需要歷練，可還是見不得委屈。

　與此同時，四部會議室，會議還在繼續。

　簡杭手里有四部的銷售數據，最擅長數據分析，連前老板龐林斌都說，的各類分析表，數據對比一目了然，分析一針見。

　“銷售況比我預期的好，還不錯。”道。

　所有人：“......”

　不知道簡杭是反諷呢，還是真不懂銷售。

　這個銷售量，被其他三部吊打。

　簡杭的話還沒說完，“下個月銷售量就難看了。”

　“......”沒人接話，接不住。因為和二部產品解綁，銷量還不知道下什麼樣。

　鄭炎束從進會議室就沒翻開自己的會議記錄本，過來開會也沒帶自己的電腦來，只勉強把自己給送來。

　周義跟他況一樣，不過他比周義好一點，沒玩手機，周義直接看起手機，目空一切。

　簡杭無視他們，該怎麼開會怎麼開會。

　當初收拾林驍，花了兩年。他們倆不用那麼久。

　“以后周一一次例會，周五一次。下次例會，周總監把下半年的廣告營銷方案拿出來。”

　周義雖然在玩手機，但也聽了一點。

　他不咸不淡道：“都推翻了，拿不出。”

　簡杭：“今天周一，還有四天時間，四天完不一個企劃案，整個市場部自我檢討。是給我企劃案還是檢討書，隨你們選。”

　周義扯著笑了下，諷刺意味明顯。

　只是笑了下，沒再表態。

　簡杭不會在一個問題上重復啰嗦，沒那麼多時間。已經通知下去，下次會議上只看結果。

　“四部一共有一千六百多家經銷商，辛苦銷售部這幾天把所有經銷商資料整理分類，跟二部重疊的經銷商單列出來。也是下次例會把數據給我。”

　“其他沒事了，散會。鄭總監和周總監留一下。”關電腦。

　其他人有點懵，包括小樊都不適應。

　才開了二十分鐘，這麼快就散會？

　鄭炎束雙疊，靠在椅背里，心不在焉地轉筆。簡杭要重疊經銷商的資料，不知道要干什麼。

　周義在看游戲直播視屏，開了靜音，其實本沒看進去，心里想的是被推翻的企劃案，他花了心做出來的，結果公司砍了四部的廣告費。

　其他走人陸續走出會議室，小樊看向簡杭。

　簡杭微微揚下，示意去忙。

　小樊領會，關上門離開。

　剛才開會，簡杭一直站著，拉了椅子，坐下來。

　鄭炎束停止轉筆，把鋼筆別到會議記錄本上。這是他行以來，第一次帶著緒開會，什麼都沒記錄。

　“簡總，請問一下，”他調整語氣，盡量制自己的火氣，“要重疊經銷商的資料作什麼用？”

　簡杭沒答，而是問：“跟二部重疊的經銷商有多家？”

　“五百多家。”

　“五百多？”

　“五百六十二。”

　業務能力上，誰都挑不出鄭炎束的病，所有數據都在他腦子里。

　簡杭吩咐：“你把這五百六十二家經銷商按照區域，詳細羅列給我，包括但不限于這些經銷商的資金實力，規模，以及最近兩年銷售四部產品的況。”

　“簡總，你還沒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你要這些經銷商資料做什麼？”

　簡杭莞爾，不答反問：“四部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規定，比如，老板做事還必須得向下屬匯報？”

　鄭炎束一噎。

　他輕哂，“簡總，我今天來參加會議，不是給你面子，也不是怕被辭退，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他自問自答，“因為我......”

　剛說幾個字，話頭被簡杭截過去，“我知道。因為你不想放棄四部。所以我篤定你會來。”

　鄭炎束想說的話被簡杭搶先說完，他無話可說。

　“當然，”簡杭話鋒一轉，“你不來的話，我換人。就像我離開尹林，尹林不會有任何損失，還挖來一個比我強的談沨。”

　這是告訴他，公司了誰都能正常運轉。

　“知道你們倆對我有意見。”簡杭合上筆記本，“有意見，忍著。”

　起，抄起筆記本離開。

　路過周義后，簡杭瞄到周義屏幕上的游戲頁面。

　周義剛才在看游戲直播視頻，這會兒自己登錄游戲開黑，心不怎樣，打的時候不在狀態。

　回到辦公室，簡杭登錄部郵箱，暫時沒有任何郵件。現在一天的工作量，不如在尹林兩個小時的工作強度。

　退出郵箱，給秦墨嶺發消息：【方便接電話嗎？】

　秦墨嶺一看時間，兩點零五分。

　他沒回消息，直接打電話給：“散會了？”

　“嗯，剛散。”說：“提前到了一點半。”

　秦墨嶺沒問會議怎麼樣，人有沒有到齊。萬一有人沒到，他要是問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四部跟其他事業部一樣，在他眼里沒什麼特殊。

　但對他來說，不一樣。

　“秦總，找我什麼事？”簡杭問。“沒外人，用不著喊秦總。”

　“老公，找我什麼事？”

　“......”

　秦墨嶺明知道在逗他，他還是將‘老公’兩個字當真。

　簡杭猜到他打電話的用意，是擔心應付不來四部，主匯報：“會議還算圓滿，該與會的全部到齊。”

　秦墨嶺頗為意外，今天下午的會議，他預設過很多走向，唯獨沒去預設說的這一種，不止他，大概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周義和鄭炎束為難你沒？”

　“為難談不上。他們真要是胡攪蠻纏的人，你不會留他們在四部。”他們兩個對四部有份真心，這是秦墨嶺不調走他們的原因。

　秦墨嶺轉而問道：“你辦公室有沒有專門喝水的杯子？”

　簡杭看了一眼辦公桌，小樊給準備了兩個杯子，一個喝水，一個用來喝咖啡。

　沒說有，只道：“你送我一個。”

　秦墨嶺：“一會讓高書給你送過去。”

　“和你的杯子一樣？”

　“差不多，沒有一模一樣的。”

　“也行。”

　電話里有十多秒的沉默。

　以前兩人打電話，沒話講時，特別尷尬。

　現在兩個人不說話，能清楚彼此的存在，彼此的氣息，說話反而多余。

　還在上班時間，簡杭沒任由沉默繼續下去，“你忙，我整理辦公室。”

　“嗯。”秦墨嶺等先掛電話。

　辦公室里所有東西小樊整理過，需要重新收拾的是書架上的那些書，有高有矮，不整齊，看著難。

　還有盥洗臺上的洗手消毒用品，雖然擺一排，也是高矮錯，得重新整理一番。

　很快，高書送來杯子，一共兩個。

　秦墨嶺還留了一張紙條在杯沿。

　【玻璃杯和我的不一樣，咖啡杯跟我用的那只是對杯。】

　簡杭把玻璃杯收在茶水柜里，拆開那只咖啡杯去清洗。

　朝九晚五，是給秦墨嶺的保證，到了時間點，簡杭自覺離開辦公室。

　在公司地下停車場，簡杭遇到出外勤回來的周義。

　周義家里有錢，開的車也張揚，黑越野。

　簡杭開的是秦墨嶺送的那輛轎跑，周義的車窗開著，簡杭的車也是。

　兩車會車，一高一低。

　簡杭輕踩剎車，側臉，“上班就好好上班，打游戲就用心打游戲，別到時候工作做不好，游戲也打得一塌糊涂。”

　周義：“......”

　被哽住。

　他覷簡杭。

　簡杭一腳油門，轎跑只留下一串尾氣。

　周義在那一剎，氣得想調頭追上。

　簡杭沒直接回家，去了花卉市場，訂了一些綠盆栽和幾盆玫瑰花放辦公室。工作這麼多年，能忍工作的枯燥，忍不了辦公室的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