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張家的飯桌上所有人都有點兒不對勁, 半分往日的熱鬧也沒有,大伙兒相顧無言,都默默地盯著魚姐兒。
這三十六兩銀子對張家人的實在震撼太大了。
張阿公和張大郎合起來倒是掙過這麼多, 但錢也沒放在他們手上過吶,魚姐兒可已經自己管錢了!還是這麼一筆巨款。
兩張姓男子每每想起這事兒都兩眼相看淚眼。
對張家的孩子來說, 這三十六兩也威力巨大,甚至遠遠超過張阿公和張大郎。
這對們不僅是一筆大錢, 還是自己從來沒想過的一件事——原來我們也有可能掙這麼多錢。
梅姐兒如今繡一件小在外也能賣得幾十文錢, 但王阿婆不許繡久了,一天只許繡一個半時辰,上午半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 晚上就算點燈也不讓手。
所以這幾十文錢至也要花三五天才能掙到,這還沒算本, 但魚姐兒這三十六兩, 就跟天上掉下來似的,中間除了做胭脂就沒有什麼辛苦活兒。
但做胭脂跟繡花這樣勞心費力的活計比起來又堪稱輕松了,至不會使壞眼睛坐壞腰。
私下王阿婆指點兒針線時就嘆:“往常讓你跟著侄兒學,你說繡花也能掙錢不愿意去。單說這種子,魚姐兒不識字不看書又從哪兒認出來?萬事開頭難,你不學連頭都開不了又上哪兒談容不容易。”
飯桌上魚姐兒就見大姑竟放了針線拿著家中字帖問字,魚姐兒非常開心,梅姐兒也不知從哪兒越來的許多規矩, 許多話別人聽過就算,卻會往心里去, 比如“子無才便是德”, 這一項就能把拘在紅上分不出心認字。
但等讀書習字也能賺錢養家的事實呈現在梅姐兒面前, 主婦的基因幾乎立刻就活泛起來告訴——這個可以學。
魚姐兒邊教大姑字邊笑,看來只要掙得夠多,就不愁這家不變嘛。
往日說破去李氏也不會放心去船上,等一開始正經學字,李氏的枷鎖就被打破了——孩子念書要錢,可以出門去。
照魚姐兒說,梅姐兒一直繡得不靈就是因為見識不夠,既不能多出門看風景又不能從書中獲得靈,做出來的東西又會好到哪里去呢?現在已經是合格的繡娘,要想再往上走當然需要提高的就不僅是技巧了。
但一個外表稚心的小輩,是不會冒然說這個去傷梅姐兒的心滴~
穩中求進一直是張家小魚進行發展計劃的指導方針。
現在自己才掙了三十六兩,梅姐兒的箍咒也沒了——念書為家里改善了生計,也可以這樣為家里多做點事。
雖然大家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家人,但魚姐兒相信只要有自己不停往前走,聚多,娘和姑姑小妹總有一天也會把自己放在心頭。
這年頭嫁人跟走鬼門關也差不離,在自己家還好,在婆家媳婦兒可是外姓人,把婆婆丈夫放在心頭第一順位的下場都不敢細想,要遇見好人家還好說,遇見惡婆婆惡相公那就是九條命的貓也得死得邦邦。
張阿公看著湊在一塊兒不停說話的魚姐兒和梅姐兒言又止,見兒子呆頭呆腦的樣子就來氣,一家之主兒掙得都比你多了,還不發表點看法兒?
張大郎對上爹的眼神,由衷地發出自豪的嘆,“爹,聽大伯說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撿糖屎吃。”
言外之意,但我閨已經能賺夠這個家一年的開支啦。
張阿公給人掀了老底,惱怒,手就一掌拍在兒子背上發出啪一聲響。
魚姐兒小試牛刀獲巨財,張家老摳張氏阿公破天荒地讓兒子殺了只送到廚房,李氏拿來分兩半,一半清燉一半用腌筍做了燒,張大郎正吃得滿口香,冷不防被爹一打險沒嗆著,茫然地看爹。
張阿公恨鐵不鋼,左右四顧都在埋頭苦吃,再見不著一個人應聲兒。
張家很吃,連魚姐兒上輩子都吃吐的人也吃得滿頭大汗,一的油。
張阿公心頭咯噔一聲,只覺這個家要完,哪天他一蹬兒還不得隔日就散干凈了。
那三十六兩銀子給魚姐兒自個兒管就不說了,怎沒人提另一樣金貴件兒?
有它在張家就能一直財源廣進,但如果沒它,這三十六兩就是一注浮財。
誠然他不愿意魚姐兒沾手太多,年輕人就應該多學習嘛,但他老頭子一個不怕臟,這些活兒完全可以干干。
想到此,張阿公清了清嗓子問:“魚姐兒,如今紫茉莉的種子在哪?阿公給你收著,你人小容易搞丟,給阿公阿公還能給你看看有沒有放壞。”
張阿公很自信,在這個家,自己可是種地的老把式。
孫婆子看看他沒吱聲兒。
打工的最忌諱表現太多,多會一樣活兒就得多做一樣活兒,對自己的工作量十分滿意,這稱號誰要誰拿去。
老小孩就是老小孩,昨兒還怕掙多了燒心,今兒自個兒就想做長久打算了。
張阿公嘿嘿一笑:“我這麼大歲數了心眼子早不干凈了,咱們家就勞累我一個就。”
張知魚手給阿公點了個贊使勁拍了通馬屁,給張阿公哄得眉開眼笑才爬下桌子,沒一會兒就從房里抱了個瓦罐出來遞過去道:“這是我的一半兒,明兒我問慈姑放不放過來,他呆頭呆腦的也不會看種子。”
慈姑想了想,張家有兩個種地的老手,顧家的下人從小就學的都是伺候人的手藝,保存種子還沒他在行。
阮氏也許久不做農活兒,自己的東西都時常找不到地兒,讓管著,林婆子就有有話說了:“爺,這東西可不便宜,你真不打算要了?”
想想林婆子的話,顧慈決定也把種子給張阿公。
張阿公藏東西也很有一手,他懷疑魚姐兒就是得了他的真傳,趁兩人念書的時候就藏得不見影兒。
魚姐兒回頭想想覺得一個人知道地兒不保險,尤其阿公在這會兒也不算年輕了,萬一老年癡呆提前怎麼辦,樂意給阿公管可不是想往水里丟。
張阿公得意一笑:“兩個哩。”說著便拍拍手。
二郎叼著糕就從樹底下鉆出來走到幾人跟前兒,它如今吃兩家飯,一一個準兒。
阿公蹲下道:“乖乖,給阿公把種子找出來,你藏哪了?”
二郎歪頭看他。
張知魚、顧慈:要完!
阿公毫沒到兩個孩子的焦灼,獻寶似的掏出種子給二郎聞,等它聞完了又頭道:“昨兒你看阿公藏的,你怎麼不長記。”
二郎張阿公放種子的手心兒,邁著小短在院子里走逛了一圈兒,走到樹底下就開始刨。
張阿公樂得直喊乖孫,轉頭對兩孩子笑道:“就在這,上頭我還灑了把蘿卜種,咱們家沒人吃蘿卜,這地兒爛了都沒人來。”
這倒是真的,張家的吃多了蘿卜都繞道走,更別提幾個小的,張知魚便默默同意了這個藏種地,其實完全不必藏,有張大郎在賊從不往這頭來,上次小翻顧家墻現在還在服役吶。
張阿公藏完了種子,又想起那三十六兩銀子,拉著孫兒又小聲道:“你的錢要不要也給阿公藏著!”
張知魚笑:“不怕丟,銀子有它的去,我們都想好怎麼花啦。”
張阿公更想要過來了,但這當然是不可能滴,這錢不僅是魚姐兒的,還有夏姐兒幾個的一份,三個孩子還是紫茉莉的養母吶。
張知魚給三個孩子一人分了一吊錢,了其他人要不要?豬都知道賬怎麼算,張阿公勢單力薄,他對抗得了一個小屁孩,對抗不了一群小屁孩,只好宣告投降,閉了眼含淚揮手讓們帶著錢走。
幾個孩子眉開眼笑地商量著怎麼花,這可是一筆巨款。
在貧農乍富的老張家當然得用來買地——張阿公語。
夏姐兒不贊同:“買它一條街的炮,從巷子口擺到巷子尾一齊放了多威風。”
倒是想,但能嗎?
張知魚早就預備著拿點錢出來給家里買點布,張家的孩子今年一人得了一新裳,但幾個大人可是連續兩年都沒添過新服了,張阿公上的布都被洗得一點也沒,顧家的丫鬟過來都能把他比下去,魚姐兒見了有些心疼,阿公節儉卻很給自己花錢,爹的裳上還有娘繡的幾片爛葉子襯呢。
最好還能買著恰巧跌死的牛,讓娘燉了吃,哦,說到燉家里還差口鐵鍋。
鐵是戰備資,一個鍋得幾兩銀子,張家做飯主要都靠燉煮,油炸勉強也可以,炒菜那就難了,張家大廚怎麼也得有一口大鐵鍋。
夏姐兒早前聽一說牛,立刻就拿著自己的一吊錢出來氣吁吁地送到大姐床上,悄悄道:“阿公說人小容易丟東西,大姐給我守著。我要用了再來取。”
上次大家一聊天夏姐兒就有些開竅,知道或許可能也許耗子不會來錢,心頭就也想自己管錢,不肯給娘拿著。
李氏想知道閨的錢在哪法子多得是,兩姊妹這邊說完悄悄話回頭李氏就全曉得了,還私下囑咐魚姐兒說讓鎖好錢柜子,一周只準給夏姐兒兩文錢,剩下的等大了再給自己管。
魚姐兒總算稍微理解了一番韋小寶的面對康熙的心,也能諒他丟下好兄弟跑路了,轉頭看著如來佛手掌心兒里的猴子似的夏姐兒,這沒心沒肺的孩子還樂滋滋地自以為擺了娘親管制,一個勁兒在那盤算明天怎麼花錢。
魚姐兒深深地覺得,娘親的心眼子比想的多多了,以前還以為娘是純潔無瑕需要被人拯救的弱,如今看來李氏看著上下蹦跶的自己還不定怎麼樂呢。
而且邪惡地懷疑自己不折騰發揮穿越環后娘親就了許多樂子,先前李氏還老問——你怎麼就懂事了呢?
唉,還當娘是,如今想來定是失多些,李氏看們就跟看翻不完的話本兒似的。
沒勁了隨時打開一頁都能哈哈大笑,有時候放縱們不是心,而是李氏在表示——老娘想換場新戲看啦。
揣著對小妹的同,魚姐兒點點頭準備明兒就上街去狠狠花錢。
作者有話說:
今天白天補六千給大家,日萬后癥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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