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兒冷不防被大姐點名。腦袋一下就低下去,眼觀鼻鼻觀心,心頭默念: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李三郎皮糙厚,臉比城墻,沒皮沒臉地笑:“大姐準是吃醋沒給你買花戴。”
李氏上一岔氣,嗆了半天才緩過來,李三郎看著姐夫不善的眼神不敢多逗留,拉著兩個孩子就回了屋。
夏姐兒的屋子被收出來讓給了大桃在住,李三郎這次過來就只能跟他一個窩,只兩人一人一床被子。
大桃素來心寬,床上多個人也眼睛一閉就開始打呼嚕。
今天小寶被魚姐兒喊著張大郎在城里轉了一圈,還在衙門做了回客,回家累得險些沒站起來,一直在柴房呼呼大睡,睡到月上枝頭便有些,特意出來找大桃打尖。
大桃習慣給小寶留門,長拱輕輕一,木門嘎吱嘎吱響了兩聲。
李三郎有些認床,覺睡得輕,一下就醒了。
一睜眼就對上一雙大圓眼睛,清輝撒了滿地,李三郎靜了兩秒,了眼睛,翻又躺下去閉著眼睡。
哼哧哼哧的豬哼在他耳邊響起,豬是雜食,在鄉頭為此還死過小孩兒。
李三郎側臉看了一眼,很好,還是那麼大一頭豬,跳尸一樣炸起來大喊:“姐!這里有豬妖!姐!快姐夫去借只猴子!”
張家亮起了火,一家子都看著嚇得大哭一場,花貓似的李三郎沉默,張阿公問兒媳:“這孩子還沒媳婦兒吧?”
李氏點頭。
張阿公扯著孩子往外走,搖搖頭道:“一生,就是哭包男最大的福氣。”
李三郎臉。腳步虛浮地往床上一躺,不滿道,他不僅要娶,還要娶跟他姐一樣又漂亮又能干的!
張知魚給舅舅端來安神湯,怕他驚過頭起熱,李三郎一口喝了,想起那豬,看著魚姐兒贊道:“這才多久不見,你都這樣厲害了,又能看病又能養豬。”
夏姐兒小舅的頭,見不燙也放心了,笑:“這是去年大姐和阿公騸的,小寶可乖了還能長幾個月呢。”
李三郎道:“這還不是個頭兒?這一豬都頂幾個你了。”
夏姐兒點頭:“小舅,你知道什麼是騸嗎?大姐說雄的都這樣,又乖又容易長,你想長得跟小寶一樣大,我去跟阿公說。”
張知魚忍笑。
“不必,不必。”李三郎嚇得郎連連擺手,將兩個丫頭片子一氣攆出去,還跟大桃關了燈睡。
吃這一嚇,又有安神湯在,李三郎好夢到天明。
次日還拉著張阿公打牌,張阿公不好拒絕,又連輸幾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每個月零花就半兩銀子,還得算上中午在外頭吃飯的錢,保和堂是不包飯的,王阿婆回回都給他卡得剛好,李氏就是開館子的,市價門兒清,讓他連個漲價提月錢的借口都沒,可見這幾文錢對他老張多重要!
慈姑使勁魚姐兒,暗示看二郎。
頭都要被阿公擼禿嚕皮了,他心疼壞了。
張知魚也怕摳門阿公氣出個好歹來,清咳兩聲道:“阿公,我有個掙錢的活兒,你干不干?”
如今家里兩注大財都出在魚姐兒上,張阿公還是很信任孫滴,那金銀花的分潤如今還沒有下來,大伙兒商量的是一月一結。
有錢不賺白不賺,張阿公做了個請的姿勢。
張知魚想想葉知縣期盼的眼神道:“阿公,騸豬也是可以賺錢嘛。”
大桃趕跳過去捂住小寶的耳朵,將小寶拉到一邊。
張阿公生平最恨有人將他跟豬栓一塊兒,立時就訓:“你阿公是個大夫,可不是個殺豬匠!”
張知魚自己也想上手的,見阿公不想干又道:“那可以我騸。”
怎地,老張家墳頭寫了豬字兒了?一個個上趕著跟豬捆綁。
他老張小時候被師父說要去殺豬,好容易掙條路子出來,現在小張還上趕著去殺豬。
以后魚姐兒出了名,別人一看他老張就是——這是趙大夫,這是藍大夫,這是騸豬張的師父老騸豬張。
他張年對天發誓,絕不同意!
“在這胡說八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你放了正經手藝不學跑去騸豬,沒門兒!”
這話就貪功了,李氏忍笑裝沒聽見。
張知魚愁了,“可是葉知縣很滿意小寶一福氣,城里養豬戶都知道這事兒了,如今正跟葉知縣求呢。葉知縣讓我告訴你,咱們家得出個人去騸豬呢。而且騸豬多好,我還能練練手,有阿公看著小豬再死不了,以后我治人也就順利了嘛。”
葉知縣預備買一批小豬騸了看看效果,等效果明顯的時候,就召集全縣進行家豬大改造,爭取離任前讓南水縣從中縣的位置上再往上竄竄。
學會騸豬的手段用在人上……
在場男士聽得此話背皮都起了層白汗。
葉知縣發的話,民不與斗,張阿公悲嘆一聲,站起來英雄般道:“那還是我這把老骨頭來做吧。”
李三郎想想豬排隊等騸的場面,哈哈大笑:“全縣的豬得騸到猴年馬月去。”
張知魚笑:“鐵飯碗,保不齊比待在保和堂賺得都多。”
張阿公愁得鼻子都皺一團。
李三郎道:“又不是非得你們家騸,老爺就是想找個會騸的,族里找幾個侄兒教一教,以后完全可以讓他們去嘛。”
就是手藝容易傳出去,到時候就不是獨門生意了。
張阿公倒不在意騸豬的技外傳,本來跟騸馬也沒什麼區別,葉家肯定就有人會,他們家跑馬場都有幾,只是想賣張家一個面子。
道理都懂,但他還是舍不得,臉上就猶豫起來。
顧慈:“阿公,你不想有正兒八經磕頭的徒弟嗎?”
他做夢都想!
但老胡大夫不讓,說他要是只有在縣城做大夫的水平就不準他收徒,到時候教壞人墮了師門名聲。
雖然魚姐兒也是他的徒弟,但孫和親傳弟子還是不一樣的,魚姐兒接的缽,那是花子的百家,誰家都有一,但嫡傳弟子是要徹底繼承師父的流派的,而且只能學習師父的一家之言。
這致命一擊之下,張阿公可恥地心了。雖然是騸豬,但也能喝弟子茶,保和堂里頭沒徒弟的只有他老人家一個,一想起這事別提他心里多難了。
但找誰呢?
大伙兒轉了轉眼珠,忽然福靈心至地一起將目投在正在安小寶的大桃上。
大桃背上一寒,茫然地回頭,齊刷刷地對上幾雙如狼似虎的眼睛。
大桃忍不住抱了小寶。
作者有話說:
之前李家住的地方什麼鄉我給忘了,回頭翻了一陣也沒翻到。以后統一就大桑鄉了,前邊我翻到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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