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躺在椅子上睡覺真的很難, 元里閉眼醞釀睡意的時候總是能聽到楚賀下那椅子“咯吱、咯吱”不斷晃的響。
那聲音刺耳,令元里額角一突一突。等聲音又一次響起來時,元里猛地坐起, 咬牙道:“將軍!”
椅子聲一停,隨后響起了虛假的鼾聲。
“……”元里角, “將軍, 您睡不著?”
黑暗中,做作的鼾聲停了,楚賀的聲音帶著困意和些微煩躁,“椅子太, 睡的不舒服。”
“這樣吧,”元里好心道, “將軍背上還有傷, 要不和我一起睡床?咱們倆側著子睡, 一也能睡下。”
沒想到竟被拒絕了, 男人道:“不用, 這于理不合。”
元里假笑兩聲,“呦,將軍這會兒知道講理了?”
楚賀還真應了一聲。
元里心中無語,干脆利落地準備下床, “趕的吧, 將軍你來床上睡, 我去睡椅子。”
楚賀皺眉,元里是他嫂子,又還小, 哪有大老爺們在床上睡著, 讓嫂子去睡椅子的道理。他毫不猶豫地道:“不用, 你睡床。”
元里已經在黑找鞋子了,窸窸窣窣的,“算了,我比將軍要瘦不,我睡椅子正好。”
楚賀略微提高聲音,帶著不耐地呵斥,像是在兇人,“你給我好好在床上躺著!”
這一聲又嚴厲又強,差點能嚇得人一哆嗦。
元里被兇的一愣,火氣頓時就上來了。他冷笑一聲踢掉鞋子,轉躺在了床上,狠狠一揚被子蒙住耳朵,打死也不愿意去管楚賀了。
誰再多關心楚賀一句誰是狗。
不知是不是被褥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元里蒙上耳朵之后當真再也沒有聽過一聲椅子“咯吱”聲,不知不覺中,睡意襲來。
第二日,元里緩緩睜開眼后,就看到一道影正作僵地著肩背。
元里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晰,看清了楚賀背部團得皺的長袍。
他張張想說話,又想起了昨晚上楚賀兇他的話,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致,把話咽了下去。
行吧,楚賀是不喜歡被人關心的格,元里就不人家冷屁了。
他往屋里幾個水盆看去。
一覺醒來,水盆里冰塊又化了水。元里下床穿上鞋,繞過楚賀走到水盆旁蹲下,近距離查看冰塊融化況。
楚賀余瞥了眼他的背影,繼續舒展著形。
著全傳來的酸疼,他英俊的五有一瞬間的扭曲,又很快變得冷峻無比。
昨晚上,楚賀察覺出來元里被他吵到了之后,兇完元里之后便沒再,維持同一個姿勢一直到天亮。早上起來時,楚賀渾的骨頭已經僵住,一下就能聽到骨頭發出的咔嚓聲,比打了一夜的仗還要讓人腰酸背痛。
骨頭舒服了之后,麻意又遍布了全。楚賀緩了好一會兒,才抬起發麻的走到元里后,“怎麼樣,一盆冰塊可否堅持一夜?”
元里撥弄著水盆,在水盆中找到了年人掌大小的一塊冰。水還著徹骨涼意的冷意,一瞬便將元里的手指凍得微紅,像是深冬中的臘梅。
元里了手,公事公辦地道:“這麼看是看不出來的。昨夜帳擺了五六盆結冰程度各不相同的水盆,帳如此涼爽也取決于冰塊的數量。將軍單問一盆冰是否可以堅持一夜,我也給不出你答案。”
楚賀果斷道:“那便今晚再試。”
元里站起去找自制牙刷和自制牙膏準備洗漱,朝著楚賀敷衍地彎彎,白牙吝嗇出一瞬便收回,“將軍今晚可以自己弄一盆冰塊回自己帳中試一試。”
這一句話里的幾個詞被他特意加重。
楚賀莫名其妙。
元里客氣地點點頭,將水盆里的水倒了,又端了盆清水回來刷牙洗臉。
楚賀在旁站了一會兒,總覺得元里對他的態度有些微妙。他慢條斯理地走到元里邊,當做不經意地道:“嫂嫂,這些是什麼?”
這時的人刷牙還在用楊柳枝,元里簡單解釋了一句,“牙刷和牙膏。”
看著他的作,楚賀也明白了“牙刷、牙膏”的作用,他在牙膏中聞到了淡淡的荷葉、茯苓之味,不似尋常所使用的鹽、醋、茶等漱口之,清香宜人。
楚賀心中好奇閃過,道:“牙膏也借我用一用。”
元里默默地看了楚賀一眼,腦海中又出現了“打秋風的窮親戚”這幾個字,他幽幽地把牙膏遞了出去。
楚賀跟著他一起洗漱完了,若有所思地道:“牙膏之中還有皂角?”
元里點點頭,隨口說道:“將軍若是喜歡,我送上一瓶給將軍。”
楚賀立即點頭,“多謝嫂嫂。”
元里:“……不用客氣。”
用完早飯后,楚賀帶著親信來到涿鹿縣,親自在桑干河下游圈了一塊地令親兵看守,下令不準任何人靠近,并快速搭建起了高大的房屋,用來作為制冰的工坊。
他同時派兵搜刮涿鹿縣的硝石,全部運來此,調配了一百親信給元里做下手。
元里的親信都在薊縣待著,他用起楚賀的人時毫不手。示范了一次如何用硝石制冰后,便讓親信也跟著手做了起來。
沒過幾日,一批批的冰塊便被運到了軍營里。
當一車車晶瑩剔的冰塊呈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楚賀帶著諸位將領站在車輛面前,除了他從容淡定,其他人張大著,眼睛快要瞪了出來。
驚呼聲嘈雜,楊忠發眼睛移不開,說話結結,“將、將軍啊,你哪來找來的這些冰塊?”
風一吹,冰塊上的涼意就吹到了他們臉上,楊忠發喃喃道:“可真他娘的涼快啊……”
楚賀勾,“元里弄出來的。”
楊忠發又是驚訝又覺得是理之中,他由衷佩服地道:“元公子當真是百年難遇的人才。”
還是老楚家有福,能找到這麼一位人才當自家兒媳婦。像他們老楊家就沒這個福分,長子次子都了親,子才剛剛五歲!
楊忠發一時扼腕痛惜,恨自己晚把子生出了幾年。
有人來問楚賀冰怎麼分配,楚賀道:“立功者有,上到將軍,下到士卒,誰立了功,誰就有冰。”
這話一出,幾個人立刻喜笑開,立刻將這個消息告知到了部下。
最后,這些冰塊被楚賀按職及軍功大小發了下去,專程留了一些獎賞給信任的部下,以表看重之。甫一分完冰塊,軍中上上下便沸騰了起來。許多領到冰的將領又學著楚賀的樣子,將手里的冰塊留下一部分給自己,其余賞給了手下士卒。
夏季一直有苦夏之稱,在前線戰場,這些冰塊儼然是比金銀財寶還要到歡迎的存在。
軍中一片恩戴德之聲。除了他們,劉驥辛與鄔愷也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許多冰塊。
他們得到的冰塊甚至比一般的軍候都尉還要高,堪比楊、何兩位將軍的用度,兩個人一時都有些寵若驚。鄔愷更是覺得之有愧,想要將冰塊還回去時,劉驥辛若有所思地攔住了他。
“你可知為何獨獨我二人沒有軍功職在卻能得到如此冰塊?”
鄔愷想了想后遲疑地道:“莫非是因為傷兵營之事?加之我們是主公的部下?”
劉驥辛思緒翻轉中已然想通,他笑瞇瞇地著胡子,陡然扔下一個地.雷,“只怕這冰,就是咱們主公弄出來的。”
鄔愷猛地睜大了眼。
劉驥辛笑道:“若是只因為傷兵營之事,也不該給我們如此多的冰塊。你再看,將軍給了我們這麼多冰塊,其余將領可有不滿?”
鄔愷搖了搖頭,“沒有聽到軍中將領有不滿之聲。”
“那便是了,”劉驥辛滿意地點點頭,“大將軍應當說了這冰塊是咱們主公的功勞,旁人心中便清清楚楚了。不止沒有嫌我們無功祿,你且等著看吧,之后幾日,他們必然會對我等熱許多。”
鄔愷不自地點點頭。
劉驥辛著胡子,看著面前一車冰塊,不由笑瞇了眼睛,“咱們真的是沾了主公的福了……”
說完,又可惜地吁了兩聲,“只可惜我妻子兒都遠在薊縣,哪怕有如此多冰塊,也送不到他們手中讓他們跟著解炎夏之苦了。”
而等他們平定完上谷郡的起義軍回到薊縣后,只怕秋日都到了,哪里還需要冰塊度夏。
不過劉驥辛卻是想差了,四日后,前去打探敵軍消息的斥候六百里加急趕來,帶來了一個令楚賀意料之外的消息。
這日,元里正在用著午飯,楚賀的人趕來他,說是將軍有要事需見。
元里匆匆趕到,一進營帳,就看到了滿屋七八個將領。
這些將領皆是虎背熊腰,齊齊朝著元里行了禮,聲如洪鐘地道:“見過元公子。”
元里也回禮道:“諸位客氣。”
楚賀坐在上位,指著一旁專門放在他桌旁的椅子道:“嫂嫂請坐。”
待元里走過去坐下后,楚賀又對其他人道:“你們皆是我信任的部下,我也不和你們說虛話。元里雖未立冠,但立下的功勞也足夠在軍中得個都尉以上的軍職。”
他銳利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他也不單單要靠軍功來論份,元里為我北疆十三萬大軍統籌后方軍餉,坐鎮薊縣掌管幽州,暫掌幽州刺史之印。元里一旦立冠,我便會向朝廷上書,請他為我軍師中郎將。”
軍師中郎將,是比一些雜號將軍還要高一些的職位,可參議軍事。
楚賀這些話并沒有提前對元里說過,此刻說出來,不止是對部下說,同樣也是在對元里說。
元里微微有些驚訝,隨即便從容了起來。
楚賀很明白,世界上最長久的關系是利益關系。元里若是一直在后方出力沒有好,只怕長此以往下去,元里心中會生出埋怨。世上哪有只想馬兒跑不給馬兒吃草的事?因此,楚賀便準備在軍中給予元里一個軍職,讓元里同軍隊徹徹底底地綁在一塊。
一是不浪費元里的才能,二是彼此牽扯更深。
楚賀的這一步路,走得恰合元里心意。
在場的沒幾個是蠢笨的人,都知道楚賀是何意思。他們是楚賀的嫡系,自然不會質疑楚賀的決定,更何況同元里好只會有好,誰也不會蠢到得罪食父母。他們整齊劃一地道:“是,末將謹記將軍所言。”
說完,他們便笑著同元里道:“中郎將大人。”
朝廷的任命書還沒下來,元里還未立冠,只是楚賀的一句話而已,他們就直接改了口。元里從這一件小事當中,就能看出這些人對朝廷的態度了。
等他們打完招呼后,楚賀屈指敲了敲桌子,所有人瞬間閉了,朝楚賀看去。
楚賀看向元里,“嫂嫂可知道我為何派人將你來?”
元里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面上笑容不變,“我自然不知。正想要問上將軍一句,這是發生了何時?”
楚賀拍了拍手掌,淡淡說道:“進來。”
門外走進來了一個斥候。
斥候已經趁著這短暫的時間吃了頓飯補足了水,說話清晰流暢了許多,他抱拳道:“稟告將軍、諸位大人,上谷郡的烏丸大人達旦帶著一萬騎兵已平定潘縣與下落縣兩白米眾。他令小人傳兩句話與將軍,他說他助將軍平定了幽州兩縣,過幾日便趕來涿鹿縣與將軍會面,希將軍能賞賜給他們一些戰利品。”
其余幾位將領也是才被來,剛剛知道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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