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一說出來, 楚賀就僵住了。

　元里也被這話嚇了一跳，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這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了一些。但一看到男人臉上出來的后悔神, 元里一瞬間來勁了。

　上次他差點輸給了楚賀, 這次他還能再輸？

　元里想了想, 反而前傾, 把臉湊到楚賀面前，慢吞吞地道：“好啊，那便辛苦將軍了。”

　還在后悔的楚賀呼吸一窒。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元里，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同意他用舌給他涂的意思？

　男人渾繃，用盡了最后的理智將油碗放在了桌子上，沉聲道：“別說話。”

　元里忍笑，裝無辜的模樣反問：“不是你要這麼做的嗎？”

　楚賀跟塊石頭一樣，坐得繃直，沒有毫靜。元里笑意更深，逗弄道：“將軍，說話啊？”

　他上下打量了楚賀一眼, “你不會是怕了吧。”

　楚賀面變了又變，最后眼眸沉沉地看著元里。

　青年俊秀的臉就在眼前, 笑意盈盈，神靈。楚賀都能夠覺到元里的呼吸, 清清淺淺。他眼一低, 便看到了元里白皙的下和干得掉皮的。

　有點發白，看著有些糙。但莫名其妙的，楚賀卻覺得眼前笑的青年變了妖魔鬼怪, 在引著楚賀走向深淵。

　看著一言不發獨自忍耐的男人, 元里心中有些奇怪。

　按照往常, 楚賀應該早就挑釁回來了才對。

　忽然，元里想起來了之前因為忙碌便被自己拋在腦后的猜測。

　——楚賀是不是同？

　現在就是驗證這個猜測的好時機啊。

　元里不該在這時出現的好奇心猛地冒出了頭，他出擊得更強勁，又往前湊了湊，“楚賀？”

　張張合合。

　楚賀眼前再一次出現了陡峭黑漆漆的懸崖。

　所有的聲音一瞬間遠去，楚賀眼里只能看得到元里的臉和他那張。理智和拉扯，和道德牽制，一瞬間，男人的臉上顯出猙獰的神。

　各種聲音響起。

　“你看看他，渾然不知的在你面前放肆，你就應該好好教訓他。”

　“楚賀，他都說這樣的話了，你到底還在忍什麼？”

　“但他是楚明的夫人，楚明的言是讓你好好照顧他。”

　“他是你的嫂子，不能。”

　“不能讓他也被天下人叱罵。”

　楚賀的手緩緩握拳。

　“但你是楚賀，是北疆大將軍，你大可以讓天下人如同那些俳優一般閉。”

　“你只要用足夠的權勢，所有人都不敢說什麼，就能把嫂嫂變為自己的夫人。”

　“是你和元里拜的堂，和元里喝的合巹酒，也該是你為他的丈夫。”

　腦海中的聲音嘈雜，楚賀結滾了滾，看著元里的表顯出了幾分可怕的神。

　元里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他俯得更厲害，卻直接從椅子上了下來就要撲到楚賀上，元里反應很快，立刻手撐在楚賀的上穩住了形。

　在他的手上去的一瞬間，元里就覺到了手下瞬間繃。他抬頭，楚賀面上流出幾分克制的痛苦，然后，他閉上了眼睛。

　男人沉默地如一座高山，閉著眼睛的模樣著忍，英俊極了。

　元里的心跳不知為何加快了。

　他忽然有了一古怪又遲疑的覺。

　楚賀……

　是不是喜歡他？

　……

　元里咽咽口水，質疑自己是不是覺錯了。

　要是真喜歡他，楚賀能對他這麼兇？

　平時不就吼他，讓他不要靠近，這是喜歡人的樣子？

　但大概每個人心底都有惡劣調皮的一面，看著楚賀閉眼不敢看他的忍樣子，元里反而更加大膽，非要著楚賀睜開眼才行。

　他想了想，手生疏地在楚賀的上了，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楚賀的表。

　男人的下顎一瞬間繃起了攻擊的弧度，眼睛還是閉著，濃眉下。每一細微的表都被元里納了眼底，很快，這些表全部消失，又變了面無表。

　但男人的額角，卻有豆大的汗珠順著臉側落。

　他已經被到了這個地步。

　元里盯著這個汗珠從楚賀的下頷到結，不由出手過了這滴汗。

　楚賀的結又滾了滾。

　更多的汗從額頭冒出，元里若有所思，又毫無章法地輕輕了楚賀的結。

　男人脖子上倏地蹦出駭人的青筋，突然出手快狠準地握住了元里繼續作的手。

　玩的開心的元里嚇了一跳，有點慌地看向了楚賀。

　楚賀終于睜開了眼。

　男人滿臉的汗水，眼中充斥著可怕的，他死死地盯著元里，眼中晦暗浮浮沉沉。

　“元里，”他聲音沙啞，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是想要我死嗎？”

　*

　直到回到臥房，元里還沒從楚賀的眼神里回過來神。

　等到躺在床上時，元里了口，才發現自己心跳有些快。

　那一眼看得元里又有些膽寒，又有些躁。

　心混雜著驚濤駭浪的驚愕，尷尬，和一莫名其妙的東西。

　元里真的覺楚賀喜歡他。

　但要說確定，元里又有些不確定。

　畢竟這也太扯淡了，他雖然自己知道和楚明沒有什麼，但名義上可是楚賀的長嫂，他也一直擺出長嫂之態來制的楚賀。楚賀別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實際對家人卻很在意，所以楚賀怎麼會喜歡上為長嫂的他呢？

　元里糾結了一會兒，想不通。

　好想知道楚賀那意思是不是喜歡他啊……

　但元里理智上也明白，如果真的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那麼尷尬的只會是他們兩個人。

　“唉。”元里輕輕嘆了口氣。

　他把被子扯起蓋住自己，算了，先不想了。

　睡覺睡覺。

　*

　次日一早，元里醒來的時候眼底有些青黑。

　林田擔憂地道：“主公，您沒睡好嗎？”

　被旺盛的求知折磨了大半夜的元里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醒了醒神，出門開始日常的晨練。元里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楚賀的練武場。

　他本來以為楚賀早已經練好回去了，畢竟元里今日起得有些晚，但等元里過來時才發現，楚賀竟然還在。

　大將軍只穿著單，熱氣燙得晨起白霧扭曲。他上的袍都已下纏在腰間，的皮上，汗珠隨著的聳而滾落。

　腰間捆束住的腰腹一一，那子力道十足充斥著男人相的覺又讓元里想起來了去年三月初見他的時候。

　元里愁眉苦臉地看著他，言又止。

　他真的很想直接問楚賀是不是喜歡他，又覺得這麼問太過自了。

　如果楚賀沒那意思，豈不是很尷尬。

　三月的早晨還帶著冬末的冷氣，但活開來后，暖意便能抵擋住這冷意。

　楚賀察覺到了人，起眼皮，雙眼銳利地回頭看去。

　見到元里之后，他額角頓時鼓噪地突了一下，薄拉直，就這麼沒什麼表又好像藏著萬千心思地看著元里。

　元里突然覺他的眼神重如千斤，又冰冷又炙熱，燙得他一個哆嗦，沒打招呼就轉跑走了。

　回來洗漱后，沒多久，有個仆人給元里送來了一盒口脂，不止有口脂，還有防凍裂的手膏。

　如今已經有口脂和凍膏了。用的紅脂，男用的口脂，無，只做潤之用。楚王府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冬日隨著肖策的那一把火全都燒沒了。元里之后也沒想起來令人再做。

　元里看到還很驚訝，問道：“哪里來的？”

　“將軍派人去問何將軍府上要的，”前來送口脂的仆人道，“大人盡管用，若是用完了，何將軍那里還有。”

　何瑯可活得真致，元里失笑，拿過口脂挲了幾下，咳了咳，一本正經地道：“跟將軍說，我多謝他了。”

　仆人告辭離開。元里打開盒子聞了一下，里面金銀花的氣味約約，他抹了點在上，終于好了一些，總算是張說話的時候不刺痛了。

　用完早膳后的半個時辰，劉驥辛帶了兩個人前來拜見元里。

　元里打起神換了一服，到了正廳等待。沒過多久，劉驥辛便帶著兩個瘦弱的青年走了進來，抬手行禮道：“卑職拜見刺史大人。”

　后的兩個人也跟著道：“小民鄭榮/周公旦拜見刺史大人。”

　元里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兩人。

　站在劉驥辛左側的便是鄭榮，元里曾經聽劉驥辛聽過，知道他是劉驥辛的妻弟，此時一見，可謂有些意料之外。

　因為鄭榮看起來太虛弱了，臉蒼白，瘦弱，手腳無力，元里一眼就能看出來他虛得厲害，還有各種小病。

　一看到這種人，他就想要給他練練。否則就這素質，稍微得點風寒都熬不過去。

　另一位文人則好上一些，長得也很端正，行為舉止之間頗有種寫意風流之。滿臉帶笑，鞋子還打著補丁，雖貧寒但卻干干凈凈，坦然自若，沒有半分不自在。

　“周公旦，”元里笑著調侃道，“這名字可真來歷非凡。”

　他的余瞥過周公旦的鞋子，笑意更深。

　如今的時代，能讀書識字的人家都有一定的家底，即便是寒門子弟，這個寒門也是士族。百姓會穿打補丁的鞋子，但能讀書的人再貧困，也貧困不到這個地步。

　元里一看便知，這個人雖想要投靠他，但也在考驗他。

　試探他是否嫌貧富，以貌取人，是否表里不一，看人下菜。

　元里全當做不知。

　周公旦出無奈的表，對著元里抱拳道：“在下這名字著實高攀周公了。也怪我出生著急，家母尚在夜間睡夢回周公之時，在下便哇哇哭著出生了，甚至都沒有驚產婆，這才得了個和周公一樣的名字，當真自愧十足。若是刺史大人不嫌棄，便請喚我表字文寧吧。”

　元里頷首，又看向了鄭榮。

　鄭榮倒是有些張，聲音繃得很，說話的條理卻很清晰。

　劉驥辛向元里推薦他們，元里便考察了二人一番，發現他們二人的學識和大局觀都很不錯，鄭榮好民生，周公旦好軍事，兩人在一些方面都有不錯的見解。元里心中欣喜，欣然接這兩個人才，還溫和地留下他們用了午飯。

　莊園里的飯比鄭榮、周公旦兩日平時用的飯菜味道好到沒影了。兩個時刻注意儀態的人也不由吃了很多，最后都覺有點撐了。

　吃完飯后，周公旦的態度熱了很多。他嘆十足地心里想，就算是只為了天天能吃上這樣的飯，他也想賴在元里這當謀士了。

　他們也沒在元里這多留，走的時候，元里分別送給了他們一份禮。

　送給鄭榮的是上好的硯臺以及一套筆。送給周公旦的，則是十雙樸實無華的靴子。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元里微笑著對周公旦說，“沒有好的鞋子，怎能支撐得文寧你看遍大好河山呢？”

　回去的路上，周公旦捧著一雙靴子若有所思。

　鄭榮有些愧疚，因為自己得了這麼好的禮品，而周公旦只有十雙靴子而倍不自在。他低聲勸道：“文寧，應當是大人看到你靴子上的補丁，這才送了你靴子，這是大人的才之心，你莫要多想。”

　周公旦笑著點點頭，“介之，你可知道大人為何要給我‘十雙’？”

　鄭榮問道：“為何？”

　“因為這是大人再提醒我，要‘實事求是’罷了。”周公旦道。

　鄭榮有些不明所以，周公旦搖了搖頭，突然哈哈笑了起來。

　*

　元里并沒有當即就將鄭榮和周公旦征辟為自己的員，這代表他還要考察這二人一段時間，因此，這二人也不能直接稱呼元里為“主公”，而是依舊稱呼為大人。

　這兩人來的也正是時候，春之后，元里的政務越來越忙，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尤其是最近一直沒下雨，元里要忙的事就更多了。

　三月末，正是等待春雨的時節，但幽州卻足足有半個月沒有下雨，百姓都很是急躁。各地郡縣都在往元里這遞公文，詢問是否做好應對干旱的準備。

　不止百姓急躁，上到元里下到豪強地主，也都在憂心幽州的天氣。

　元里也派人去隔壁的并州、翼州打聽過了，這兩個州這個月雨水也寥寥。

　要是再不下雨，估計要造大面積的干旱了。

　元里心日漸沉重，甚至做好了干旱的準備。終于在三月份的最后一天，元里準時看每七天更新一次的天氣預報時，驚喜地發現三日后就會有一場雷陣雨。

　且雨水會連下三天，雨量絕對充足，這下，元里可算是松了口氣。

　他知道有雨，所以不急了。但其他人還不知道，還都在干著急。在這時，元里淡定地安著這些人，倒是讓這些人對他更為敬佩了。

　私底下，大家伙聚在一起一談，都覺得刺史大人不愧是天底下最年輕的刺史大人，哪怕半月不下雨也如此從容不迫。他們甚至覺得，元里這般泰然之必定有應對的法子。

　這話一說出來，便獲得了越來越多人的贊同。因為對元里的信任，他們倒是稍稍松了松焦躁的心。

　元里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正一日日地數著下雨的日子。誰知道還沒等來雷陣雨，先等來了骨力赤及各部烏丸大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