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夜晚總是格外的漆黑，腳下不知被多人踩磨過的青磚又特別的打，劉煊宸不讓羅公公跟著，黑燈瞎火的，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后宮的最右端走去。云映綠來皇宮有好幾個月了，可是對里面的路還是不太悉。繞呀繞的，轉呀轉，不一會就搞不清在何。劉煊宸仗著有輕功，走得輕松，卻是走出了滿的大汗，控制不住的直。

　“劉皇上，我可不可以不去看凝香？”云映綠扶著一棵對，大口的呼吸，到衫都象粘在上了。

　劉煊宸看一眼，角淺淺揚起，“都到了殿外，就看一眼吧！不然你永遠有一個心結。”

　殿外？云映綠抬眼往里看去，黑團團的，哪里有一個殿。

　由不得多想，劉煊宸突地攬住的腰，一個飛躍，竄上路邊的樹梢，一跳一躍之間，很快來到了一座破敗的殿閣前。

　云映綠眨眨眼，怪不得剛才沒看出來，這樓閣掩映在茂的樹叢間，遮得嚴嚴實實的，而且院墻比其他宮殿的要高出許多，站在樹枝間，才看到里面有幾間廂房出點燭，依稀還有人聲。

　“劉皇上，我們是敲門進去，還是跳墻進去？”低聲問著。

　劉煊宸明知看不見，還是瞪了一眼，“你以為你是宵小呀，還跳墻進去嗎？”他攬住的腰，輕輕落到地面。

　他站在一塊干凈的磚石上，云映綠恰巧落在一潤的青苔上，這下好，本來腳下就沒敢著力，一個打，劉煊宸沒拉得住，“啪”地一下，摔得個仰面朝天。

　劉煊宸想笑又怕生氣，極力忍著，一把拉起。

　疼到是不太疼，只是醫袍上沾滿了青苔和泥，醫帽上也有一點，看上去極狼狽。云映綠咧咧，攤開雙手，“我……這樣子，還能進去見人嗎？”

　“有何不可。”他象沒看到纖手上的污漬，輕輕握住。

　“誰在外面？”云映綠摔倒的聲響驚了里面的人，殿門一開，一個小太監提著個燈籠走了出來。一見是劉煊宸，忙施禮。

　“免了。”劉煊宸擺擺手，牽著云映綠走進大門，“娘娘今日怎樣了？”

　“回皇上，娘娘還是老樣子。”

　云映綠好奇地打量著這座看起來有些荒廢的宮殿，從院門到里面的廂房，只有一條小徑，其他地方都長滿了樹和雜草，顯然很有人打理。宮殿也很小，一座樓閣，幾間廂房。樓閣里黑通通的，幾只烏在上面哇哇地怪著，聽得人心中直打怵。

　不知道富麗堂皇的皇宮里竟然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皇上，奴才進去通傳一下。”小太監很久沒看到皇上，一些起碼的禮節都忘了。今兒，皇上悄悄地過來，他不知要不要吆喝一聲，讓屋的人全部出來迎接。

　劉煊宸譏諷地蹙起眉，“進去通傳一下，娘娘能明白嗎？”

　小太監戰戰兢兢立在一邊，再不敢吱聲。

　劉煊宸冷冷一笑，舉步走向正中的一間稍大的廂房，他緩緩地推開門，一嗆人的灰塵味撲鼻而來。

　“阿嚏！”云映綠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不好意思地對冷著個臉的劉煊宸一笑，看向屋。

　云映綠記得在狄更斯的《遠大前程》里，描寫一個被拋棄的小姐，幾十年一直呆在準備結婚的新房中，穿婚紗，面對結婚蛋糕，鐘永遠指在十點。屋結滿了蜘蛛網，家俱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的頭發從青到白，但一直坐著，目平直，眼神空，癡心地等著那個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新郎。

　眨眨眼，今晚，狄更斯書中的節突地搬到了的面前，只不過是中國宮廷版。

　廂房中的陳設雖然被塵埃蒙住了，但看得出曾經很奢華。坐在一把寬大椅子上的子眉目清，雙瞳如翦，面龐稍圓帶著氣，這應是一張可而又絕麗的臉，笑起來會十分頑皮，得會令人窒息。但現在一臉嚴肅，目直直的，不知看向何方。子得筆直，上的宮裝上沾滿了棉紗與灰塵，卻一縐折都沒有。因久未見，白得異常，兩鬢的發已泛出銀。

　“這就是凝香。”從進來后，臉非常沉的劉煊宸突地開口了。

　云映綠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與凝香除了都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其他一一毫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屋侍候的兩個宮，聽見人聲，轉過頭。

　劉煊宸朝們搖手，讓們忙自己的事。

　凝香平直的目也緩緩移了過來，定格在劉煊宸的上，“哪里來的狂徒，見了本宮也不下跪嗎？”的聲音一如的麗容，非常的甜輕脆。

　“皇宮娘娘，他……他是剛來的，不懂規矩，奴婢一會教教他。”宮慌忙跑下稟道。

　“哦！”凝香微閉下眼睛，優雅地扶著椅柄，“皇上回宮了嗎？”

　“正在路上呢！”

　“一會皇上回宮，你們給本宮站遠點，本宮要和皇上磋談國事。今兒，本宮要讓皇上割讓幾座城池給北朝，不然北朝攻打過來，小小的魏朝怎麼能抵擋呢？本宮也是為皇上著想。”凝香突然轉過，對著空氣作了個揖，“皇上，臣妾的話雖說不中聽，但都是肺腑之言……”

　兩個宮愧疚地回過，低下頭，不敢看向劉煊宸。

　云映綠先是震愕，后來有點想笑，最后，到一悲哀。這個傳說是天一第一人的凝香，不是瘋了，而是被人催眠了，進一種虛無的境界里，在那里，活得自在，快樂。

　那個境界，可能是向往的、盼的，所以只愿沉浸，不愿清醒。

　劉煊宸面無表地凝視著凝香，薄抿。

　“劉皇上，我們走吧！不要打擾了。”云映綠低聲說道。

　劉煊宸默默地閉了閉眼睛，兩手握得的，掉頭向門外走去，他走得極快，云映綠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小太監想送給云映綠一盞燈籠，云映綠考慮到兩手要拎袍擺，沒有空手提，謝絕了。

　在夜中，盯著劉煊宸的一點影子，費力地追逐著。但他的速度太快了，不一會就把他追丟了。幸好，已走到悉的路徑。

　當走進太醫院，劉煊宸背負雙手，已站在院里，仰著漆黑的天空，幽冷的眸子凝結霜。

　云映綠撇撇，看看一的泥點和水漬，輕輕地越過他，想進去換件服。

　劉煊宸一手，突地抱住了，本能的想躲開，他卻抓得很，讓只能嵌在他的懷中，任他把臉埋在汗的頸間。

　“朕每一次去看凝香，每一次都會生出想死的沖，恨不得洗北朝，把那里夷為平地。”

　聽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象是恨之極深，可卻又含著一若有若無的愫。

　發現自從懂得之后，似乎聰明多了，也敏多了。

　“可是你舍不得傷害凝香，對嗎？”輕輕地推開他，改握他的手，走進藥室。

　就著兩杯清茶，他與促膝而坐。

　“是的，朕舍不得。在朕的心中，凝香和別的妃嬪不同，是朕的第一個人，也是朕最初的心，談不上刻骨銘心，可也是一份清新雋永的。”他牢牢地鎖住的視線，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表。

　云映綠低下長睫，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是劉皇上的初吧，那一定很好，凝香娘娘非常的麗。”

　劉煊宸冷冷一笑，“嗎？越是麗的子，心越是險惡。”

　一怔。

　劉煊宸深呼吸一口，說道：“凝香來魏朝時只有十二歲，長相俏麗，可、調皮，整個皇宮里的人都非常喜歡。那時候，北朝對魏朝非常懼怕，年年都會進貢大批的財，來保安定。北朝人也以學習魏朝文化為榮。凝香也是跟著那風過來的，當然，還有一個使命，就是和親。齊王那時已經娶了王妃了，朕和曼菱有了婚約，但沒親。凝香和朕很親，常到朕的宮中玩，一起溫課，看朕練武。朕也帶去虞府玩過，曼菱很喜歡。”

　“朕和齊王心中不宣，我們倆人之中必有一人要娶凝香。朕是喜歡凝香的，但皇室子弟，婚姻向來很難自主，朕沒有把那種喜歡表現出來。齊王卻是表現得非常外，他對凝香簡直象癡迷了一般。先皇看在眼中，在凝香大了后，便把凝香許配給了齊王。不曾想到，凝香哭哭啼啼找到先皇，說想嫁的人是朕。朕當時真的是樂得飄飄然，發誓只要把凝香娶回來，必全幅心地呵護著。可是朕被騙了，凝香之所以要嫁朕，而不嫁齊王，是齊王已經有了正妃，而朕的正妃之位還空著，人小，心計卻是深得恐怖。朕不知道那些，但朕和曼菱已有婚約，朕是以側妃之位娶的凝香。親之后，凝香就千般廝纏朕，要朕立為正妃。說可以幫助朕在先皇百年后，讓朕登上皇位。”

　劉煊宸說到這兒停了停，喝了兩口茶，平靜了下心緒，又繼續說道。

　“朕當時被的話嚇一跳，但朕沒往心中去，朕對說，正妃之位沒有意義，朕不能給你那個，朕可以給你真心。凝香一下象換了個人，指著朕是又哭又罵，不就跑到齊王那里傾訴。朕和齊王本來就敵對，見這樣，慢慢的，意就有點冷了。某一天，朕回宮見，對著一盤水，里在念念叨叨什麼。朕笑問是不是在施什麼咒，子突地一，直直地往后一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朕嚇壞了，太醫過來也看不出是什麼癥狀。過了兩天，醒過來，然后就了現在這樣。懷了兩個月的孕也未能保住。從絮絮叨叨的話語中，朕聽出來了，凝香原來是北朝派來的小臥底，一心想為魏朝的皇后，從而能夠參政，讓魏朝慢慢的被北朝瓜分。朕最初的心，就以這樣一個可憎的事實而告終。朕那時真是說不出的心灰意冷，但朕怕這樣的凝香，會被外人看到，會因此而被殺害。朕就把送到了這里。這還不是讓朕最寒心的，朕一直搞不清凝香為什麼突然會一個瘋子一般。朕后來遇到一個北朝人，他告訴朕，凝香那是在對朕下蠱，想催眠朕，讓朕聽從于的指揮，變一個毫無意識，但表面上看上去好好的行尸走。但就在下蠱時，朕剛好進去，破了的蠱，蠱反施到自己的上……”

　“凝香也會下蠱？”云映綠聽得出神，突然抬起來，驚愕地問。

　劉煊宸一沉眉骨，“北朝地南方，山林眾多，氣候潤，各種毒蟲繁衍猖獗。北朝人擅長養蠱，但蠱是不輕易對人下的，因為下蠱的人會折壽，也會有危險，除非不得已。象凝香就落這樣。”

　“齊王似乎對蠱懂得很多。”云映綠喃喃說道。

　劉煊宸輕蔑地傾傾角，“他以前在宮里聽凝香說起，后來，他養了一批北朝人，那些人擅下蠱。下蠱是他目前引以為豪的法寶。”

　“你不怕嗎？”

　“沒什麼好怕的，朕自有對付他們的方法。”

　“什麼方法？”云映綠激得呼吸都停止了。

　“以正勝邪呀！”

　纖弱的肩突地一耷拉，云映綠嘆了一聲，好一個自大狂！

　“現在，還覺得凝香和你相似嗎？”劉煊宸用手指抬起的小臉，聲輕問。

　云映綠搖頭，“一點相似之都沒有，但我知道了，凝香在劉皇上的心中是特別的。”

　“你吃醋了？”劉煊宸心突然轉多云，微風習習。

　他的臉微微向，氣息近嗅可聞，沒有臉紅，只是慢慢地把臉轉開，平靜地說道：“劉皇上，請不要對我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