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著陸景目下移，那灑和隨便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有人死了，死在困苦中，一夜的大火就能燒掉牛的香氣嗎?」

　「禮法、禮法!讀書就是為了禮法?」

　「西北道天降大災，田地荒蕪，黃沙漫天，又有長生河決堤，人易子而食，禮法能救災?派去這麼一個滿口之乎者也的酸儒救災!」

　「苦難者之所以苦難，也許是因為天上有人在俯視他們......不對，不只是天上!

　「可惜我讀書不行文筆平平，描不出天下困苦，道不盡天下風霜!」

　......

　那冰面上的劍氣筆墨越往下，就越充斥著一陣陣兇戮之氣。

　那筆墨中，明明沒有劍氣積累，那文字筆畫，拙劣而又困頓，算不得流暢，卻仍然可見清晰的憤懣以及怒氣。

　陸景逐漸沉默下來。

　這時，他忽然覺得，四先生口吐鮮而亡，也許正與這些劍氣筆墨有關。

　南風眠也在看著那些筆墨。

　他也許是早就看過了這些，眼神平靜沉穩，并沒有明顯的變化。

　「玄都其實很有人知道，這里曾經是四先生閉關練劍之。」

　南風眠轉頭看了一眼濯耀羅，道:「這石人能夠帶你前來此地，你應當是書樓弟子吧?」

　陸景搖頭道:「我是書樓先生，在翰墨書院教書。」

　南風眠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他:「你才幾歲，就是書樓先生?」

　陸景皺眉:「你十六七歲的年齡，就可以孤北秦，蟄伏十二年刺殺山大都護，我現在也十六七歲，為什麼當不得書樓先生?」

　南風眠臉上出些笑容，點頭道:「不錯，我果然出名了。」

　陸景對于南風眠的反應有些意外。

　這許多話里，竟然只聽進去了「出名」這一層意思。

　「萍水相逢，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還不知道你是誰。」

　南風眠笑問道:「你這般年輕就已經是書樓先生，又有這石人送你來四先生練劍，我心中有些好奇你是哪一府的子弟。」

　陸景道:「我陸景。」

　「陸景?」南風眠側了側頭，臉上出些驚喜來:「你便是要和禾雨婚的陸景

　「既然如此，我們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陸景越發有些疑，他詢問道:「前輩難道不知我與南禾雨的婚約，早已然作罷？」

　南風眠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眼中還帶著些尷尬的神采。

　「婚約作罷了?什麼時候?」南風眠牽強一笑:「我這許多日都在這角神山中，偶爾回去，也是拿一拿酒，買些，也不曾與人見面，消息倒是有些滯后了。」

　「不過，你是被禾雨休了嗎?」

　南風眠說到這里，又朝著陸景歉意一笑，安道:「其實贅不好，我那侄也是個冷淡的子，雖然修行天賦頂尖，有些志向，子也良善，可待人不算親和，若是寫了休書，你也莫要怪......」

　「并非是休書，是因其他事解除婚約了。」

　陸景隨意一笑:「我與從未見面，這婚事本來也是家中安排的，如今飛鳥與魚不同路，各走各的道路便是。」

　南風眠心中還有些有疑，卻也不再多問。

　「四先生困頓半生，人至中年劍道大，他曾天關，也曾游歷人間。」

　也許是南風眠想要轉移話題，主著冰峰道:「我年時不曾結識于他，后來我于大伏游歷，又從邊關北秦，看了十二年的人間，便越發覺得四先生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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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下有。」

　「他在劍氣筆墨中，留下自己不善讀書的隨記，一生也不曾傳道授業，曾說過自己愧對四先生的名號。

　可是我卻覺得他才是一位真正的讀書人。」

　南風眠語氣中帶著慨，上下打量著那些隨記。

　陸景聽著南風眠的話，并不多言，只覺得四先生筆墨中確實有許多、淚。

　那些淚并非是他這一位劍道通天，高高在上的四先生的，而是這天下許許多多流離失所，困頓一生，忍挨者的。

　他以自己的劍，在這冰峰上刻下這許多淚，便足以見他的不凡。

　若四先生愿意，天下豪奢、鼎盛權柄都唾手可得，他只需要高高揚著頭，看天下的興盛與繁華，便自然可得其中的樂趣，又何必低下頭，用這凡人的淚臟了自己的眼睛?

　陸景雖然不解四先生的志向，也并不覺得自己和四先生相同，可是有這樣的先輩在前，給出幾分敬意，他自然是愿意的。

　陸景這般想著，目微之間，卻看到說話的南風眠正直直著那冰墻。

　神間還著崇敬以及許多更加深沉的東西......

　那些東西這時的陸景并不明白，不以為意間也就忽略了。

　二人便這般坐著，一同讀著冰峰上的文字。

　良久之后。

　南風眠緩緩閉起眼眸，又睜開，有些好奇地問陸景:「你能看出這劍氣筆墨中，還有其他東西嗎?」

　「其他東西?」

　陸景仔細看了許久，卻又只覺得這一行行文字中并無更加深刻的東西。

　南風眠看到陸景表，突然笑了笑，搖頭道:「我看不出，那這太玄京中能看出來的，只怕之又。

　我這許多日倒是魔怔了，竟然覺得我看不出來的東西，來個年先生就能看穿。

　陸景看著南風眠。

　南風眠察覺到陸景的表，又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你我相逢倒是有緣，我告訴你，你莫要隨意告訴那些功利者，據說這冰峰上的文字中，夾雜著四先生的劍氣，據說是他天關得來的明悟，我敬佩四先生，也很想看一看天上的劍氣，便在這里參悟了許久，可卻一無所得。」

　「我也曾帶禾雨來此，想要以的羽化劍心參悟一番，可也一無所得。

　陸景，你還認識什麼劍道天賦鼎盛的天才嗎?也可帶他來看看，若有所得，我不求其他，看一看天上的劍氣便也滿足了。」

　南風眠眼中帶著憧憬與希冀。

　似乎對那所謂天關劍氣頗為向往。

　陸景仔細思索一番，搖頭說道:「我并不認識其他的劍道天驕。」

　「既然南禾雨都無法參悟，也許其中并無什麼天關劍氣也說不準。」

　南風眠長出一口氣，緩緩起，道:「我知道幾位太玄京之外的天驕，可他們卻都不愿來這太玄京，倒是可惜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就此別過吧。」

　他拍了拍上的雪，又彎下腰，又仔細將那些牛包好。

　「我們吃慣了好的，便吃不下這些，可玄都中不知有多人吃不上，放在這里太過浪費，反倒玷污四先生的字。」

　南風眠這般說著，又和陸景擺手。

　—道紅霞閃爍而來，南風眠踏上紅霞，緩緩而去。

　陸景看到南風眠離去又仔仔細細向那些筆墨。

　筆墨中有殺伐之氣四溢，又充斥著一種變革之念，字形轉折間越發鋒銳。

　陸景眨了眨眼突然想起那一日，太子與他說過的話。

　「筆墨化劍氣，鋒銳劍意......」

　陸景心中突然了念頭。

　他站起來，走到一并無文字留下的空白冰墻前，出玄檀木劍!

　他側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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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四先生文字中許許多多殺伐氣、鋒銳氣、變革氣流他腦海里。

　陸景又突然想起那一夜寂靜小巷中死去的婦人，以及那些倉皇的孩，想起陸府中許許多多事，想起記憶里與母親的困頓時日。

　而四先生筆墨粘連、轉折、戛然而止，也落他的眼中。

　那些小民淚仿佛映他眼中。

　「大火、災禍、人易子而食......」

　「天關、人間、俯視眾生的人們......」

　陸景似有所悟，諸多紛紛而來。

　「這其中的劍氣并非是天上的劍氣。」

　陸景思索間，腦海中想起一句話來。

　于是他深深吸氣，手中玄檀木劍中，四先生殘留的劍氣也在此刻復蘇，涌陸景掌中，繼而再度流轉到玄檀木劍上!

　陸景執劍如執筆，劍氣噴涌而出，寫道......

　「于浩歌狂熱之際中見寒，于天上見人間!

　于一切凡俗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中得救!」

　......

　南風眠正踏紅霞而去，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名刀，名刀震，又發出陣陣低鳴聲!

　南風眠抬起頭，眼神中出怔然。

　在短暫怔然之后，他緩緩轉，看向遠的冰峰。

　卻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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