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微安

功行一周，除了全經脈通暢之外，百耳並沒發現有什麼異樣，連帶的尾閭也著意仔細檢查了一遍，那滾發燙的火核自是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拳頭大小被薄薄一層真氣覆蓋榮養著的空區，與四周相連的經脈真氣往來不斷，再無堵塞。

那便是亞生養孩子之所嗎？百耳愣了一下，緩緩收了功，睜開眼，卻對上一雙正盯著他的眼睛。

「你沒練功？」他眉剛要皺起，卻想到對方恐怕是擔心他出事才這樣，便又將心中的不悅打消了。

圖見他平安收功，一直攫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笑嘻嘻地湊到他邊，顧左右而言他：「百耳，你練功的樣子真好看。」別說跟百耳共一室，他本靜不下心來，就是之前才出過的事，也讓他沒辦法放下心。

「你的眼越來越左了。」百耳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他實在想不出，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眼中，是怎麼從醜陋普通被忽視多年突然變得無論做什麼事都會被誇讚好看的。他知道自己有些能力，而且這些能力會讓人們另眼相看，但是這能力可沒辦法改變容貌。

圖懵了下，沒聽懂左的意思，但覺得可能不是什麼好話，於是聰明地避了開。看百耳已經折好皮作枕，準備睡下了，忙也了過去。他倒是很想再做點什麼，不過被百耳清的目一掃，也就偃旗息鼓了，於是乖乖地躺到旁邊，只是手放到了百耳的腰上，將人若有似無地攏在口。

按理，這樣的天氣，兩個人如此靠著，必然會熱得不了。圖已經做好了會被斥責又或者拒絕的準備，誰想手一上百耳的腰，過那層薄薄的麻，竟似到了溫涼的玉石般，舒服得他一下子將人給抱進了懷中。

百耳猝不及防，倒被嚇了一跳，還沒開口說什麼，就聽到圖長長出了口氣：「百耳，你怎麼這麼涼，我給你焐焐。」

百耳默然，暗忖大熱天的有什麼好焐的，是你自己想涼快吧。他因為練功大，已不畏冷熱，所以也懶得揭穿圖的這點小心思，闔上眼自睡自的。至於背後著的人，他知道自己必須慢慢適應。人以真心待他，他又怎麼可能在用過以後，便一腳踢開？

人怕熱，白天的時候甚至連腰間的皮都不太圍，晚上只要不下雨，很多人都願意天睡下，因為貪那點涼風。雖自進石屋後，圖晚上就沒覺得熱過了，但又因為擔心百耳，所以一直沒休息好，這晚抱著百耳溫涼的，又徹底放鬆下來，竟是難得的睡了場好覺。

次日早上，百耳自然是早起跟眾人一起鍛煉，然後發現紅佾桑鹿還有烏稚的小組亞上全綁上了裝石塊的皮袋。至於其他組，有的人綁了，有的沒綁。讓他覺得不悅的是，昨天晚上看著他的那種目又出現了。那個亞是貝格小組的，所以他把貝格到了一邊說話。

聽到百耳問起的人，貝格不屑地撇了撇，「早就想告訴你了，可惜圖不讓我們去看你。」

百耳眉微挑，沒有接話，靜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個亞微安，以前我就覺得不大對勁了，哼！」貝格一臉的鄙夷，就差沒在地上吐口水了，「他以為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所有人就都該喜歡他了嗎。我家宏就不會多看他一眼，除了那幾個新來的人，其他誰樂意要他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啊。」

百耳輕咳一聲，提醒對方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他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容貌，完全不該引起一個長相不錯的亞妒嫉。

貝格出個不好意思的笑，才又說：「就是啊，你前幾天不是病了麼，然後這個微安竟然攔住圖，說願意做圖的伴。嘖，我說以前一起出去狩獵的時候，這人怎麼總往圖跟前湊呢，原來是抱著這種心思，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有伴了。」

百耳恍然，總算明白自己怎麼無緣無故招人恨了，一時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

「那天，圖把你從河邊抱回來後，就跟所有人說你是他的伴了。」說到這，貝格眼裡還有淡淡的疑，顯是想不到百耳和圖怎麼就了伴的，而且還是在百耳生病以後。雖然人對於自家生病的伴很棄，但是如果是在結伴之前，便很會有人願意和一個可能永遠也無法站起來的亞做伴了。「微安肯定認為你病得厲害，圖用不了多久就會拋棄你，所以才會做那樣的事。你不知道，那天他把圖進竹林子裡，不僅說了那些不知恥的話，還主往圖懷裡撲呢。他以為沒人看見，哪知紅佾正在裡面撒尿，哼哼……」以紅佾那種藏不住話的格，很快其他人就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圖當時不耐煩地一下子將微安推到了地上，什麼話都沒說就轉走了，他們只怕會忍不住衝到石屋去告訴百耳這件事。

「行了，你去鍛煉吧。」對於這麼一檔子事，百耳自然沒興趣再聽，於是說。

「你不問問圖是什麼反應？」貝格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覺得百耳這反應實在是與他想像中太不一樣了。如果換他知道有人打宏的主意，只怕早已破口大罵，打上門去了。

「不需問，我信他。」百耳說，目看向不遠跟其他人一起撲殺的圖，恰與對方忐忑不安的目對上，不由一笑。他對圖的心思雖沒那麼深，但是對方如今已是他的伴，自然容不得其他人覷覦，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會連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也會失去。

圖看到他的笑容，似乎鬆了口氣，終於全神貫注於戰鬥中。而直到百耳走開很久，貝格都還傻站在原地，耳邊不停地回想著那三個字。

我信他。那樣的輕描淡寫，卻又那樣的堅定不移。貝格自問，似乎從來沒對宏說出過這三個字，便是連想也沒想過。是兩人不夠深，還是他缺百耳的自信？可是兩人相互扶持經歷了這麼多事，難道還不值得他說這麼三個字嗎？

貝格在這邊糾結，圖在那邊也不好過。他之前一直止亞去看百耳，就是怕他們在百耳耳邊說，但是現在百耳好了，那點子破事肯定是要傳進他耳中的，所以在看到百耳跟貝格站在一起說話時，他便開始心不在焉，哪怕百耳後來對他出了笑容，他也沒真正放下心來。所以早練一完，便趕屁顛屁顛地湊到了百耳邊。

「百耳，你有什麼事直接問我就好了，別去問那些亞，沒事都能被他們說有事。」他一邊慇勤地給百耳端湯遞，一邊說。

「昨兒我不是問過你？」百耳淡淡道，並不做過多的解釋，接過湯慢條斯理地喝起來。

「那不是……」圖抬頭看了眼周圍，小古還在等著分食，其他人也沒過來，才又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想你煩嘛。」其實他不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怕百耳聽到後，會在沉思過後神平靜地告訴他，如果他喜歡，是可以跟那個亞結伴的。他太清楚自己在百耳心中的地位了，所以一點都不想去討那種難。

百耳唔了聲，示意他一起吃東西，便沒了後話。

圖看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他其實更希百耳在聽到這事的時候能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的怒氣或者嫉妒，就算為此冷落他幾天，要他使盡渾解數才能哄回來，他也甘之如飴。至，那樣證明百耳對他不是一點都不在乎。

「那個亞就是當初你們什麼都沒問出來的那個吧。」分到的烤只吃了小部分，剩下的便塞到了圖的手中，又喝了兩口野菜湯清了清裡的油膩，還剩下一半，也給了圖，百耳這才慢悠悠地說。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圖本來有些低落的緒因著他這個看似不經意的親暱舉瞬間飛揚起來，咧開，出了兩排大白牙嘿嘿地傻笑不止。他知道百耳是一個很講究的人，以前吃東西，會盡量要合適的份量，偶爾吃不完，也會自己留下來，下一頓繼續吃，絕不會讓別人幫著他吃。就算是小古，有那麼一兩次分到的也是他沒過的。

沒見過吃人剩食還吃得這麼開心！看他樂這樣，百耳好笑之餘，心中不免有些發。

「告訴其他人，兩個雪季以，都不能把微安視為伴人選。」他說，瞇眼看向被晨曦染上一層金邊的雲朵，末了又補上一句，「這麼多亞，也夠他們選的了。」

圖三兩口解決掉百耳給他的食，只覺得似乎比自己分到的要香多了，吃完還回味無窮，扯了把草去手上的油跡，說：「早跟他們說過。那三個亞都別，免得到時傷心。」

知他心中有數，百耳便不再多言，收回目，突然看到一副奇怪的畫面。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曬得黝黑的陶陶正小心翼翼地端著一隻碗拿著一塊烤送到薩的手中，等薩接過後，便往後退開兩三步遠，像個侍從一樣站著。

「他們這是……」百耳大訝，覺得自己躺下的這些天似乎發生了不事。

圖順著他的目看過去，而後哈哈笑了起來，說：「薩現在可是咱們這新部落的第一勇士了，喜歡他的亞很多。」

「你是說陶陶？」百耳沒有說出追求兩個字，因為他怎麼看都不認為陶陶會主追求人。

「哪有亞這樣追求人的。」圖搖頭否定了百耳的猜測，「他們會送自己做的東西給喜歡的人，送得最多的還是食，自己做的，以及省下來的。那天有亞把一塊烤塞給薩，不等他拒絕就跑了，薩當然不會吃，正好陶陶就在他旁邊，他就把扔給了陶陶。後來，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幾次，他習慣了，又覺得陶陶不是那種會整天對著他想的亞，於是就直接把人帶在了邊，一可以擋擋亞們的熱，二是能幫他消滅那些亞送來的食。你看陶陶都沒要自己的食，因為只是薩給他的，他都吃不完。」

百耳聽得張口結舌，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烏龍的事，尤其還是發生在一向正經清冷不過的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