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懷上崽

百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石屋子裡了，邊是眼睛紅腫的小古和小穆，還有其他人。除了小古外，其他人看他的眼都有些奇怪，像是悲傷，又像是喜悅。他恍惚了一會兒，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眼神有片刻的凝滯，然後才慢慢地撐起。

「你們怎麼都在這兒？」他低聲問，臉平靜，對於圖和自己暈過去的事提也未提。

「阿帕。」小古和小穆忙一邊一人湊過去扶住他，作小心翼翼。

「百耳，你……你保重。圖雖然不在了，但是你肚子裡……」說話的是允，但是這會兒連一向沉穩的允也沒辦法把話說完整。雖然這種事讓亞來說比較好，只是那些亞之前在這裡守著的時候眼淚一直沒停過，怕勾起百耳傷心，才被他們趕走的。

「我沒事，你們都回吧。」百耳淡淡道。

其他人見他這樣，都有些不準他是怎麼想的，而有的事又不能不說，哪怕對於失去伴的亞來說，那並不能算是一件好事。然後他們不由想起百耳上一任的伴以及那個流掉的崽，沒想到事隔許久，竟又發生了同樣的事，心裡都不由慘然。

「百耳，你肚子裡有崽子了。巫長說，你要再像昨晚那樣折騰，孩子會保不住。」最後，還是諾開口，著頭皮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

百耳愣了下，眼神茫然，「你說什麼？」

人們還以為他沒辦法接這個事實，都沉默了，古訥訥地開口：「阿帕，早上荊把你帶回來，是巫長給你喝了藥，不然……不然你肚子裡的崽崽就沒了。」

百耳回過神，終於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垂眼彷彿陷了沉思當中，沒有人發現他按在下皮上的手在微微抖。好一會兒，他才揚起眼，還是那句話，「我沒事，你們都回吧。」

人們也不善勸，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發呆也不是個事，百耳又這樣堅持，最後只能叮囑了小古幾句，然後允喊過小穆，各自散了，不過還是留了兩個人在下面，以防有事時隨時能支應。

「你怎麼不去？」百耳看向跪坐在他旁邊的小古，問。

「阿帕……」古被問得怔住，看到百耳冷漠的眼神，一直強忍住的恐懼登時翻湧而上，讓他哇地一聲撲到百耳懷裡號啕大哭起來。「阿帕，阿父不在了，你別不要我……」

百耳僵了下，苦笑，手上古的頭，「想什麼？你是我兒子，我怎會不要你。」說到這，他的目落向窗口，緩慢卻堅定地道：「你阿父也沒有不在。」

「可是……」古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不解。如果阿父還在，阿帕怎麼會這麼傷心？

「昨晚我們在崖下找過，河中河岸都找過，沒找到你阿父，沒有找到，那就是還在。」百耳低聲解釋，「古，我會把你阿父找回來。」找回來，先狠狠地打上一頓，讓他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

「那我跟阿帕一起找。」對於百耳的話，古向來是深信不疑，頓時又高興起來。

「好。」百耳角微扯，勾出一個勉強算是笑的表。手著古的頭，很久都沒有說話。

之後的幾日，搜尋的工作在薩的主持下仍然在進行著，為了不致出問題，百耳沒有能參與。他在屋子裡躺了幾天，旁人每次來看他時，都見他面平和，並無傷心之，也就慢慢放下了心，只是難免又有些為圖抱不平。畢竟都清楚，圖是為了百耳才去摘那個果的。沒人知道，每晚百耳都會驚醒，然後便是一夜無眠。

百耳總是在想，如果自己對圖不那麼嚴苛，不要求他練出什麼氣，前一晚沒有拒絕他的求歡，是不是就不會出這種事了。又或者，在圖離開前，哪怕是答應他的乞求，又或者親親他，也許他就不會失地離開，執著地尋找什麼果來討自己歡心。甚至於，如果一開始就不教他們練什麼功，那麼也許那個人就還能好好地呆在他邊，不時化大白的樣子跟他撒撒，心疼地為他傷的地方……愧疚，自責，悲傷，還有思念織一把無不在的利刃，時時刺著他的心，提醒著他那個人在他心中所的位置。

連著幾日，百耳幾乎將與圖相的點點滴滴都回憶了個遍，從最初剛到山時年青人臭屁哄哄地向他挑戰，到自信地說要跟他合作保護他們，還有盆地裡時纏著他學吹草葉笛，學撐竹筏，以及後來彆扭地說要做他的伴……連被他忽略的第一次見面，在反覆回想中，也清晰地出現在了腦海中。可以說，圖是他來到這異世，第一個跟他打道的人，哪怕只是簡單的幾句提醒。

偶爾想到有趣，他會忍不住帶出笑容，雖然很快便會斂去。也許是被這事分了心神，對於懷上崽一事，反而對他沒有造太大衝擊，他近乎平靜地接了自己的肚子裡多出了幾塊這個事實。

沒錯，是幾塊。在那日人都走後，他曾仔細地用真氣檢查過尾閭，發現那裡出現了三個拇指大的讓他心生親近的生命跡象。然後……沒有什麼然後，除了用真氣濡養著把它們穩住，時候到了就生下來，還能怎麼樣？這對他來說可能是個意外，但也並不全然算是意外，畢竟跟圖結合之後，這種可能就存在了，只是之前一直在避免去想而已。如今，想不想，已經無關要了。那是圖留給他的，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否則等那廝回來，不知又要哭什麼樣子，就好比上次他練功出問題時那樣。

百耳在屋子裡呆了幾天，確定無事之後，便踏出了房門。而第一個拜訪的便是葛巫，那個曾經恨不得置他於死地的老者。

「不是為你。」葛巫理不理地說，坐在那裡連眼皮也沒。

百耳自然不會介意，道過謝後便轉離開，腳在踏出門口的瞬間，就聽到背後傳來老者的聲音：「它的父親是勇士，它以後也會是勇士。」

百耳腳步一滯，而後傲然道：「當然。」語罷，邁步而出。在這之前，為了它們，他已經浪費了不時間，以後自然會益加保重，再不能重蹈覆轍。因為他知道，他每多耗一天，它們的阿父就會多遭一天的罪。

留在營地的人見他已好，都高興地過來打招呼，百耳匆匆應過，找到在幫拓做弓箭的諾，說：「幫我招集幾個人，我要去找圖。」

諾愣了下，也不多問，立即化形跑了出去。不片刻，找來了五個人，是從留在部落裡的五個小隊出來的，分別是風，歧，夏，潛，殷。除了歧夏是老人外，風行敏捷，出沒無聲，潛能測天氣，殷能知災禍，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尋人組合了。沒想到諾會在短短時間就將事想得如此周全，百耳心中激，衝他微一點頭，然後帶著人迅速離開。

剛一走出石院大門，旁邊突然衝出一個人，衝著百耳大罵：「你就是個不祥的人，不僅害死了你原來的伴和孩子，現在還來禍害圖！你還要害多人？你怎麼不去死……」

除了那儂，沒有別人。不知他在這裡等了多久，終於把百耳給等出來了，語氣中像是帶著憤怒，又像是幸災樂禍。其他人聽得都皺了眉，歧和夏就要過去將人拖開，百耳卻比他們更快，一腳踹出，直將人踹飛數丈外，落地後，哇哇連聲噴出數口鮮。

「不準救他。」百耳語氣冷酷地下令，說完，看也沒看那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逕直往河邊走去。

人們互看一眼，什麼都沒說，隨在他後。如果說他們對亞還有些護之心的話，那麼這個那儂絕對不在其中。因為那天他對著圖和百耳說的那些話，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那個伴自然也知道，還為此惱怒了好久，而他還一點自覺也沒有，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瞎晃，以為自己還在黑河部落，家裡事一點都不做，伴回來連口涼水都喝不上。對於這樣的亞，在見過現在營地裡的那些亞之後，相信很有人能夠再看得上。至於以前那些慕追求過那儂的，見他現在這樣子，都不由慶幸自己沒娶到他。不說別的，就說今天這事，如果不是他主湊上來，以百耳的格又怎會將他放在心上。所以幾個人都只能聳聳肩，絕不會為這種人違逆百耳的意思。

之後整整一個滿月，百耳都帶著人在出事那片地方尋找，幾乎將整片山林河道都翻了個遍，連蔽的峽谷山凹他都親自下去查探過，只差沒掘地三尺了。為了不加重營地的負擔，每次回去時，他們都會帶上一堆獵，所以不僅沒影響到營地的正常發展，反而使得許多人空出手來，將後面那個院子又建了起來，與前院中間隔著一道門，晚上可以關起來。單亞們集搬了進去。至於荊一行人中，那六個人或許是被敲打過，或許是覺得這裡不錯，沒必要再換地方，也踏踏實實的，沒再說或者做過任何出格的事。事實上，有大部分的人，只要能吃飽肚子，能睡個安穩覺就滿足了，至於跟著誰，並不在乎，更不會有太大的野心。而荊五人在找圖上出了不力，雖然沒找到人，加上其他貢獻，還有救過百耳的功勞，並沒花多時間便被接，集搬進了石院。而他們以前住的地方，因為石屋蔭涼通風，則暫時被充當了庫房。

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圖，所有人都絕了，包括薩。但是百耳卻並沒有放棄的打算，只要沒看到，他都不會死心。那天他找到一干老人，提出了為部落命名以及定下部落首領的事。命名之事他不在意，但是在部落首領上，他卻有讓薩來當的意思。

「我要順著河流流過的地方，去找圖。哪怕翻遍整個無坤大陸，我也要找到他。」對於眾人屬意於他當首領這件事，他如此解釋。對他來說，在這個異世，圖和古是他的家人，在他心中最重的也是他們。部落發展到現在，有薩和允諾在，他本不需要擔心。至於南方鷹族的事，他正好可以趁去外面尋找時打探打探。事實上荊仍讓他有些忌憚，而部落裡無論是在智慧還是在實力上能夠制住荊的，只有薩。

在圖走之後，薩便接手了圖手中的那些事，正威漸增，聽過百耳的解釋之後，便也無人再反對。薩見百耳如此對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像以前見過的亞那樣，伴剛死，不僅不悲傷，還急著找下家，心中激，哪怕他對於當什麼首領並沒興趣，還是接下了這個擔子。

「就以百耳的名字當部落名吧。」薩開口，見百耳有些意外，他解釋說：「我們的人去到外面時，用這個名字，如果圖聽到了，自然就會找上來。」他沒說的是，如果不是百耳，又怎麼會有這個部落。

其他人紛紛贊同，百耳眼中微，不由微抬起了頭，自圖離開後，角首次出一抹發自真心的微笑。

「好，就百耳部落。」

次日，百耳帶著古，以及一直跟隨著他的五個人，坐上竹筏，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