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那些細

在雪季快結束的時候，葛巫的問卜容以及藍月森林各部落即將跟勇士部落結盟，在對鷹族不利的雨期攻打南方人城的消息不脛而走，讓表面一片清淨的部落暗微瀾。

薩看向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用泥造陶胚的陶陶，原本是不打算說什麼的，結果還是沒忍住。「這段時間你最好老實地跟在我邊，別有事沒事到跑！」

陶陶正做得專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薩在跟他說話，不由茫然地抬起頭，「我沒到跑啊。」其實現在已經沒什麼亞會來討好薩了，可惜薩從來不鬆口讓他不要跟，他倒是覺得跟在薩邊這些時間足夠他做出更多的陶來了。不過他實在是不敢開口說出以後都不跟的話，於是只好這樣繼續下去。

「跟你說你就聽著，哪來那麼多廢話！」薩不耐煩地叱道，其實有些心虛。他每天都帶著這個亞到跑，又不娶做伴，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要換別的亞，早就不幹了。其實陶陶如果真拒絕，他也無可奈何。偏偏陶陶也是個老實的，於是他樂得欺，當然，作為回報，他已經將陶陶劃歸了自己所屬的範疇，除了他，別人是不能欺負的。

陶陶見他不高興，也就沒多問，哦了聲，又繼續低頭去做自己的事。雪季無事，薩又不用出去訓練的時候，他就得跟著，哪怕是待在屋子裡什麼事都不做，他趁著這個閒暇做些東西，薩也不會說什麼。

他這樣的反應在剛開始的時候會讓薩覺得輕鬆，現在卻越來越氣悶，偏又發作不得。過了一會兒，薩又開口了，有些遲疑：「如果我不當部落的首領了，而是像游一樣去遊歷整個大陸，你還會跟著我嗎？」

好好的首領為什麼不當？為什麼要像游那樣四漂泊，無家可歸？這是陶陶聽到這個問題時，最先想到的。他最大的就是有一個安定溫暖的家，然後能吃飽肚子，再好一點的話，就是在吃飽肚子的時候，還能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就像做各種陶。而現在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的，雖然想到阿父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時會難過，但是他已經很滿足了。所以，在聽說薩要放棄這樣的生活的時候，他有些無法理解。

薩看他抬起頭，卻半天沒有回答，有些失。哪怕他知道真帶上陶陶的話，會給自己增添不負擔，可是他還是希有一個人能像百耳對圖那樣，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都始終跟自己站在一起，哪怕不能並肩也沒關係。

「你讓我跟……我肯定要跟的。」陶陶回答得有些痛苦。他當然是不想跟的，他每天跟著個人跑來跑去算什麼啊。可惜別看他長得五大三，但心思其實極為細膩，薩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又準又猛地撞到了他的心坎上，讓他哪怕明知這是最好的離對方的機會，還是眼睜睜地放過了。

薩本來已經有些心冷，乍然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下，才明白過來，素來清冷的俊臉上不由出一笑容。

陶陶看到，耳竟莫名開始發燙，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做事，心中卻是真正鬆了口氣，哪裡還有剛說完話時的後悔。那時他想，首領雖然看著又冷漠又兇狠，其實也是跟小人一樣是想要人跟著哄著的，自己還是不要跟他計較吧。

同一時間，一個全裹得棉乎乎的亞被另一個亞拖到了竹林中，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阿織，你別傻，他們幾個都不幹了，你用得著還惦念著幫那鷹主？這回鷹族肯定完了，那都是該的，讓他們殺了我們那麼多族人。」拽人的亞語氣急促地勸說。

「我家狄，還有亞都還在鷹主手裡，我怎麼可能不管他們？」阿織冷笑，一把甩開勸他的亞，「你們不管自己的伴和孩子，那是你們的事，別想我跟你們一樣！」

「我們怎麼了！」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和譏諷，那個亞氣急，卻又擔心引來人，所以還是努力低語氣，「你以為你比我們好，你知不知道，你如果通知了鷹主，這個部落就要跟我們以前的部落一樣，老人和殘被殺死，人變奴，亞再被賣給更遠的部落。他們……他們真是白對你好了！」說到後面，他氣不過，一掌打在阿織冷著的臉上，然後指著他鼻子罵：「你以為鷹主來了，滅了百耳部落，你就能救你的狄和亞，你做夢呢吧，說不定狄和亞已經死了，早就被鷹主折磨死了！你還想被賣呢，你還想呢……我可不想。我告訴，要是你敢做，我一定會跟首領說，我一定會……」亞越說越氣，抬起手想再給阿織一個耳，卻在對上那張故作冷漠其實已被悲傷充斥的臉時怎麼都下不去手，最後只能恨恨地踢了一腳旁邊的竹子，然後轉怒氣沖沖地走了。

直到亞走得不見蹤影，阿織才抬起手摀住臉，無力地跪在地上，無聲地啜泣。他不想害人，可是他該怎麼辦？他的狄和亞……狄和亞要怎麼辦？

兩人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都已被人看在了眼中。塔看著久久跪在竹林中，肩上已經覆上一片落雪的亞，有些意外。任他們怎麼想，都沒想到阿織，那樣善良而勤勞的阿織竟然也是細中的一員。

「圖那邊不是收了很多南方部落的人嗎？說不定有些亞的伴會在裡面。」聽到他的回報，薩著下思索，然後果斷下令：「派人聯繫百耳，讓他在那邊查一下。」對於薩來說，因為已經有了準備，那些亞就算背叛，也不會造什麼傷害，但是能夠減一些不確定的因素，總是好的。

沒想到這一查，就查到了雨季到來，還真讓他們找出了幾個部落中亞的伴和親人來，一時之間整個部落都喜氣洋洋。雖然這其中並沒有阿織的伴和孩子，但是卻讓他的眼中除了悲傷外，開始漸漸亮起了希。

雨季到來，一船船的黑石武從勇士島送到百耳部落，戰爭的氣氛越來越濃烈。當別的部落陸陸續續來到盆地，開始早出晚歸地跟著百耳部落一起訓練的時候，一直按兵不的某人終於按捺不住了。

「漠，我聽他們說，咱們要跟其他部落一起去攻打鷹族，是不是真的？」配過後，微安趴伏在漠的膛上，息著問。

漠本來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挲著他的背，聞言手頓了下，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他不是不知道百耳他們對微安有見，只是他總覺得自家部落這麼好，又沒虧待微安，微安怎麼可能背叛他們。然不得不說，那些話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影，讓他無意識地變得敏起來，雖然喜歡微安，但是不該說的話從來不說。

「我擔心你啊，要是打仗的話，你肯定也要去。鷹族那麼厲害，要是你有個什麼，讓我怎麼辦？」微安一直以為自己找了個大咧咧的好哄的傢伙，哪知竟然也是個的，結伴這麼久，有用的東西卻是一點都沒問出來，就連部落結盟攻打南方的消息都是聽到別的亞討論才知道。他之前害怕是部落故意放出的風聲，想要像以前那樣清查，所以一直不敢有所作，直到看到大量的黑石兵被運送過來，才知道這一回恐怕是真的。雨季已經到來，離他們定下的時間眼看著越來越近，他不能不慌了。

漠笑了起來，了他的臉，說：「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僅此而已，有關戰事的話卻是一句也沒說。

微安心中暗恨，但他扮慣了溫如水的脾氣，這時也不好發作，只能忍著氣繼續旁敲側擊：「勇士部落那麼野蠻，要是跟他們合作，他們突然想吞併我們部落可怎麼辦？聽說他們就是把海邊那些部落都吞了，才變現在這樣強大的。」

漠皺眉，一把推開，開始穿：「圖要是想當首領，薩絕對一句話也不多說，就讓出來。他用得著費那麼大勁嗎？你別整天胡思想的，如果不是鷹族欺到我們頭上來了，誰想打仗？」說起來，以他的心，竟然贊主攻打鷹族，也算破天荒頭一遭了。這還是因為大山部落被滅導致的。他在大山部落住了那麼久，跟裡面很多人都了朋友，看到他們遭難，自然不好。

他雖然什麼都不肯說，但是只憑這一句話，已足夠讓微安肯定，他聽到的那些消息是真實的。心中有了計較，他臉上的神愈發溫起來，湊上去從後面抱住漠，楚楚可憐地說：「我以前在的部落是被鷹族吞滅的，所以我害怕啊，你別怪我想。」

漠聞言心，轉回抱住他，輕拍著背哄道：「別怕，有我呢，我不會再讓你落在鷹族手裡了。」

「嗯，我相信你。你在我心中是最厲害最厲害的人，就算是那個什麼圖，還有薩都比不上的。」微安將頭埋在他前，輕輕道，語氣中充滿了仰慕和信賴。哪怕漠明知自己沒他說的那麼厲害，聽到這話仍然很高興，然後就聽微安繼續說：「我聽他們說，以前就你一個人，就幫著大山部落度過了，是不是真的？」

突然提起往事，漠忍不住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我一個人。還是虧了百耳的陣法，否則哪裡守得住啊。」不管怎麼說，在那件事裡，他的功勞最大，這確是真的。所以說起這事時，他多還是有些自豪。

「陣法？什麼陣法？能弄給我看看嗎？」微安一臉的好奇。

「這個……」漠想了想，有些為難，「那太複雜了，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出來，而且現在弄來也沒什麼用。」

微安毫不掩飾眼中的失，卻還強撐著笑臉，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沒關係，沒關係，等以後有機會你再弄給我看吧。」

看到他這副樣子，漠頓時心，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然後說：「要不我畫出來給你看好了。可惜畫出來的，看不出有什麼作用來。不過等問過百耳後，我可以教你怎麼做。」

「可以嗎？」微安臉上出驚喜的神，而後又迅速黯淡下去，「不過，百耳不會答應吧。你們練的那個功，他都不肯教給我們呢。」怎麼可能讓漠去問百耳，他又不是想自找死路。

「不會的。百耳是因為他練功的時候出過事，怕你們也出，所以才不教你們的。」漠搖頭，雖然沒聽百耳的話，娶了微安做伴，但是他心中對於百耳有著深固的尊敬和信服，並不是旁人一兩句話便能搖的，哪怕是他最喜歡的微安。

「是嗎？」微安強笑，眼神有些黯然，「可是我也想變得跟百耳一樣厲害，那樣就不用你保護我了，我也能保護你。」

聽到這話，漠心中不已，抱著微安的手又了，「保護亞，還有自己的伴是人的責任，你只要乖乖在家等我回來，給我生幾個崽就夠了。我不希你出事。」想到當初百耳癱瘓的事，他現在仍害怕不已。

微安咬了咬，腦中急轉，最後歎道：「那我不學吧，不過他們都不跟我來往，我在家無聊得很。你乾脆也把那練功的方法記下來，我一個人時看看也能打發時間，等百耳願意教我們的時候，我也不會落到其他人後面。」他這話可謂百出，也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有點狗急跳牆的意思。

「好。」漠全心對他，並沒往別想，卻虧得還記得練功的事要經過百耳的同意，所以哪怕是應了他的要求，也並沒打算在百耳答應之前把記下的東西給他。

然而有心算無心，當漠將陣法圖，還有人經絡圖畫好，功心法記載下來的時候，微安帶著這些東西，從部落中憑空消失了。

事實上，陣法沒有畫完，有部分因為長時間沒用，漠忘記了，打算等百耳回來再問清楚；至於人經絡，上面只畫出了走行，還有位，卻沒用文字標注；還有功心法，其實只寫到一半，因為微安總在旁邊走過來晃過去，讓他心猿意馬，沒辦法靜心寫，所以就敷衍說寫完了，其實是打算等日後慢慢補全。可以說，這三樣東西，現在拿出去沒有一個有用的。

可是，就是這三樣原本沒任何用的東西，讓漠一向溫熱，哪怕經歷了和族人反目也沒毫化的心一夕之間變得比冰雪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