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天空暗如潑墨,黑雨下個不停,伊澤已經到達了地圖上標識的沼澤地邊緣。
缺失了一只龍角的頭頂持續泛著鈍痛,渾的伊澤坐在樹下一塊布滿苔蘚的巨石上,琥珀的眸子里浸著冷酷,無形的殺意有如寒氣森然的冰凌,得暗虎視眈眈的魔不敢上前。
仔細看了眼地圖,確定無誤后,伊澤將其收好拿出了水袋,耐著小飲了一口,他閉上了眼睛,趕在進沼澤地的時機來臨之前積蓄著力。
他來這是為了尋找龍紋石。
傳聞那是惡龍族的先祖死后骸骨化的晶石,其中蘊藏著黑暗的力量。
黑暗與明相互吞噬,龍紋晶石煉化后釋放的能量,可以修復司那顆再生心臟的不足,幫找回丟失的五。
伊澤已經知道了巫醫的份——明神座下的明祭司,來到西方是為了尋找他們一族的圣。
他是為司而來的,為了救,將帶回明之地。
對于巫醫,伊澤對他沒有半分好,一個搶占了他在司邊位置的人,他沒殺了他已經是極力克制的結果。
伊澤對巫醫嫉恨至極,但他卻也同時對他心懷激,激他在司危難的時候救了,激他在他們都放棄拋棄司的時候向出了溫暖的手。
伊澤至今都不敢想,如果沒有巫醫趕去司邊會怎樣。
大概會就這樣死去,被艾萊娜毀去,帶著怨恨不甘和恐懼失,孤單地離開這個世界。
充盈著明的靈魂在這片大陸上會被黑暗吞噬,會連最后一意識也湮沒在絕中……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伊澤眼中流出一慶幸,他已經恢復了全部的記憶,從今往后他一定會守在邊保護,無論是否還需要他,無論如何看待他的追隨。
如果注定要回到東方,他也會跟著一起,哪怕他是一條長于西方的惡龍。
將近三天沒有進食,伊澤腹中難耐,莫名的心慌更是讓他焦躁不安。
無法睡的他索睜開了眼睛,將封印在球里的蛇舌拿了出來。
這蛇舌是救治司的重要材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它名蛇舌卻并非與蛇有關,而是鯊魚的舌頭。
他如今頭痛難忍、負重傷就是為了拿到它。
前天之前,他還在分隔東西方大陸的那片海里。
和司分別之后他就直奔到了這里,潛到了海底之下的幽泠深淵之中。
暗涌的海仿佛能吞沒萬,他兜轉追蹤了幾天才找到了寄居在那里的遠古巨鯊。
巨鯊的戰力很強,形碩大,生狡猾嗜殺,說是深淵霸主也不為過。
巨鯊食量很大,海底隨可見巨型骨架,有鯨魚,也有高階魔,還有幾骨架形態大小和巨鯊類似,想來它應該是極了將同類也吞食了。
在與巨鯊廝殺的時候,他化出了原形,型和巨鯊不相上下。
但因為是在深海中,他的雙翅礙于水幾乎發揮不出任何作用,而這又是巨鯊的棲息地,它占盡了先機,因而獵殺并不順利,他幾次險些喪命鯊口。
廝殺搏斗持續了七八天之久,期間,他們數次引發了深海地震,巖漿滾滾,他也因此找到了得勝的機會。
最后,他以折斷一只龍角為代價取到了蛇舌,也因此重傷昏死在深海中,隨波浮上了海面,昏迷了三天才醒。
龍角不似鱗片或四肢缺失了還可以再生,龍角和雙翅是惡龍份的象征,失去了就再也沒有了,無論用什麼方法。
頭頂龍角斷口痛意鉆心蝕骨,伊澤臉枯敗,黑雨在他臉上劃下凄冷的痕跡,他渾冷到發抖,可他卻笑得極其滿足,充滿了暖意。
伊澤將盛放著蛇舌的球抱在懷里,像隔空到了曾經的溫暖。
過去在艾萊娜邊無比在意騎士榮耀和環的他,如今早已將其視為浮云,他有了真正心的人,尋到了真正的歸屬。
想到這,伊澤臉上笑意更濃,溫暖和煦,與這凄風苦雨格格不。
稍后等他拿到龍紋晶石,他就可以回去幫司找回丟失的,就算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也總有一天能到他的真心。
不會再將他的意視若無。
……
天空中黑云越來越厚重,黑雨蒸騰化了霧,整片沼澤地手不見五指,只是站在邊緣未踏足進去,就已然讓人不寒而栗。
但這之中并不包括伊澤,黑霧彌漫,卻并不妨礙他視,甚至于他的視線比剛來時還要清晰許多。
沼澤地危機四伏,可惡龍族先祖對族中后輩卻格外寬容,他們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越時空和后人對話,給予他們最后的指點。
伊澤對此并不知,覺醒了惡龍的力量,他很輕松的就進到了沼澤腹地,他準備的武、布陣材料一樣也沒用上,來之前為了準備這些,他甚至連放置食和水的位置也騰了出來,卻沒想到現在會是這樣的結果。
事進展的太過順利,順利到讓人覺得詭異。
蹚過一條淌著污腐水的暗河,伊澤來到了地圖上最后留有標記的地方,沒有了地圖的指引,之后的路只能靠他索。
直沖顱腦的刺鼻氣味得伊澤皺起了眉,他小心踱步,警惕地環顧四周,想找到龍紋晶石藏匿之的口。
往西北的方向前進了大概一刻鐘,伊澤腳踩到了一塊凸石,凸石的出現在這踩一腳就會下陷的沼澤地里尤為異常,伊澤立刻低下了頭。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腳下,空氣中彌漫著腥惡臭氣突然全部消失了,四周變得雀無聲,靜到耳畔只有伊澤自己的心跳聲,讓人發慌。
再之后,一道啞蒼老的聲音從伊澤后傳來,“原來是你。”
伊澤滿戒備回過了頭,十字劍利落擋在前,殺氣凜然,聽聲音他本以為來人會是個難纏的對手,卻不想竟是個面容慈祥的老婦。
老婦白發蒼蒼,眼珠是和伊澤一樣的琥珀,眼里有些許意外,但更多的是歷經歲月洗禮之后沉淀下來的從容。
在上,伊澤并沒察覺到任何類似敵意的緒。
但他仍舊沒有松懈,嶙峋手掌將十字劍握得極。
“你斷了一只角,上也傷得不輕,這一路想來是了不苦。”
老婦先開了口,伊澤覺得出于禮貌自己該說些什麼,但他擔心這是幻象、是陷阱,他必須時刻小心,一步不能出錯,他不能死在這,司還在等他。
伊澤一言不發。
察覺到他的繃,老婦出了笑容,“別張,你是伊澤吧,來之前你聽到的部分傳說并不是假的,不出意外,你應該是我在這世上見到的最后一個后輩,為作紀念,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
“你想要什麼?”老婦停頓兩秒問道。
伊澤抿不語,目機警,氣勢凌然。
后輩英姿發,老婦眼中多了抹贊賞,看著伊澤滿的傷痕,憐惜道:“不如我把你丟失的龍角還給你,雖然龍角不可再生,但我可以把你送到龍角丟失前的那一刻,幫助你改寫你的過去。”
聞言,伊澤臉稍變,看出他在想什麼,老婦出言擊破了他的幻想,“時逆轉的時效只有三天,且只有一次。”
只有三天……
伊澤眸黯淡下來,這并不足以幫助他改變傷害了司的過去。
在希和絕中來回起落,伊澤的心早已變得麻木不堪,可他仍舊一次次奢希的降臨,他做夢都想抹去司曾經過的苦難。
如今希破滅,他拔的軀恍然間變得有些傴僂。
老婦見狀輕嘆一口氣,直言道:“你想要龍紋石,想拿它去救你的人?”
也許是出于同族的應,伊澤漸漸放下了些戒備,聽到這話,他抿的張了張,聲帶被痛楚著,他嗓音嘶啞道:“您能把它給我嗎?”
“可以……但你確定真的要嗎?”
老婦話音倏地變得嚴肅,“龍紋石支撐著這一整片沼澤的運轉,拿走龍紋石附近的生靈都會死,作為代價,你必須拿你的雙翅來換。”
伊澤聞言眼睫輕,有些猶豫。
他猶豫并非是同這周遭魔的命運,也并非是不舍雙翅背后的榮耀,他猶豫只因為司還沒見過他的翅膀。
為了他能恢復原形,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總該對有個代。
他很早之前便想給看他的翅膀和鱗片,可他咎由自取只換得了一句‘惡心’。
當時的表,說話時嫌惡的語氣……哪怕過去了這麼久,他也一直記得。
他雖然痛心,卻并不怪,只是被他惹煩了、急了,況且那時候他扭曲的手臂也確實像說的那樣很惡心,是他太過卑鄙想利用的同。
幻想著司歡快地繞在他邊他翅膀和龍角的畫面,伊澤眼底騰起慘痛的,痛苦蔓延到深,驟然攥了他的心。
這樣的場景永遠也不會有了吧?
心中生出一抹憾,但他知道他不能太貪心,他只要今后能留在邊就夠了。
伊澤看向老婦,給予了答案,“我想要龍紋石。”
老婦并不意外,但還是勸伊澤再好好想想,“有時候有些事不是你一廂愿就能有結果的。”
“放棄了龍的榮耀,你將徹底被族群驅逐出去,哪怕你前世獲得了神的賞識,今生依舊得到了他的眷顧,可背叛就是背叛!”
神的靈魂近來到了很嚴重的損傷,不出預料應該也和伊澤的心上人有關,那個渺如塵埃的東方竟然得到了神的心,了神的人。
伊澤他不該覬覦神的東西。
為了族群的未來,老婦仍在勸說,“有時候只要放下心里的執念,你就會過得更好,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況且有些人注定不屬于你,強求也沒有用。”
伊澤聽出了老婦的言外之意,字字句句都在告誡他和司不會有結果。
伊澤表凝滯,腔里的憤怒幾乎能將他整個人燒起來,目冷銳凌厲,他重復且堅定道:“我要龍紋石!”
司不是執念,是他的伴,是他深的人。
他承諾會救,他已經對食言過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犯錯!
老婦并沒被伊澤的暴漲的怒氣威嚇到,依舊從容不迫,憾道:“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之后就不要再后悔,悔恨是這世上最沒用的事。”
拿走龍紋石,懲罰遠不止失去雙翅,還有他最后一次見到人的機會。
現在回去,扇雙翼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他或許還能見到他心上人的最后一面。
只是或許。
……
古堡里,因著艾萊娜的死亡以及羅慕路斯的束手無策,司終于又見到了巫醫。
他比上次兩人見面時又消瘦了許多,金發枯,面容憔悴,眼底暈著青黑,滿臉疲憊。
司同樣臉很不好看,如同即將枯萎的鮮花,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等待著終結的降臨。
四目相對,兩人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哪里開口。
沉默中,巫醫輕握住了司的手,掌心溢出的明之力隨之流淌進了里。
司的呼吸因此順暢了一些,恢復了些神,啞聲道:“我們要離開了嗎?”
巫醫手了司的頭頂,話音極輕,“嗯,要離開了,越洋的船只已經修好了,明天中午我們就離開。”
聽著巫醫的話,司再一次到了那抹悉的溫,面上不顯異樣,依舊十分虛弱地問道:“明天就要走了嗎?我需要做什麼?”
巫醫笑著搖頭,“你什麼都不用做,一切都給我,明天我會親自來接你,等你午睡醒來,我們就在回去的路上了。”
“司,再最后堅持一晚上,不要和他吵架,保存力,該做的你都已經完了,好好休息,等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