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爐里，剛添的新炭燒得噼啪作響，秦越冬抱著湯婆子站在一邊，看著被司質問的秦驚秋，心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仿佛靜止，面對司的詢問，秦驚秋默然不語。

他要干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他想殺了那些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作惡之人非但沒有得到懲治，反而更加囂張。

每隔幾日便有人到家里打砸搶掠，謀詭計層出不窮，他不確定他還能不能活到天晴的那天，眼前一片迷霧找不到出路，與其被他們陷害打死，不如他先發制人。

剛才若是司沒來，他……

“是他們手打人、搶奪東西在先。”

長久的靜默之后，秦驚秋打破了平靜，他抬起頭，拋開唐刀剛被發現時的慌，如今他心中一片平靜。

司定睛看著他，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是被的。

沒有人會懷疑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會蓄謀殺人，再加之他上的傷痕和這滿院子狼藉，必定會被判定為過失傷人，兔子急了也咬人。

就這樣的心，923說他莽撞沖？

司并不認為。

秦驚秋并非有勇無謀，可也沒有多聰明，他懂得借傷勢為自己開，卻不知他面對的是怎樣窮兇極惡之人，他們不會因為他有證據就放過他，反而會借勢除掉他。

學不會審時度勢，聰明反被聰明誤是遲早的事。

司對此并不在意，這般年紀，又拘泥在這小山村，有這樣的計謀膽識已是難得。

只要好好教導，有信心把他調教足智多謀的儒將。

旁邊，秦越冬聽到秦驚秋的話，后知后覺倒一口涼氣。

他就說今日不對勁！

以往有人來搶東西，他哥總著他不讓他說話，可今日他哥卻一反常態話特別多。

再者，以他哥的能力，如何能被那婦人輕易制服？

他哥力氣過人，年婦人需要費些力氣才能提起的水桶，他一下就拎了起來，來回打滿水缸都不帶氣的。

可剛才他卻被那幾個婦人按著打，他還以為是他呆頭呆腦拖了后，才使得他哥放不開拳腳。

卻不想他哥原來是故意的。

秦驚秋話音落下許久，司一直沒吭聲，臉上沒有多余的表，目沉靜，讓人看不清是喜是怒。

是因為他要做殺人的惡事，所以對他失了嗎？

秦驚秋畢竟是個孩子，不司想法的他不免又開始張起來，耳畔是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后背也泌出了一層細的汗水。

不，不可以……

不知為什麼，秦驚秋莫名的不想讓眼前的小年對他失灰心，哪怕他們剛認識了不久。

秦驚秋滿心慌，可正當他想說些什麼辯解的時候，司卻話鋒一轉，問了個與剛才之事毫不相關的問題。

“可否看過人家斗蟋蟀？”

說著，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秦驚秋不明所以，卻也不敢猶豫，如實回答，“見過。”

司點頭，又看向秦越冬。

秦越冬也急忙跟著回答，“見過，兩只蟋蟀在罐中撕咬相斗，打贏那方獲勝。”

司放下茶盞，“越冬說得不錯，準確來說那是一對雄蟋蟀，從野外將其捕捉回來，放進斗柵中以供人們賭斗賞玩，最后下場非死即傷……你們可知它們為何爭斗廝殺？”

秦驚秋長睫輕，沉默不語。

秦越冬搖頭，不過是兩只打架的蟲子，他又不懂語，哪知道它們為何打架。

司：“天使然，為了掌大的壇罐領地，也為了兩口飼主的賞食。”

“驚秋，此刻之于你，這短暫的安寧便是那領地餌食，你可知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我知你既然準備干了，必定是有把握，可你便是殺了山哥那些人又能如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后之人遠不止你看到的那些，他們連秦副將這般英烈的名聲都敢敗壞，悄無聲息除掉你又有何難？”

“若你出了事，你要越冬怎麼辦，同你一樣用命去拼？”

秦驚秋握了拳，依舊低頭沉默，司審視的目落在他上，“若想擺既定的命運，就得跳出罐子，打破規則，走到更廣闊的地方去，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關于秦副將一事，我已上報將軍，只是背后貪墨之人牽涉甚廣，真相非朝夕可獲，此刻對你和越冬來說正是年進好時候，你確定要一直困在這小小壇罐之中，渾噩度日，做那眼前只有方寸之地的蟋蟀嗎？”

秦驚秋抬頭，目和司相撞，他呼吸倏然一，莫名的緒襲上了他的心。

他不愿，他亦想走出去，想為爹娘報仇開始新的生活，可前路漫漫，夜黑霧濃，他找不到前進的路。

司轉而看向秦越冬，“越冬，你可愿隨我回將軍府？”

秦越冬看了眼秦驚秋，抱著湯婆子的手松開又握上，最后咬牙，走到司前躬行禮。

“越冬愿意。”

……

司來時就做好了帶兄弟二人走的打算，帶來的人幫他們打包收拾好，剛過中午便啟程離開了李家坳。

到了將軍府，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

司潑猴一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管家胡子一撅，立刻上前去攙扶，“小爺，雪天地，您小心著點。”

“不妨事！”

司擺手，轉迎秦驚秋、秦越冬下來，“林伯，這便是秦副將家的兩位公子，驚秋、越冬。”

司拉著人介紹，說完又對二人道：“這是府里的管家，他林伯就，他是將軍府里的老人了，里外一大家子都靠著他，以后你們若有事尋不到我可以找他。”

林伯在一旁聽著，一臉慈祥，視線落在新來的兩個孩上。

“林伯。”

兄弟二人齊行禮，姿勢標準，雖滿臉傷痕，卻板拔，不卑不。

林伯點頭，眼中浮現一抹贊賞。

秦副將舍生取義的事跡天地，其子必然也不差，再加之此前聽說了兄弟二人的遭遇，林伯對他們更是憐同。

說了幾句關心的話，林伯轉而對司道：“將軍今日出門前給兩位公子安排了住，就在爺您對面的院子，兩間正房都收拾出來了，您看還缺些什麼，我差人備齊。”

司點頭，“，待會我帶他們過去。”

司知道司將軍這麼安排的緣由，他想為培養可信之人。

秦副將的為人司將軍了解，秦家兄弟的品行經歷他必定也做了調查，如今這結果是在告訴，他認可了他們。

馬車進了府門一路駛到了兄弟二人的院門口，府里小廝拎著大包小包往里走，兄弟二人念舊，爹娘的東西都帶了來。

過了院門，司一邊領著兄弟二人進去，一邊介紹，“這是東廂房，對面是西廂房，再往前走過了穿堂就是正房……”

一路上雕梁畫棟，庭院方闊舒展，白雪臘梅，景致高雅宜人。

秦越冬年紀小子跳，眼睛隨著司的介紹眨也不眨，張著，連連驚嘆，表夸張。

司瞧著他有趣，走過去了他頭頂的小揪揪，笑道：“秦小爺，這住看著可還滿意？”

秦越冬重重點頭，“滿意！”

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院子，好大，墻也高，便是再大的雪也不用擔心房梁會塌，夏日也不會雨。

小小孩滿心新奇，忘記了張，不多時便被廊下掛出來風的畫眉鳥吸引去了注意力，得了司允許，一溜煙跑過了。

司目轉至秦驚秋上，他不似秦越冬那般興激，拘謹沉默，敏察覺到司的目，他規矩站直，拘束喊了聲，“小將軍。”

秦驚秋角青紫，額頭掛著傷，孤寂又小心，格格不像只誤他人領地的小崽。

司看著他，又是一陣心疼，他這樣的格是會做出沖之事的人嗎？

若有人在他邊教導，他必能才，可原文里他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吃盡苦頭，最后落得個死無全尸的結局。

心里約有些泛酸，司不著痕跡嘆了口氣，走到秦驚秋側，“你和越冬盡管放心在這住下，這將軍府日后便是你們的家，你們便是這院子的主人，在這沒人敢欺負你們！”

“剛才帶走的山哥娘我會差人嚴加審問，貪墨舞弊之事牽涉甚廣，與朝中幾位皇子王爺都不開干系，因而查探之事須得從長計議，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連累旁人。你放心，你爹娘的事我一定會給你個代，你相信我。”

“還有讀書習武之事你也不必擔心，我爹已經安排好了，開春后你便和我一同去書塾，越冬尚未開蒙，府里也給他安排了夫子。”

上司的目，秦驚秋眼眶有些紅，腦中轟鳴陣陣，心中翻滾著復雜的緒，他哽咽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將軍，您……”

為何要對他說這些，又為何要對他這般好？

他只是個副將的兒子，目不識丁，鄙不堪。

他爹是為國捐軀了，可眼前的小年卻不欠他什麼。

除了脈至親，這世上從沒人對他這般好，真心付出，察覺不到一惡念。

曾經，他也期待著村里的孩能接納他，他小心翼翼去討好，拿了最寶貝的東西送給他們，可最后等來的卻是捉弄和恥笑。

所有人都對他和越冬惡言相向，想要瓜分他們為數不多的家產。

他已經準備葬黑暗了，如今卻又看到了一束。

看著秦驚秋的表，司猜到了他想說什麼，沒破，話題一轉，向他介紹起將軍府的況。

“我爹我娘都是極好的人，我爹雖拜鎮國將軍，平日里卻十分平易近人，我娘也是，現如今不在府里，立夏才回來，我娘做菜的手藝簡直一絕，還有釀的酒，早前我著喝了一壺，哈……那滋味，妙不可言！”

秦驚秋聽著慢慢止住悲傷，看著司，目專注。

“還有我妹妹，人也極好，溫婉可，哦對了，忘了跟你說了，我跟我妹妹是雙生子。”

“雙生子？”

秦驚秋這才出些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表，在李家坳，雙生子很是罕見，他以前聽說過，卻沒見過，聽聞雙生子心意相通，他覺得很神奇。

司笑著解釋，“就是長得一樣，我倆共用一張臉，我急，搶了一步出了娘胎，也得虧是快了一步，不然我就要多一個天管我的長姐了，不過也不是霸道的子，人心善，之后找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