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春燦爛，暖洋洋的日照在上泛著熱意，人心緒。

蕭玄景換了棵樹，曲著單手托腮，手里著個裝著糖炒栗子的布包，一邊津津有味吃著，一邊饒有興趣聽著里面鬧哄哄的爭吵，懶洋洋瞇著眼睛，眉宇間盡是桀驁難馴的傲氣。

“秦驚秋！你敢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知道這是哪嗎？這是敬安閣，是讀書的地方！”

“聽說你是從前是放牛的，你們這些只知道舞槍弄的莽夫就該去馬廄牛棚待著，跟什麼筆墨紙硯打道……”

罵聲刺耳，蕭玄景腦殼有些疼，他知道這人是誰，是左相之子——高乾。

左相是大皇子一派，其妹是當朝皇后，作為高家獨子，高乾被寵得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時常連宮中不得寵的皇子也不放在眼里。

這高家和司家積怨已久，究其緣由還是黨派之爭。

不似高家因著脈早早選明了隊伍，司家不偏不倚一貫保持中立。

高家幾次拉攏司家，奈何司恒淵為人剛正不阿，接連不兩家便生了齟齬，但高家仍為了渺茫的希不肯撕破臉，直到皇帝給他和司家嫡賜了婚，兩家的梁子才算是徹底結下了。

關于這婚約，蕭玄景也是頭疼，他和司家嫡素未謀面，卻因著政治利益被綁在了一起，皇帝忌憚大皇子一派，他正值壯年，若司家再同大皇子結盟，勢必會威脅到他的皇權。

制衡之策，他和旁人皆是棋子。

想到這些，蕭玄景眼神晦暗不明，手中的栗子殼力發出一聲脆響。

家族仇恨不由人，有些人打娘胎里還沒見過面就注定是宿敵，見面就要殺紅眼，一如此刻的高乾和他對面的小年。

聽聞前幾個月司家兄妹被歹人擄了去，司恒淵找人的靜鬧得不小，原以為出了大事，卻不想是虛驚一場。

有傳言司岑出了事，如今一看哪像有事的樣子，中氣十足，跟那田間兇悍的小一般無二。

蕭玄景將栗子凌空一拋，須臾之后準落口中，他闔上眸子品嘗甘甜，同一時刻，耳邊又傳來了高乾的嚎。

高乾從倒歪的桌椅間狼狽爬起來，還沒回頭便罵了起來，“他娘的誰踹老子！”

下一瞬，看清人，“你……你是司岑？”

司站在秦驚秋側，個頭比高乾矮不，氣勢卻不容小覷，“就是你小爺爺我，你膽啊，敢欺負我弟弟！”

司氣勢足，高乾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瞧是個白的矮冬瓜，高乾嗤笑一聲，“我當鎮國將軍府都是些什麼貨呢，不是莽夫就是娘娘腔！”

“瞧瞧你這面皮，老天爺賞飯吃啊，要我說你趁早滾出敬安閣得了，花柳街秦楚館正缺小倌呢，你要不干脆去那，早學手藝早上手！”

高乾狂笑不止，他表哥遲早要登上皇位，他司家敬酒不吃吃罰酒隔三差五便同他們作對，早晚玩完！

“你說什麼！”

江穆寧是個脾氣暴的，聽見自個兄弟被人侮辱，沒等暴怒的秦驚秋沖上去，他就先罵出了聲。

司將人拉住，同時出胳膊擋在秦驚秋前，對二人道：“沉住氣，別跟腦仁缺失的玩意扯皮。”

剛才瞧著院正還沒走呢，鬧出這靜，想必待會就過來了。

江穆寧了解司岑的脾，四目相對他當即了然，輕啐一聲，一甩袖子，后退兩步，目落在秦驚秋上，好奇打量。

“你說誰腦仁缺失！”

這次跳腳的人換了高乾，司不愿和這智障爭吵，回察看秦驚秋的狀況。

秦驚秋傷得不輕，剛養起來的小臉青一塊紫一塊，角滲，右眼皮青腫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暴砸過，一板正的袍上沾了好些個鞋印，紋樣各異，一看就是好幾人一起手。

再看領頭的高乾，那狗東西都沒，更別提見傷了。

司又氣又心疼，手指虛落在秦驚秋角上，不敢，“怎麼傷這樣，疼不疼？都傷哪了？”

秦驚秋目溫，卸去狠勁，一臉乖順，“我沒事，都是皮外傷。”

擔心司誤會怪罪他，他想了想，解釋道：“那高乾欺人太甚，辱罵司將軍和一眾將士，我沒想手，可他說話太難聽又領著一群人打我，為了自保我才還了手。”

說完秦驚秋不敢看人，眼睛瞥向一邊，低著頭，倔強又委屈。

他深知他如今的境不能惹事，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剛才高乾那廝出口辱罵，他腦子一陣嗡響就了手。

之后他便清醒了，還手也只挑的部位，譬如后、大等等。

只是他下手還不夠快，沒打兩下便來了。

司早猜到是這樣，下怒氣，深吸一口氣，“打得好！下回再遇到這種事直接下死手，出了事大哥給你擔著，咱將軍府就沒怕事的人！”

聽到這話，秦驚秋一怔，隨即眼里閃過微，角在抬頭之前輕翹兩下，片刻之后又抿直。

旁邊，高乾嚷半天沒人理會，早已暴跳如雷。

聽到司的話，他臉一黑沖了過去，“司岑！你有膽子就把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就你這皮包骨的還要給秦驚秋擔事，你也不怕折了你的細胳膊細……”

高乾是個不學無的，口吐之言也鄙刺耳，蕭玄景在樹上聽著，頓覺索然無味。

正想走，耳畔忽的一陣寂靜，之后是數人倒吸涼氣的聲音，蕭玄景慵懶睜開眼睛，待看清下方發生了什麼之后，口中的栗子差點從鼻孔噴出來。

只見司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高乾側，高乾人高馬大，司剛到他口，和他高壯的軀一比瘦弱得像蔥苗。

可這蔥苗卻膽大的很，出那白生生的手，正住高乾兩之間的位置。

高乾整個人懵住，回過神來，面如菜，握住司的手腕，想要扯開卻又不敢用力，生怕扯壞了自己。

“你——司岑你！厚無恥！大庭廣眾之下你竟做這樣的腌臜事！”

司不以為然，手是不能手的，院正就要來了，可不能連累秦驚秋和江穆寧罰。

如此，只能下黑手。

完了放開手，角噙著鄙夷的笑，一臉嫌棄，“張口閉口細胳膊細，還以為你多厲害，搞半天，嘖嘖……你的小鳥兒不行啊，還沒你爺爺我一半大。”

在場都是公子哥，對那三兩頗為在意，聞言不約而同落在向二人瞄去，司有備無患大大方方起脯，一副任君打量的架勢，得意洋洋，好像真的懷雄。

再看高乾，他還沒從剛才的辱震驚中神，目震，瞠目結舌，倒顯得有些畏。

司又語出驚人，“剛才聽你提起秦楚館，你還知道他們那缺人，想來是常去，你去那干嘛？你這年紀還沒到時候吧？莫非是知道自己雄風難振想到那求師學藝？也該是如此，畢竟這事關你將來的男人尊嚴。”

說完，司嘆氣，滿眼同，“別泄氣，聽人說這鳥兒大不大不重要，活好才是正道，當然，前提是你這鳥兒能再長大點，若一直這般，姑娘們恐怕也……唉，可惜了。”

聽著這話，江穆寧和秦驚秋都紅了臉，蕭玄景倒是淡定，眼中多了幾分趣味。

“你！”

高乾氣得說不出話，臉漲紅，抄起拳頭就要上去揍人。

司一個利落閃避開，同時出腳絆了一下。

高乾怒火攻心，一時不察摔了個狗啃屎，周遭看熱鬧的孩霎時發出笑聲，場面一片混。

高乾惱怒，手忙腳從地上爬起來，漲紅臉吼道：“笑什麼笑，給我上去抓住他們！”

一群人當即要上前。

“你們在鬧什麼！”

大步流星趕到的正是司期盼已久的院正，老頭手上拿著教，蓄著胡子，兇神惡煞。

司一喜，上前先發制人。

“先生！高乾打人，他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弟弟！”

說著，側開子把秦驚秋往前一拽，將他滿傷痕亮了出來。

院正當即臉沉。

“先生，他們拉幫結派欺負弱小，我弟弟善良正直不肯加他便出口辱，辱罵不過癮便了手，好幾人圍毆我弟弟一人！”

司負屈含冤開口，高乾腦子轉不過彎，院正不是走了嗎！

“你打人？還要拉秦驚秋伙？”

院正橫眉冷豎走到高乾面前，居高臨下，一臉不容冒犯的威嚴。

善良正直，滾他娘的！

秦驚秋個老鬼，和司岑一樣不要臉，他是瘋了才要拉他伙！

高乾表像是吃了屎，反駁道：“他放屁！是秦驚秋先手，我兄弟看不過去才幫的我！”

好一個倒打一耙，院正沒好氣發問，“哦？那你倒是說說他為什麼手？”

司岑他知道，雖然懶散了些，但骨子里卻沒有高門子弟的驕矜傲慢，也不是個會鬧事的，將軍府家風嚴正，司恒淵的品他還是了解的。

這秦驚秋初來乍到亦是聰敏好學，反倒是這高乾，目中無人，俗無禮，實在讓人犯惡。

左相一派慣常如此！

高乾：“他嫉妒我相貌家世！還有司岑，他剛才出腳踹人，伶牙俐齒辱我，還手……”

話說一半，高乾突然想到什麼，捂住了。

“還手怎麼著？”

“……沒什麼。”

高乾說不出口，眾目睽睽被人掏了鳥，還有花柳街的事，這要傳到他爹耳朵里，他別想再出門。

院正儼然不信，高乾心一橫，直言道：“學生所言句句屬實，不信您問六皇子，他剛才便在樹上，他看見了！”

高乾信誓旦旦，聽聞六皇子對司家的婚事極其不滿，早前還和貴妃爭論退婚，司家丟了面子，他退婚的幾率便大了幾分，他不信他蕭玄景會放過這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