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簾放下，隔絕了窗外的遠山綠樹，桌案上被夏風掀的書頁嘩嘩聲也歸于沉寂。

司睡得很香，蕭玄景心中的疑也不斷在放大，他耳邊充斥著昆山快意癲狂的笑聲。

他高聲呼喊說司岑已經死了，他親眼見過尸，并直言他面前的‘司岑’是假的。

他笑他識人不清，笑他命格詭譎，縱然手中握著再多籌碼，也永遠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夢中的斥罵、混的哭喊此起彼伏，火舌搖曳、漫天，一切仿佛都在佐證昆山的話。

因著蕭玄景急促的息，他口的傷口有了崩裂的跡象。

或許是因為太痛，或許是緒太過混，蕭玄景眼眸慢慢開始泛紅，他盯著司的臉，似乎是想瞬息將看穿。

會是假的麼？

蕭玄景不確定，如果是假的，那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故意接近他？

會是大皇子派來的人麼，想要他死嗎？

想到這種可能，蕭玄景眸中浮現出一抹狠戾的殺意，與此同時復雜的痛也織其中，他在羅漢榻上坐下，向榻上之人出手。

年有力纖長的五指直向司脖頸而去，只需他輕輕用力就能置于死地，曾經就是這只手，死了他最心的犬，它口中的熱，噙著淚水眸中的不舍與痛苦歷歷在目。

那是他親手了結的第一條命，此后死在他手上的人越來越多。

殺一個人對他并非是什麼難事。

然而還不等蕭玄景到司，司突然翻了個。

在裝睡？

蕭玄景眼神一厲，殺意更甚，而司的咕噥囈語也在這時響起，“大善人……金玉羹……好吃……”

司皎月般的小臉正對著蕭玄景枕在臂彎上，低語幾聲，兩一蜷，徹底睡死過去。

蕭玄景目審視一瞬不瞬盯著，俄爾確定是真的睡著了，且對他毫無防備。

回想前夜，幾次在危難中幫了他，就連不久前在道里，亦是的出現摧毀了昆山的謀詭計，他確實如說的那樣被救了一命。

若是有目的接近他想要他死，何故如此大費周章？

遲疑片刻，蕭玄景收回了手，目就近掃過左耳后的，潤白一片，其上有一顆極淺的朱砂痣。

蕭玄景定定看了會，再次出了手，這次并非是奔著脖頸而去，也并非是為了那朱砂痣。

這世上非親非故容貌相同之人十分罕見，幾近于無，而只要是易容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指尖輕輕從司耳際索至瓣、鼻尖，手的十分細膩，怪異的覺又在蕭玄景心中映現而出。

片刻之后，確定司上沒有任何易容的痕跡，蕭玄景恍然間松了口氣。

那些話也許只是昆山看出了他對的維護狗急跳墻故意說來誆騙他的，若此計謀得逞，勢必會致使他與司家離心，其后大皇子一派必然會從中獲利。

可蕭玄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這世上容貌相同的人是罕見，可司岑邊卻有一人，不僅與他生的一模一樣，還十分了解他的脾習慣——他的雙生妹妹。

一般來說，別不同的雙生子在容貌上大多存在差異，或高矮、或臉型，哪怕一眼看不出差別，仔細觀察也能看出不同。

可司家的這對雙生子容貌卻出奇相似，二人站在一起簡直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且那司經常頂替司岑的份去敬安閣，真假連敬安閣的夫子都難以辨別。

蕭玄景垂眸，目再次凝聚在司臉上。

回想起昨夜月下咀嚼栗子時嫣紅的瓣，蕭玄景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他記得當年司家兄妹被擄之后，司恒淵的夫人俞氏曾離京半載，他得到的消息是俞氏遭了巨大打擊發了舊疾，究竟發生了何事致使承不住？

一連串猜測在蕭玄景心中閃現。

莫非他眼前之人是……

蕭玄景心跳停滯一瞬，可司家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而誰家姑娘又會鄙這樣？

當眾男子鼠蹊之，張口閉口和那街邊的混子無甚區別。

傳言，司恒淵如命，曾揚言要把司培養如母親一般援筆章的才。

而他眼前這人渾上下沒有哪點能和才沾得上邊。

可若這一切都是故意為之呢？

蕭玄景閉了閉眼，一時進退兩難，他心中極，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一個怎樣的答案。

若眼前之人是司岑本人，那昆山的計謀便確定無疑，他亦可以像昨夜決定的那般接納為自己親近之人。

可若是司假冒，那眼前這人……便是他的未婚妻！

好好的兄弟盟友搖一變了自己的未婚妻，驚悚之無以言表，蕭玄景費了好大的功夫自己消化掉這種可能。

可他卻又不得不承認，若眼前這人是子，他也并非不能接現實。

很有意思不是麼？

左右二人又退不了婚，以后若能和在一起，日子勢必不會無聊，雖然有時確實很讓人頭疼，但他卻不討厭。

而這人心思純善卻不怯懦愚莽，膽大心細，做事有原則，很適合在后宮生存。

但前提得是子！

而要分辨男很簡單，只需要他……

蕭玄景看向了司下腹之，五指突然握，呼吸了幾分。

他仍在猶豫，腦海中同他吵鬧的畫面和時不時流出的嫻靜婉的一面織在一起，致使他思緒混，若這人是男子他后續或許可以和無話不談，若是子……

這一刻，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且他做不出男子那的事，若是子，那他此般行徑又和那浪之人有何區別？

他們尚未婚，對待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他該恪守禮節。

這個年紀的年該有的糾結迷惘難得在蕭玄景上出現，說到底他也不過是被著長大的罷了。

終于，他做下決定，現在想這些都還為時過早，他須得先弄清楚況，這人究竟是男是本不是能憑他喜惡決定的。

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蕭玄景將手了出去，他將人放平，小心翼翼開袍角，指尖迅速隔著外輕輕了下。

下一刻，蕭玄景愣住，不可置信又手了，和他自己的并無二致。

塵埃落定，蕭玄景松了口氣，昆山那廝果然在騙他！

做完這一切，蕭玄景隨手將外袍給司蓋好，表散漫隨意，再也沒了剛才的拘謹小心。

須臾，馬車里響起一聲嗤笑，聽著帶點爽快愉悅的意味。

就這點本錢，究竟哪來的底氣嘲笑高乾？

……

兩個時辰后，馬車了城門，關巡檢時馬車停了下來，四周熙攘吵鬧的聲音傳到了馬車里，司聽見靜，長睫了下，接著突然坐了起來。

“包子！我聞到劉記包子鋪的香味了！”

司聳著鼻子，將頭探出窗外，悉的景象目而來，拍著窗欄興出聲，“京城！咱們到京城了！”

蕭玄景懶洋洋支著腦袋側臥在榻上，他面前攤著那本狐妖與書生的志怪小說，饒有興趣翻看著，很顯然，他極喜歡這本書，翻看無數遍的人也是他。

聽見司的驚呼，他慢悠悠抬頭，哼笑一聲，“你是狗鼻子麼？這麼遠也能聞到味。”

司聞聲回頭，臉一沉剛要發作就見他開了卷簾，朝外面的人吩咐道：“去，給司小公子來一籠包子。”

外面那人詢問了一聲，蕭玄景傳過來話，“要什麼餡的？”

司咽了咽口水，一時忘記了罵人，想也不想道：“要餡！還要牛餡、鮮蝦餡……”

司嘰哩哇啦報了一串，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卻見蕭玄景正噙笑看著，“還有呢？”

司覺得哪不太對勁，眼睛瞥向一邊了鼻子。

這蕭玄景到現在好像也沒吃多東西，估著現在也壞了，不然哪能開尊口給買包子。

十有八九是這樣。

未免待會包子不夠吃還要搶，角一翹，厚著臉皮補充道：“豬餡、羊餡也各來一籠，另外還要兩碗蛋花湯，就這些，有勞，有勞……”

蕭玄景嗤笑，看向窗外，“都記下了？”

“記下了，屬下這就去辦。”

蕭玄景散漫‘嗯’了聲，卷簾一放，慢條斯理地坐正。

他將前的志怪小說往桌上一丟，朝著司就笑了起來，“怎麼？馬上就有包子吃了，不來謝謝我這個大善人？”

“……謝謝您，您可真是大好人。”

雖然這是兩人份的口糧，但吃人短，司還是老實道了謝。

言不由心，蕭玄景瞟了一眼，沒再吭聲。

包子沒一會就來了，財大氣的主子有一群財大氣的手下，那人直接將包子連同蒸屜一同買了來，五七個蒸屜摞一起，沉甸甸的就被端上了桌。

蒸屜一一掀開，五六七八十個圓咕隆咚的可小包子隨著蒸騰的霧氣映二人眼簾。

蕭玄景大大方方把包子推到司面前，臉上的笑容在司看來分外詭異，他說：“來，多吃點，吃了長個。”

“謝謝，你，你也多吃點。”

司包子拿在手里，角微僵，【蕭玄景他怎麼回事？怎麼笑得那麼！發生了什麼？】

923賊笑著，【也沒發生什麼，就是剛才趁你睡著，他了你的鳥而已。】

【臥槽！】

司腮幫子狠狠了下，沒來及咽下去的包子差點嗆進氣管，一邊咳嗽，一邊順氣。

蕭玄景見狀一臉嫌棄，額角一跳當即就想把踢出去，可轉而想起上那一丟丟大的小東西，他心思一轉，忍住了。

想來平日里那樣大言不慚，都是因為先天不足不自信導致的，不都說缺什麼就炫耀什麼麼。

真可憐，以后說不定連媳婦也說不上。

蕭玄景覺得自己窺見了真相，他嘆了口氣，臉上隨即掛滿了同，他拿出帕子遞出去，放輕了聲音，“手再吃。”

竟然沒把踢下去，司慌了，【不正常不正常！我暴了？不能啊！這什麼況？！說話這麼溫，還讓我干凈手再吃，他他他他不會瞧上我了吧！】

923無語了，這是什麼智障發言！

真他媽蠢到家了。

白眼一翻，他奚落道：【你想多了，他只是在嘲笑你。】

司不信，【嘲笑我？不可能，我有什麼可被嘲笑的？】

【嘲笑你的鳥太小唄，不然還能是什麼？】

他早提醒小世界的男主、反派們個個天賦異稟、懷雄，不信，非要講什麼科學數據，聽風就是雨，活該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