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剛下了雨，風里涼颼颼的帶著氣，卻敵不過君屹的眼神。

司不知道君屹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和袁正并沒有超出尋常關系的接，舉止言行也合乎規矩。

然而，男人天生對覬覦自己所有的敵人有種與生俱來的敏銳。

這人喜歡司，在向示好。

君屹的存在很強，袁正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勁，一回頭看見君屹，他冷不丁打起寒，心虛更如滔滔江水齊齊涌來。

“將，將軍！”

袁正心里七上八下，低下頭立刻行禮。

君屹卻沒分他任何眼神，他直直看著司，漆黑的眸子里翻覆著無從言說的暗芒。

司被他看得同樣有些心虛，張了張，正上前，君屹卻倏爾轉離去。

從來到走，只字未說。

剛邁開步子的司：“……”

這是生氣了？

君屹頭也不回的離開，司顧不上和袁正道謝，把草藥包往袁正懷里一送，抱歉的笑了笑，趕忙追上去。

野地荒涼，風也更加狂躁，呼嘯著吹起君屹被銀冠束起的墨發，一鎧甲的他背影高大冷峭。

君屹步子極快，卻沒有快到讓司追不上的地步，他控制著步速，似是有意要追上他。

司追了上來，氣息微，“殿下！”

可不論司如何跟他搭話，他都不理會，不回頭不吭聲，活像邊沒這個人。

君屹的表現多有些不正常，但司不會自作多，這人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他最多是發現被人靠近，心里不爽罷了。

什麼都不付出，要的還不。

兩人一前一后，東拐西拐，走過糧草營，繞過武庫，最后來到了馬場，君屹的汗寶馬就在此。

一進馬場，司就看到了它，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步態輕盈，日行千里在它上并不是傳說。

在戰場上，多數將領更喜歡發達的馬匹，壯碩威武。

可君屹卻把它帶了來，被養的亮，目炯炯，可見君屹對它的寵，然而，就這樣一匹深寵的好馬，卻有個頗為俗氣的名字——小紅。

這名字據說是君屹自己起的，也不知他當時在想什麼。

‘小紅’兩個字雖說朗朗上口，卻怎麼聽怎麼和君屹高冷矜貴的人設不搭，人家不都什麼追風、雷霆、霹靂、閃電嗎？

然而再寶貝的馬匹到了大營也和其他戰馬沒什麼區別，吃一樣的草料，喝一樣的水，唯一好點的待遇就是不用同其他馬拴在一起，得了個單間。

見君屹過來，飼馬的兵將立刻放下手中馬上前，君屹揮揮手打發人下去，兵將領命，臨走前想說那汗寶馬剛喂過。

但到底是沒有膽子逗留，膽怯敬畏是其一，再者那汗寶馬很有靈，并沒有貪食的壞癖，自是用不著他啰嗦。

君屹一進馬廄就直奔堆放草料的角落而去，彎腰擼袖，作練，竟一點也不違和。

司知道其中緣由，君屹十三四歲便在軍營爬滾打，他坐上今日的位置并非是因其皇子的份，全靠一過的本領，他并非吃不得苦的人。

然而眼下這喂馬這樣的活累活，司卻讓君屹親自手，趕忙上前，“殿下，此事予屬下來吧。”

君屹眼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把草料丟下，拍拍手退到一邊，似是就等著說這話。

司：“……”

就知道，他繞這一圈不過是想磋磨罷了。

司抱著草料走到了小紅邊，這馬和它主子一樣，脾傲，倆圓登登的眼睛里寫滿了不屑，尤其這會它剛吃飽喝足，馬臉上更是堆滿了搭不理的傲氣。

見司過來，它瞧都不瞧一眼，甩著漂亮的長尾，把頭扭向一邊。

意思很明顯。

司回頭看向君屹，用眼神詢問，卻見他抿著薄，眉尾輕挑，也用眼神回了。

得了，馬兒不吃草，今日走不了。

司假裝看不懂小紅對的嫌棄，揚著笑臉湊過去，笨拙地說著討好的話，“吃點吧，新鮮的草料。”

小紅再次轉，司手捧草料追了過去。

一人一馬在馬廄里打轉，你追我躲。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被惹煩了，小紅突然轉頭，正對著司的臉，鼻子里噴出一團霧氣。

司正邁著步子追趕，一時不察被嗆了一口，那味道……口水味里摻雜著草料未來得及消化完的‘芬芳’，撲面而來，很是酸爽。

司呼吸一下子屏住，強住想吐的沖，臉都綠了。

君屹抱臂站在一旁，后背倚著欄柱，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手臂上輕點，一言不發。

知道他鐵了心要看吃癟，司輕咳了兩聲，著頭皮，戒備的又湊過去，“真的很新鮮，你主人親自給你挑選的，我就是替他送過來，別的馬兒都沒有。”

別的馬兒都沒有？

君屹饒有興趣的看著司追著小紅繞來繞去，表和緩，云消雨霽，還帶著幾分笑意。

但也不過須臾，看到司向他投遞來求救的目，他又換上了冷漠的表，在一旁冷眼旁觀。

……

馬兒最終也沒吃上草，原因無他，君屹折騰司折騰夠了。

從馬場離開，君屹并未回營帳，而是徒步走出大營，往一山丘走去。

司亦步亦趨地跟著，縱使兩條發酸發僵，也沒有一句怨言。

云堆疊，天黯淡，君屹一張臉俊得一塌糊涂，周氣質有種說不出來的沉穩寂寥。

終于到了山丘頂端，君屹找了塊巨石就地坐下，司站在他邊，靜靜的和他一起看著遠方。

君屹不知在想什麼，他不開口，司也不好打破平靜，兩人就這麼任由冷風吹著，直到君屹突然皺起了眉。

司發現不對，趕忙問：“殿下！您怎麼了？”

君屹抬起手，只見他手背多了兩點痕，珠瞬間就泌了出來。

這傷痕……是蛇！

司往君屹后看去，果然在草叢里發現了一條細細的、枯草的小蛇，一，那小蛇立刻抬起腦袋后，眨眼間便飛快溜走了。

傷口泛著細微的痛，君屹皺起了眉。

下一刻，他被咬的手突然被人捧住，一張接著覆了上來，帶著的痛，吸吮著傷口。

司一系列作像是發自本能一般，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慌急切。

熬過最開始的痛，傷口只剩下似有似無的麻，不是那蛇帶來的，而是的。

熱熱，帶著幾分和，陌生的覺讓君屹覺得怪異。

吐出幾口，司急聲詢問，“殿下，您眼下可有目眩頭暈之？呼吸是否覺得困難，傷口可覺得疼痛難忍？”

君屹看著，沒吭聲。

司心里咯噔一跳，霎時皺起了眉，抬手他的額頭，“殿下，您能聽清屬下說話嗎？”

司手心帶著無法揮散的溫熱，君屹回神，直直看著，搖了搖頭，“沒你說的覺。”

“當真？”

君屹臉上不見一痛，“當真。”

司這才松了口氣，“沒有青紫發腫，沒覺得疼，那應該不是毒蛇。”

此事君屹自是知曉，他對野外之頗有了解，是不是毒蛇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只是奇怪為何會毫不猶豫有這般舉。

因為是他的暗衛？

抑或是因為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淺薄的喜歡？

正思索著，他聽到了問出了一個極傻的問題。

待做完這一切，松開君屹的手，司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那是蛇！

如果沒記錯的話，天寒地凍，蛇這玩意是要冬眠的吧，且不到春暖花開時不睜眼。

司深深懷疑起自己的眼睛，看著君屹，問：“剛才那是什麼？”

傷都理一半了才問那是什麼？

不覺得太晚了麼？

司表呆愣愣的，圓溜溜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沒有半點多余心思。

君屹倏爾覺得有些好笑，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那是蛇。”

司眨眨眼睛，弱弱問道：“我知道那是蛇……可它們不是要冬眠麼？”

“什麼蛇冬眠？”

“什麼蛇不冬眠？”

司一本正經的回問接的飛快，君屹了下后牙，哼笑，“誰告訴你蛇要冬眠？”

司干笑兩聲，不語。

知道的蛇都是要冬眠的，變溫，冬眠可以減熱量的損耗，幫助它們在寒冷的冬日存活下去。

這話說不出口，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再說萬一他在詐呢。

君屹一瞬不瞬探究的看著，沉默著，又一只奇怪的飛了過來。

君屹抬手一指，“那是什麼？”

這個問題把司問住了，飛來的東西長著灰黑的雙翅，可那雙翅下的子儼然是一只灰狼，不論是爪子尾，還是軀干腦袋，無一不和司印象中的狼長得一模一樣。

司不確定那是什麼，試探著回答，“……狼？”

君屹挑眉，“你那是什麼語氣？你沒見過狼？”

沒見過長著翅膀在天上飛的狼。

司的靜默就是回答，君屹勾起，“小鄉佬。”

司：“……”

活了千八百年，頭一回被人嘲笑沒見識。

到這司突然想起923之前說的話，‘原主都能借尸還魂了，搞玄學怎麼了？’

類比，原主都能借尸還魂了，蛇不用冬眠怎麼了？狼長翅膀怎麼了？

司垂下眼簾，無奈的著自己接這個玄幻的事實。

君屹一直盯著司看，眉眼低垂、要信不信的模樣莫名讓他覺得有些意思。

他笑著手勾起下，略微用力，帶著轉過頭，想要再說些什麼。

可下一瞬，他臉上的笑意卻慢慢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

只見司邊的那抹并未全部抹去，點綴在角，艷麗頹靡。

那是他的。

指尖不知怎麼的落在了那，輕輕著，須臾，在司訝異赧的目中，那沾了的指尖暴地闖了口中。

司愣住了，片刻后君屹的聲音傳來，“你剛才說‘應該不是毒蛇’，所以在那之前，你并不知那蛇有沒有毒。”

司了呼吸，長睫微，腥味蔓延，與之一同在口中肆的還有他的手指。

“為什麼？”

君屹嗓音低沉，偏頭看著，似乎對的行徑很是不解。

為什麼這般主，為何這般毫不猶豫？不怕死麼？

哪有人喜歡別人喜歡到勝過自己，便是有，也不該像這樣毫無緣由。

是喜歡他，可的喜歡來的莫名其妙，突兀到讓他覺得是在刻意偽裝。

那日在寶明寺，知道那銀針是他向的。

想問，最終卻沒開口，之后還配合著他做了那事，沒有毫不滿，他甚至看不出有半點傷心。

這樣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

不知過去多久，君屹的手指從司口中離開，“回答我。”

“因為……屬下想要保護您。”

“保護？”

君屹反問，表淡淡，看著的眼神里帶著些許不屑，不多時又多了些理所當然。

“確實該護著。”他說。

這一條命是他救下的，便是死也該為了他而死，不論是主還是被。

見他不信，司眸中閃過一慌，攥雙拳，繼而鄭重說道：“殿下，不管您相信與否，屬下此生只忠于您一人，會永遠保護您。”

君屹但笑不語，靜靜看著，待起后，薄中吐二字。

“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