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君屹后轉了一圈又一圈,司鞋底下的黃泥越來越重,子本就不爽利,而今走起路更是姿勢怪異,苦不堪言。
反觀君屹,他腳下竟沒有半點黃泥,鞋面也干干凈凈沒有泥漬。
司覺得奇怪,不過好在君屹已經打道回府往營帳走了,這般磋磨眼見著就要到頭了。
君屹一到營帳就直接進去了,司一路跟著,他沒說讓走,也沒說讓跟著,稍一合計,司決定跟進去。
他剛才氣惱和袁正的事還沒解決,不說清,越往后拖麻煩越多。
進帳前,司瞧見了營帳邊帳腳的石塊,三步并兩步趕快跑過去,在上面剮蹭一陣,待鞋子輕了才進帳。
可饒是這樣做了,鞋底下仍舊粘乎乎沾有砂礫,走起路來‘咯吱咯吱’的響,很是惱人。
也正因這一點,司前腳剛進帳,后腳就聽見了君屹充斥著嫌棄的聲音。
“把鞋了。”
大營不比從前在宮里,君屹雖貴為皇子,到了這里也不得不摒棄錦玉食,條件艱苦。
冬日寒冷,帳子里只有火盆取暖,營帳外間,中央擺著碩大的沙盤,幾把木椅,一張簡陋的木桌,上面堆滿了兵簡書籍。
地面更是沒怎麼經過理,雖有人定時來清掃,可土質的地面,便是再清掃又能干凈到哪去,更遑論這里風沙大,不下雨塵土滿天飛了。
可饒是君屹再怎麼吃苦耐勞不矯,也無法忍旁人東一腳泥、西一腳沙的在他帳里走。
司不敢猶豫,當即就把鞋了下來,兩只白皙的小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腳下的砂礫硌得腳心生疼。
君屹去一甲胄,回就見司腳站在沙盤旁邊,低著個腦袋,沒人比更低眉順眼。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忍不住低罵出聲,“你是個蠢的麼?”
司一臉呆怔,還不等反應過來,君屹已經來到了邊。
整個人打橫被君屹抱在懷里,膝蓋、后背分別被他的手臂托住,臉頰著他寬闊的膛。
熱意源源不斷,還有沉穩的心跳聲……
司臉頰發燙,下意識驚呼。
君屹懲罰的在后背拍了下,“小點聲!你想讓他們都聽到?”
司立刻閉了,這要讓人聽見誤會了……
司幾窒息,白日宣,可不想落得個狐主的名聲。
見被自己唬住,埋頭在他前屏息靜氣,君屹心中舒適幾許。
的聲音他自是不會被旁人聽了去。
昨夜行那事之前他就已經屏退了眾人,再者,這附近營帳的排布也大有學問,巧妙利用風向地勢,他能因著需要聽到附近的聲音,卻不會讓周圍營帳聽到他們的聲音。
涉及私之事,更關乎軍機報,馬虎不得。
不過看這樣子,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也是了,連狼和蛇的事都弄不清楚,能懂什麼玄門法,不過是個僥幸習得了些屠戮功夫的乞兒罷了。
可轉念一想,事實真是表現的這樣嗎?會有人不認識狼和蛇?
暗營里雖沒有相關普及功課,但這些南陵五六歲小孩都知道的事,緣何不知?
可若是裝的,這謊言未免也太低劣了,也沒必要,而看那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這,君屹眼里閃過一厲。
那人曾告訴他要小心邊親近之人,那個親近之人究竟是誰?
君屹眉心稍蹙,須臾又疏解,是真是假,時機到了自會有定論。
在這之前,只需耐心等待。
拋開思緒,君屹將注意力重新歸聚到司上。
幾步的距離,姿勢自是沒什麼變化,繃抗拒也不曾退去。
平日總掛在臉上的木訥被薄紅取代,乎乎的有了幾分子該有的。
張的樣子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昨夜,聽著旁人帳中喝酒吃的豪言壯語,一度張到了極點。
死死咬著手指不論他怎樣哄就是不肯出聲,纖瘦的子不住抖,憋著氣險些將自己暈過去。
憶起昨夜之事,君屹里的蠱又躁起來,心中忽生懊惱,呼吸隨之有了急促的趨勢,慢慢沸騰。
他不自覺輕喊了一聲,“清兒……”
嗓音沉而繾綣,帶著濃濃的暗示意味。
而司卻仍舊一臉懵懂,聞聲看向他,眨著倆眼睛,并未意識到他的異樣。
不多時,突然屏住呼吸,花容失,“殿下,可是屬下太沉了!”
言罷,在他懷里撲騰起來,“您快把屬下放下吧,您這……都累的大氣了!”
累的……
大氣了……
極盡關懷同的話不停在君屹耳畔回繞,他臉一黑,氣惱沖上心頭。
經歷了那麼多,為何還是看不懂?
說好了伺候他,可每次都是他伺候。
昨夜好容易騙主了一次,到這就只記得他說累……
榆木疙瘩!
君屹心中氣悶,膛起伏,不顧司一聲接一聲的‘關心’,努力下滿腹旖旎,闊步往里走。
及至間,他將司隨手往榻上一丟,在翻下來之前,開口警告,“老實待著!”
司一臉不明所以,“您要去哪?”
君屹不想理會,“老實坐那,等我回來你要不在……”
話君屹并未說完,威脅的眼神功讓司一不敢。
君屹很快便去而復返,回來后見司還在他離開前的位置保持原來的姿勢,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是木偶嗎?一個指令一下。
“把裳了。”
說著,他走到火盆旁,隨手丟進去幾塊火炭,俯撥弄著。
不多時,余瞥見司一不,君屹蹙眉,“愣著做什麼?”
“這……”司面糾結,害怕又,“您昨夜不是才……”
君屹氣結,“你想什麼好事呢?大白天讓本皇子伺候你爽快,做白日夢呢?”
話音未落,質地潤白的瓷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線,司本能的出手,下一刻,瓷瓶準落了手中。
司有些懵,“這是何?”
君屹咬牙切齒,皮笑不笑,“何?你不知這是何?”
“約莫是……傷藥?”
“知道你還問!”
“給屬下的?為何?”
君屹不答,也不再看,手里的火把火炭攪得噼啪作響。
可余還是時不時落在上。
半天過去了還捧著瓷瓶在研究。
榆木!呆子!
“把裳了,上藥!”忍無可忍,君屹終于出聲,話音暴躁。
司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嚇得了下肩膀,很是為難,“可是……屬下并未傷啊……”
君屹面難看,“你沒傷?”
司小幅度搖頭,“沒有。”
“你確定?”君屹視線向間瞄了眼。
一呼一吸間,帳外似是有一隊寒飛過,聲悠遠。
司臉騰地漲紅,了角。
不多時翻下榻,腳還沒到地面,君屹低沉的嗓音又傳了來,“你做什麼?”
司得不敢抬頭,甕聲甕氣,“……回去上藥。”
君屹哼笑一聲,“你要把本皇子的藥拿走?”
“這……不是已經賞給屬下了麼?”
“天還沒黑呢。”
司:“……”
倒也用不著反復說做白日夢的事。
察覺到司仍在糾結,君屹瞥了一眼,“炭都給你燒上了,你還磨蹭什麼?又想讓本皇子伺候你?”
這個伺候沒別的意思,可說多了就帶了點,司連忙搖頭,“屬下自己來!自己來……”
司垂下眼簾,手捂住外的系帶,也不是,不也不是。
到底還是沒有奔放到在男人面前寬解帶、雙大張……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的窘迫故意折騰,君屹丟下火,凈了手走過來。
“就在這上,把裳了。”
……
半個時辰后,司上青青紅紅又多了好些痕跡,捂著被子,埋頭其中,一邊瑟,一邊小聲啜泣著。
君屹翻下榻,衫稍顯凌,兩頰也略染上些紅暈。
稍作整理,他將命人清理干凈的鞋子拿到榻前,對榻上人道:“平日讓你好好練練你不聽,丟人都丟到營里了,方才是本皇子對你的教導,只此一回,日后若你還學不會,別怪本皇子罰你。”
司咬牙,一聲不吭。
君屹定睛瞧了一會,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慢條斯理飲下,面容舒展,可以看出他心很不錯。
待君屹飲完茶,司還在榻上著,他默了默,忽而道:“你帳里的藥包,本皇子拿走了。”
一聽這話,司一個骨碌翻過,扯傷口,疼得齜牙咧,“拿哪去了?”
急沖沖的質問毫無禮數可言。
君屹眼眸微瞇,語氣不善,“你很在意?”
司察覺到危險,咽了下口水,趕忙搖頭解釋,“怎會!只是……那是營里兄弟特意為屬下尋來的。”
“特意?營里一毫一厘都是戰需資,你用不上自然要給用得上的人,你可知那些東西危急時刻可以救多人嗎?這是伐西大營,不是讓你來找相好的地方!”
“屬下沒……”
“行了,穿好裳出去!”
被無驅趕出去,站在冷風中,司可算是對君屹的為人有了再一次的深刻了解。
喜怒無常,且帶著試探,無窮無止的試探。
君屹這人生多疑,稍有異樣就會引起他的警覺。
看似是在好好說話同親近,心里卻不知藏著怎樣的算計。
在這之前,司只當君屹帶隨軍是為了蠱毒,現在看來,應當還有另一層深意,面對猜忌的對象,有什麼比把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監視更穩妥?
難搞。
但念及剛才那事,這次是在白天……雖然沒做到最后,但也勉強算是個小小的進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