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稍小，不等停歇，二人便上馬出發。

風沙無孔不，饒是戴了面紗，兩人還是被吹得滿面細沙，睜不開眼。

頂風艱難前行了小半天，風沙終于徹底消停，到狼城的路程也已經過了大半。

然而，風暴是意外，西境的埋伏卻不是。

他們籌謀了那麼久，決計不可能只有那幾個不氣候的蝦兵蟹將，因而當他們卷土重來來再次發起圍攻時，司和君屹都沒覺得意外。

這一次的人數相比風暴前那批多了許多，且不單單只攻擊君屹和司，小紅、水囊都是他們的攻擊目標。

目的不難猜到，便是不能將他們當場殺死，對方也要將他們困死在荒漠里。

小紅和水囊了司的重點保護對象，好在君屹武藝超群，一時倒也不必分神顧念。

但這也只是暫時。

變故就發生在瞬息之間。

君屹那邊，形翻轉，長劍與對方刀刃刮出熠熠火，力道極狠，地上早已橫尸遍野。

殺到一半，后突然傳來小紅的嘶鳴，君屹回去，只見小紅像是突然像是染了癔癥，不再像剛才那般聽從司指揮，拼命仰蹄甩頭，迫使司不得不分出力去控制它。

恰逢此時對面有人彎弓箭，箭尖直指司后心口，君屹霎時瞳孔，一邊往司邊趕去，一邊大吼，“小心背后——”

司聞聲趕忙回頭，察覺到危險，本能翻，堪堪躲過來的箭矢，卻也被甩下了馬，‘嘭’的一聲，五臟六腑險些移位。

而也就在這一剎那，小紅遭到了攻擊，明晃晃的刀眼看就要劈到小紅脖頸上。

司顧不上落地后滿悶痛，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速度快到連君屹也大為震驚。

長鞭卷住持刀那人脖頸，另一只手握住刀，掌心被劃破，水串落在了小紅臉上，打了鬃。

……

經此一役，司對君屹的本領有了再一次的全新認知。

單槍匹馬對抗百余人，待眾人首異，他卻毫發無損，袍不見凌，袍角更是連點珠都沒沾到，僅僅氣息有些急促。

這個男人生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頗造主的鐘。

但也心狠到人神共憤。

再看自己，相比之下顯得頗為可憐，著大氣不說，手上臉上都是，且站立不穩。

利落斬下最后一人頭顱，君屹閃出現在司后，將險些跌倒的攏到了懷中。

寬闊的膛，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他的強大讓人心安。

司忍不住側眸看向他，卻只看到了他廓清晰的下頜，而下一瞬，的手便被捉住了。

待看清司手心皮翻卷的傷痕，君屹臉瞬間變得沉。

深吸一口氣，他還是忍不住低吼出聲，“我看你是瘋了！”

竟敢空手接白刃，不過是會些三腳貓的功夫，真當金剛不壞？！

手腕被握得生疼，面對斥責，司鼻子忽而有些發酸。

咬了下，刺痛得沉下心緒，“屬下挨一刀沒什麼的，左右不過養個三五日便能痊愈，可若馬兒了傷，咱們去不了狼城。”

“那現在呢！”

又是一聲怒吼，怒氣自心底升騰而起，君屹聲調拔高了許多，嚴苛冷厲，但吼完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忙不迭想要遮掩的委屈，低垂著眉眼，紅了眼眶。

這是要哭了？

憤怒依然纏繞在心頭，卻又不知怎麼的多了份酸楚，君屹閉了閉眼，忽略口的悶堵，聲調放緩，“馬不還是沒了？”

司不吱聲，不多時強著哽咽出聲，“……屬下知罪，請殿下責罰。”

君屹蹙眉，不知道為何覺得自己有罪，馬兒跑了不是的錯，已經盡力了。

方才混戰中，小紅嘶鳴一聲揚長而去，原因無從得知。

許是被腥味沖撞到，許是被突如其來的危險嚇到，又或是西境賊人趁了手腳。

不論是何原因，都不是的錯。

他只是氣分不清輕重，不懂得惜自己的。

救下小紅的法子千千萬，偏生選了最笨的一個，若小紅回不來，那一刀就白挨了。

君屹不是個會道歉的人，更不會說話，他抿了抿，轉移話題，“水呢？”

提到水，司頓覺干難耐，忙不迭向護在前沉甸甸的包裹去，“水還……”

那個‘在’字消弭在震驚之中，手不對。

君屹挑眉，心中倏爾有了個不好的預。

而他也很快便聽到了司如喪考批的呼喊，“水呢？！”

君屹長嘆一口氣，果然還是中計了。

他接過包裹，從中取出一個水囊，索一陣，接著丟到地上，劍忽而閃現。

君屹將水囊劈了兩半，只見那本該裝滿水的水囊里，一條條蠱蟲纏扭而出，像吸飽了的螞蟥，油水很是惡心。

包裹里其他幾個水囊也是同樣的況。

司大驚失，當即抬起手臂擋在君屹面前，“這是……”

君屹面淡定，拂開的手，“是噬水蠱。”

司不解，看向君屹，“噬水蠱？”

“嗯，這下不只沒了馬，水也沒了。”

雖是這麼說著，君屹倒也沒有出言指責。

這事怪不得，沒護住水他也有責任。

西境人擅用蠱，本領早已到了出神化的地步。

且不說這小鄉佬不識得蠱蟲了，便是他，在剛才那般混殺機中，腹背敵，恐也難以防備。

忙活半天，了傷又累得不輕，到頭來卻一樣也沒護住，司不免愧疚難當，整個人像極了那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

君屹倒是覺得這模樣有幾分可人，饒有興趣瞧了兩眼，之后變戲法一樣從后拿出一個水囊，拎到面前晃兩下，里面是稀里嘩啦的水聲。

司聞聲猛然抬頭，不可置信，“這是……”是剛才躲避風沙時給他的那個水囊。

司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瞬間閃過了亮，歡喜乍現。

君屹努力著想要翹起來的角，沒好氣道：“看什麼？喝啊，等著本皇子伺候你？”

干迫使司咽了咽嚨，抿，思索片刻，搖頭推，“屬下不，暫時不用飲水。”

“不？”

君屹哼笑一聲，突然湊近。

司一驚，下意識后仰，然而還不等退開，君屹便已經抓起的手向了的，“不這是什麼？”

長時間缺水，司的瓣早已干裂，沒出，卻結了一層痂皮，上去很是糲。

謊言登時被破，司瓣囁嚅，沒吭聲。

“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

言罷，君屹將水囊掖到司懷里，“快喝！瞧你那丑樣子，真是不能什麼都指你。”

司深以為然，“殿下，那……您呢？”

君屹沒說話，又取出一個水囊，拿到司面前晃了晃，這水囊不比前一個大，卻也同樣鼓囊囊的。

司下意識出手想要，君屹卻一下將水囊收回舉高，居高臨下看著，“怎麼？瞧上這個了？想都不要想，那個破的才是你的！”

司察覺到了異樣，忽而變得嚴肅，“屬下并非看中了您的，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君屹眼眸微瞇，“確認什麼？你在質問本皇子？”

“屬下不敢。”

口上這麼說，態度依舊強。

“請殿下容屬下看一下您的水囊。”

君屹面一凜，哼笑，“你是想看看里面有沒有水吧？”

司沉默著，出手，這次君屹沒再拒絕，反而將水囊主遞了出去，“瞧瞧吧。”

不多時，待司檢查完將水囊還到君屹手中，他臉上已然掛上了薄涼的笑。

他將水囊收好，“自作多了，就你，還不至于讓本皇子委屈自己。”

司低下頭，“多有冒犯，還殿下恕罪。”

“行了，說兩句吧！快把水喝了，現下沒了馬，若你暈過去，別指本皇子能拖著你一塊走！”

司點頭，擰開水囊送到邊。

早已干到了極點，卻也只是小抿了一口，不敢多飲。

如袁正早前所言，在這荒漠里，沒什麼比水更金貴。

將水囊妥帖收好，司抬頭看向西方天際。

此時日頭已經偏西，天空灑滿了一片淺橙，偶有孤雁飛過，影如一點漂移的墨。

天就快黑了。

司不免有些擔憂，“殿下，咱們……”

“且先加快腳程往前走著。”

君屹知道想問什麼，打斷了的話，“看看小紅能不能回來，若不回來，便只能多費些功夫等待接應了。”

斷水、沒了馬匹、源源不斷的埋伏……這些況出發前他便料到了，也做好了應對的措施。

置之死地而后生，靠的從來不是運氣，而是事出前的籌謀準備。

雖是這樣說，但當下形依舊不容松懈，夜里的荒漠，許多避帶毒的生都會出來，危險遠比白日里多得多。

口干舌燥，君屹不和司多解釋什麼。

司也不敢多問，只亦步亦趨跟在君屹邊，留意著四周形，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可他們卻不知，危險早在剛才便已然悄悄降臨在了他們上。

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