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氣溫也驟然降至了冰點。
荒漠的夜晚,皎月當空,天空格外近,仿佛只要一手,就能到那散落天際的數不清的星子。
從傍晚至此刻,約莫過去了兩個時辰。
這期間,司和君屹都沒怎麼說話,節省力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二人都心沉重,沒有說話的心思。
小紅一直沒回來,時間越久,希越渺茫。
現在回想起來,小紅下午突然發瘋發狂,十有八九是中了蠱。
荒漠一無際,缺水、斷食、寒冷、中蠱毒,再加上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毒和埋伏,這樣的況下,小紅怕是早已兇多吉。
沙地要比平地更難走,越往前走,越是干難耐,君屹也漸漸發現了自己的異樣。
口發悶、發燙,得他不過氣。
起初,他只當自己是缺水口,可口又怎麼會痛,腹之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燒,越演愈烈,逐漸蔓延到四肢……
悉的覺讓君屹心緒忽而下沉,腦海中閃過了些什麼。
蠱。
然而蠱發作很有規律,距離下一次還有五六天,又怎會突然出現這種覺?
蠱發作意味著他需得做那事。
君屹不確定他現在這樣是不是到了蠱的影響,可他卻知道無論是或不是,現下都不是做那事的時候。
他竭力忍著,不讓司發現他的異樣,加快腳步,強著自己忽略的痛苦。
兩人仍在繼續前行。
痛苦不曾緩解半分。
他想要什麼?水……
還是別的?
君屹分不清,只能借由冷風來緩解痛苦。
可卻杯水車薪。
腳步越來越虛乏,呼吸也越來越重。
終于,他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整個人直直向前倒去。
司余察覺不對,反應十分迅捷,在君屹地的前一刻將他扶穩,“殿下!”
瓣干裂,臉蒼白無,呼吸急促,渾灼燙。
“怎會這樣?”
司大驚失,趕忙扶著君屹躺下,邊檢查邊焦急詢問狀況,“殿下!您這是怎麼了?您可是口了?您喝點水!”
司急忙去拿君屹的水囊。
意識混沌,手腳無力,君屹再沒有力氣去阻止。
水囊里哪有水?
有的只是黃沙。
待水囊里的細沙淌了出來,司整個人突然僵住,眼前陣陣發黑,“水呢?!”
司看向君屹,“殿下!水呢,您的水呢——”
君屹無力勾起,哪有什麼水,除了他上那小半壺,所有水都在上。
剛才不過是騙罷了。
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連呼出來的氣流也帶著灼人的溫度,他想要水,從沒像此刻這般過。
然而他卻沒后悔把水給了。
也算是他的人吧,他雖然瞧不上,對存著利用的心思,但他是男人,他斷不會踩著自己人的命生。
力所能及之時,他會護住。
況且到了狼城后還有用,扔下肯定是不能的,若半死不活暈在路上,最后被連累的還得是他。
可現在……連累人的好像是他。
想到軍中重傷的將士,君屹閉了閉眼,他拒絕了司送到他邊的水囊,從襟取出一塊令牌,“十九……”
司儼然已經猜到之前發生了什麼,顧不上他要說什麼,聲道,“殿下!您先把水喝了,屬下這還有水!”
君屹搖頭,看著問:“還能不能走?”
司重重點頭,“能走!屬下還有勁,您先把水喝了,屬下背著您走!”
“不……”君屹再次推開水囊,“水你自己留著,此行路程已經過了大半,你辨明方向一直往東走,腳程快些天亮便能趕到狼城。”
司一驚,“您讓屬下自己……”
“聽我說完!此去狼城,必定有一場惡戰等著你,你拿上調軍令牌,去找趙三臺調兵遣將,旁人說什麼一概不必管,若有人膽敢阻攔,只管斬殺!你記住,無論用什麼方法,務必在后日天亮之前把補給送到前線。”
司沉默著,許久不應聲,君屹忍著灼痛,竭力抓住手腕,“你可聽明白了?”
司咬著牙,“聽明白了,但……屬下不會丟下您!”
司看著君屹的眼睛,態度極其堅決,固執的將水囊送到他邊,一字一句重復剛才的話,“殿下,屬下絕不會丟下您!”
在這荒漠虛弱至此,落單就是死。
君屹心知肚明,可前線將士等不了了,“我讓你走!”
司恍若未聞,手臂拖住君屹后背,讓他倚在自己懷里,一手拿著水囊送到他邊,一手住他下頜,不斷用力。
意識到要做什麼,君屹呼吸一窒,他想推開,卻毫無抵抗之力。
手勁極大,而他卻被病痛消磨去了幾乎全部的力,若非如此,他不會讓拿到調兵遣將的權利。
“十九!你敢!”
司忽略了他急怒的目,淡淡道:“殿下曾給屬下賜了名。”
僅剩下的一點水,最終還是被司強行喂到了君屹口中,可卻起不到半點緩解的作用。
直至此刻,君屹開始懷疑自己本不是蠱發作。
因為很疼,被烈火焚燒一般的疼,且他沒有那方面的,他只想要水。
呼吸又燙又急,膛劇烈起伏著,司意識到這本不是缺水的癥狀。
握住君屹的手腕把脈,嘗試給他灌輸力,用盡了幾乎所有能想到的辦法。
然他的臉卻毫無轉好的跡象,且瓣干裂,溢出了鮮。
皎潔月下,那嫣紅的一下子刺痛了司的雙目,慌了神,卻又強著自己冷靜,說話的聲音里全是張恐懼。
“殿下,您哪里難?您可是還覺得口?!”
君屹大口息著,強撐力氣怒目瞪著,“我讓你走!”
可依舊是那副固執的模樣。
固執到讓人生怒、生恨。
怒急的吼聲早已有氣無力,司垂下眼簾,似是在委屈,又似是在思索猶豫。
君屹一瞬不瞬地看著,將的表盡收眼底,他莫名覺得酸楚,心中像有什麼東西在沖撞。
不多時,司終于有了反應,松開握著他手腕的手,子了。
終于肯離開了麼?
君屹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看著,心中的酸楚不知怎的變了失,然而也不過短短一瞬。
這才是正確的。
在家國大業面前,一切都該讓路。
君屹咽了咽干的嚨,凝聚起全部心力,想再對說些囑咐的話,可就在這時,他卻見突然拿起了他的長劍。
電火石間,君屹想到了什麼,“你做什麼——”
嘶啞的急吼和利刃劃開皮的聲響幾乎同時響起,原本細微不可察的割裂聲在這一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伴隨著頃刻而出的珠,一瞬間刺中了君屹的心。
“你做什麼!十九!”
君屹開始掙扎,嘗試著坐起來。
司見狀按住了他肩膀,致使他再一次跌回的懷抱,“殿下,莫要。”
笑著,臉眼可見的變得慘白,可笑容卻那樣明燦。
將手腕遞向了他畔,“出發前您不是說,若屬下弄沒了水,您便吸干屬下的麼?”
君屹雙眸猩紅,竟真的要用的哺喂他!
瘋了!
簡直是瘋了!
若死了,若死了……
君屹抿拒絕的哺喂,滿心氣惱,氣意氣用事不顧大局,氣隨意傷害自己,氣……
復雜的緣由勾纏在一起,到最后,連君屹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麼。
而始終不肯放棄。
先前,君屹并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口中要他提防的人,他一直懷疑、試探,把留在邊監視盯防,只為等出馬腳后一擊鏟除。
可現在,他突然有了答案。
不是。
只是喜歡他,并不是他看錯了。
“殿下,屬下知道此去狼城要做什麼,您不必擔憂,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屬下會將您安然帶過去,屬下會保護您,會一直保護您!”
司仍在勸說,信誓旦旦做著保證。
君屹又氣又想笑,然而眼下形危在旦夕,全痛極的他卻笑不出來。
“本皇子還不至于讓你這小子保護!”
虛乏至極,卻傲氣十足。
沒預料到他突然開口。
司:“……”
是誰早前說他合該被保護?
又是誰在寶明寺用銀針的害險些喪命?
好吧,那是為了保護君長霓,不是他自己。
司噤聲不語,手腕落在他上,不多時,張口說著話哀求,“殿下,屬下已經挨了一劍了,水涌不止,你就張飲下吧,不然屬下這痛就白挨了!”
君屹置若罔聞,死咬著齒關,哪怕他早已到了極點,恨不得當即咬住正在涌的手腕。
見他不肯妥協,司低頭稍作思忖,之后拖住他脖頸調整二人姿勢,迫使他枕在上,蒙住了他的眼。
鼻間全是上濃重的腥氣,君屹不知要做什麼。
沒過一會,的嗓音傳了來,“殿下,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