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近來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南陵那邊，君屹暗箱作擋去了風雨，大小事都不用心，北安這邊幫著蕭玄景在老皇帝面前“爭寵”一事也相當順利，新上任的樞使、觀文殿學士等人都是他的心腹，至此，朝中關鍵要職都有了他們的人，扳倒大皇子一派又往前邁進了一大步。

諸事順遂，人閑了就想給自己找點事干，司也不例外。

上個月偶然經過男風館，意外結識了里面的頭牌小倌祁桑。

暗中觀察了許久，發覺這人對哄男人很有一套，迎來送往毫不比旁邊醉花樓里的花魁差，打心底里佩服他，于是便想跟他學學勾引男人的技藝，卻不想沒聊兩句竟被他瞧出了兒。

他說什麼‘他打剛記事就在這待著了，過手的男人比見得人都多，什麼男扮、扮男，各種癖好應有盡有，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夸夸其談，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這業績司自是不信，但他一眼就瞧出了是兒，想來也是真有些本事，畢竟秦驚秋、蕭玄景這樣的巨佬天和朝夕相都沒看出來。

占了先機，祁桑并沒有拿喬以此相要挾，只說人如浮萍、生無所依想求一份庇佑，日后若他有難希將軍府能撈他一把，作為回報，他會認認真真教怎麼做真男人。

司倒不怕他有壞心思，敢來找他，事先自然做過一番查探，他是何背景、有多本錢一清二楚。

二人很快便達一致，合作十分愉快，祁桑為人很是大方，只是談話流并不肯收銀錢，司卻不這麼認為，拜師學藝總要些束脩。

剛巧近來尋到了些他缺的東西，于是一大早便差遣秦越冬給他送了去。

不論是還是質，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

司翻瞧了一眼天，不知秦越冬什麼時候能回來，秦驚秋也一大早出了門，奇奇怪怪的，他最近倒是忙得很。

打扮得那麼靚麗，飄飄仙，難道是和前些日子給他介紹的小娘子出去了？

唉，只有是孤家寡人……寡得自由自在！

呈個‘大’字仰躺在榻上，司一臉輕松愉悅，晃著腳丫子，對當前局面很是滿意。

窗外鳥語花香，司撇頭見外面的好春，稍一琢磨，有了主意。

天氣這麼好，干脆去潘樓吃點可口的吧！

好久沒吃里邊的招牌菜了，眼見著任務接近尾聲，馬上就要換戰場了，以后想來也吃不到了。

就當是最后一頓！

說干就干，司一個鯉魚打從榻上蹦了起來，換了裳就出了門，興致，卻不想沒走兩步竟遇到了宋語靈的婢小綠。

將軍府門前胡同拐角，小綠低垂著腦袋，步履匆匆，從司旁經過也不打招呼，魂不守舍的，像是遭遇了不好的事。

司駐足回頭，這胡同并非是人來人往的大道，到這來……想必不是來找，就是來找原主的。

“小綠！”

司將人住，笑瞇瞇詢問，“怎地走這麼快，可是你家小姐又派你來送東西了？”

小綠轉過，眼神恍惚一瞬，司擰眉看著蒼白的臉，心想果然出事了麼？

剛要詢問，小綠忽的直直在面前跪了下來，司一驚，上前扶，“怎麼了？突然行這麼大的禮！快起來！”

小綠不肯起，已經哭了起來，“小將軍！您救救我家小姐，求您，救救！”

竟是連嗓子都啞了，司意識到了事的嚴重，“救？！你家小姐怎麼了？”

小綠眼淚嘩嘩往下掉，只是問句話的功夫便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周爺，他騙了我家小姐！”

“你說什麼？”

“您救救我家小姐，求您了，您去救救！奴婢給您當牛做馬……”

……

秦驚秋這邊，秦越冬跟了他一路，從男風館到將軍府，秦越冬瑟瑟大氣都不敢，腦海里盡是不久前他哥和六皇子冷眼相、無聲對峙的畫面。

一開始他們俱都笑著，謙和有禮互相問候，可慢慢的就變了，說話怪氣，氣氛也莫名森冷寂起來，秦越冬見過派兵布演的場面，兩方對戰尚且不過如此。

秦越冬早知道他哥和六皇子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卻不想竟到這般劍拔弩張的地步，說話毫不留面，嚇得他險些斷氣。

那可是六皇子，就算日后做不了皇帝那也是王爺，份地位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比擬的，他哥哪來的膽子和他嗆聲？

真要惹惱了六皇子，那是要掉腦袋的，他們不能因著六皇子和將軍府有就蹬鼻子上臉。

他哥從來不是不懂禮節、不知進退的人，今日頻頻失控，秦越冬真想說道說道他，可他到底沒那個膽子，只是看著他哥那張冷臉就張不開。

眼看就要進他們的院子了，秦越冬再也遭不住他哥的滿冷氣，攥滿是冷汗的拳頭，急聲道：“哥，我那還有些功課沒做完，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秦驚秋吭聲，一溜煙鉆到了自己屋里去了。

這有什麼事還是要和大哥說，他管不了，有人能管得了！

秦驚秋并沒有理會秦越冬，在秦越冬出聲之前，他甚至忘了他一直跟在自己后。

他一直在想蕭玄景的事，平白無故，蕭玄景緣何來到男風館？隔壁醉花樓是他的，可男風館卻不是。

蕭玄景顯然不是路過，后沒有侍衛隨從，打扮也不似平時那般高調，像是著到那多的。

他想做什麼？

是要找什麼人，還是有別的目的？

莫非……他與他存著同樣的心思？

想到這，秦驚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突然多了抹翳。

從前，許多事他都沒看懂。

他只知蕭玄景瞧不上他，他是已故副將之子，寄人籬下，份低微，蕭玄景貴為皇帝最寵的皇子，連司岑都不怎麼看得上，更遑論他。

他并不在意這些，他對蕭玄景同樣喜歡不起來，打第一眼見到就從心底里厭惡。

他并未深究其中緣由。

直至現在，他接了些子，他又明白了許多事，厭惡一人理由有許多，比如敵對雙方，又比如同時對一人一有著獨占的心思……

今日再見蕭玄景，想起他曾經在司面前的種種表現，秦驚秋想到了一詞——吃味，蕭玄景他……也喜歡。

秦驚秋不知道蕭玄景什麼時候對有了那樣的心思，可從蕭玄景看他的眼神中，他知道對方的并不比他。

現在想想蕭玄景方才在男風館冷視著他的笑容，秦驚秋忽而意識到那是了然一切、挑釁宣戰的信號。

蕭玄景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他為人強勢，喜歡強取豪奪，若他打定了心思，必然會不管不顧強占，哪怕他們同為男子，哪怕他與將軍府早有了婚約，他的未婚妻是的親妹妹。

而這些，統統一無所知，整日和蕭玄景稱兄道弟，為了他的事忙前忙后，傾盡心力。

秦驚秋不明白司為何這樣天真，對之事過于遲鈍了，準確來說，是對旁人對的知力太過遲鈍。

想到這，秦驚秋合上了眼，手臂覆上額頭，神抑而痛苦。

或許，他該搶在蕭玄景前面向坦白一切。

他份地位比不上蕭玄景，卻也一直在努力，幾年前，為了探明頻頻前往南陵的原因，他組建了一個小型報組織，誤打誤撞，這些年組織不斷壯大，眼線早已遍布四國，勢力不容小覷。

他知曉了許多事，比如南陵翊王君屹和他的暗衛有了茍且，比如那的表妹君長霓并非南陵先帝之……

信息差意味著他做許多事都能先人一步，他因此積累了金錢人脈，假以時日他必定不會比蕭玄景差，他也能給想要的一切。

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需要保護的弟弟了。

……

未時三刻，司從宋語靈那離開了，口襟淚水尚未干涸，淺的料看不出淚痕，可司卻好似依舊能到那冰冷的溫度，那是宋語靈抱著大哭時留下的。

剛過中午，此時正是一日之中氣溫最高的時候，司走在街上，聽著周遭人來人往的熱鬧賣聲，手腳冰涼。

最不愿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方才見到宋語靈時，面前擺著兩碗藥，一碗斷腸的毒藥，一碗落胎藥，被周遠騙了，有了孕。

宋語靈周縈繞著死氣，目渙散呆滯，告訴這兩碗藥于而言并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先死后死罷了，將宋家的臉都丟盡了。

周遠為了宋家百年生的巡風草，或者說為了他的仕途騙了宋語靈。

這百年巡風草于治療肺病有奇效，周遠不知從何知曉宋家藥園里藏了一棵，坑蒙拐騙，用半年的溫小意化了宋語靈的戒備，走了巡風草。

周遠將巡風草進獻給了半年前肺部中箭、重傷瀕死至今一直纏綿病榻的大皇子，討得了歡心，謀取了職不說，更因此勾纏上了大皇子的表妹。

他得了個從五品鹽運司副使的職位，上任當天便迫不及待一腳將宋語靈踢開，大罵不知廉恥，無名無分就和男子往媾合。

他是那麼的心急將人甩開，急到來不及聽宋語靈說有了孕。

司明白宋語靈那句‘先死后死’是什麼意思，這個年紀，子薄弱，若是服用落胎藥，后半輩子恐難再有孕，在這看重子嗣的封建時代，這幾乎判了死刑。

可若是不墮了去，未婚生子，那孩子同樣會毀了后半生。

走在路上，四月春風猶如刺骨的刀，割得司心在滴。

耳邊仿佛還回繞著宋語靈清越靈的笑聲，可來不及捕捉，那些就都變了宋語靈的哭聲，神黯淡，眸中盡是枯萎的。

懊悔、心疼、痛恨，司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殺了一人，竟看錯了人，害了宋語靈一生。

失魂落魄回到將軍府，司垂頭推開了房門，剛邁步進去，里面忽而傳來一道溫潤嗓音，“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