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近來明顯覺到了君屹的冷淡，那日他了替來替他，之后便整整消失了兩天。

回來后，他便不再與親近，白日里還是那般裝傻扮愣，卻不再變著法折騰，夜里更是不再與同榻而眠，每每睡，他便會悄然離去，及至第二日起之前，再趕回來。

有時候，司也是佩服他的毅力，整夜不怎麼睡也不覺得困。

種種跡象都表明，君屹知曉了君長霓和懷讓之間的事。

冷落忽視越見明顯，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小半個月。

一急雨沉天，遠在北安隴南蠻荒地的司，收到了懷讓借著傳音鳥捎給的消息——有人暗中對他下了殺手。

當初得了指點，懷讓與君長霓回去之后就開始籌謀退路，當時未曾想過真能用到，只當是防患于未然，卻不想這竟救了懷讓的命。

可所謂的退路，不過是接連遭遇數次暗殺，重傷險勝逃過罷了，最后懷讓還是靠著留下的錦囊才躲過那群人的耳目，暫時避開了殺機。

懷讓言語中盡是激之，然大恩難言謝，他誠心愿報救命之恩，肝腦涂地在所不惜，并告知他而今已功險來到了北安，著手探查背后兇手。

只是據數次暗殺留下的證據，他猜測那將他挫骨揚灰之人約莫是君屹。

時值正午，急雨未歇，空氣中散布著冷的水汽。

蕭玄景方見完節度使回來，回來的路上，聽著馬車車頂被雨點敲砸的靜，他慶幸今日沒帶司一同出門。

今日這場雨太大，饒是他撐了傘，發梢角還是被打了，雖不至于涼，但總歸不舒坦。

一下馬車，蕭玄景便疾步穿過長廊，往自己院子里跑，他本回到自己房里換洗裳，卻不想過敞開的軒窗看見了司。

他目力一向好，隔著重重雨幕，只一眼就察覺到了的不對勁。

怔怔著一個方向，雙眸呆滯渙散，神黯然，像是遭到了難以承的巨大打擊。

他心里無端‘咯噔’一聲。

“你怎地站在這吹風？臉白這樣，可是發生了何事？”

思忖片刻，蕭玄景還是進了司屋里，他心中忐忑，不知而今這幅模樣是否是知曉了什麼，莫非知道了他近來對宋語靈下手之事？

故作輕松的嗓音短暫蓋過了窗外的風雨聲，卻又很快被吞沒，滿室蕭索，催人心冷。

司未作答，好似并未察覺到他的存在。

蕭玄景心神不定，他掐了下指腹自己冷靜下來，試探著步至司后，又一次開口，“司岑？”

司這才回神，“六殿下？”

話音未落，便已后退半步同他拉開距離，之后忽而笑起來，一改方才滿愁緒，大大咧咧抱怨。

“哎呦！嚇我一跳，你屬鬼的嘛！怎麼走路連點響都沒有，魂險些被你嚇掉！什麼時候來的？！”

蕭玄景面上不顯張，如往常一般矜傲的表掩飾著心虛。

他口氣略有些沖，“屬不屬鬼我不清楚，可你魂掉了肯定和我沒關系，方才進門我就在喊你，你被什麼玩意勾了魂？！”

“啊？你喊我了嗎？”司抱歉笑了笑，“見諒見諒，沒聽到，我這不在想私鑄假幣的案嘛，太出神了。”

“今晨得到消息，這幕后主使竟不只與北安匪首有關聯，其手下鑄造的銅幣也遠不止禍殃了北安，牽涉太廣，若想連拔起，恐怕要和南陵員涉一番。”

北安、南陵面上風平浪靜，背后卻暗流涌，殺機四伏，若想平和涉，難如登天。

見著司的反應，蕭玄景心下稍安，沒好氣哼了聲，“你倒是盡職盡責。”

在騙他，政事何故讓憂愁至此，再者說得這些，來之前他便跟通過氣了，是何形哪用得著再去查？

的疏離不甚明顯，可他卻到了，還有剛才稍縱即逝的驚惶。

只因他一顆心都系在上，草木皆兵，稍有異樣便能知到。

對他生了防備。

莫非是他對的好太過直接，知到了什麼？還是秦驚秋將他對的告訴了？

一想到秦驚秋，蕭玄景又是一陣憤恨，近來暗中阻止他的勢力定和他不開干系！

裝什麼仁義大度，他明明也不得宋語靈趕快消失在這世上。

蕭玄景子矜傲，總喜歡冷嘲熱諷說言不由衷的話，司聳了聳肩，嘿嘿一笑，“這不幫你辦事嘛，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你的事我哪能不盡心？”

“你出去一趟得到什麼消息了？說來聽聽？”

因著司的善變，蕭玄景陷了迷茫，他負手向窗外，敷衍道：“是得到了些消息，但真假待定，待我卻準了再說與你聽。”

司瞧著他挑了下眉，這是又氣上了？

南陵正值多事之秋，西境蠻子蠢蠢，秦驚秋與司將軍所在的北疆戰場戰事吃，蕭玄景更是不聽勸阻半點不安分……

哪哪都需司留意，腦子里因此一鍋粥，眼下是真沒那麼多力去顧及蕭玄景的緒。

沉默片刻，笑道：“既然沒什麼要說的，那我先去換件裳了，這大夏天的，雨點子砸上還真冷！”

說罷，也不等蕭玄景應聲，快步進了里間。

深凝著司離去的背影，徹底消失的那一刻，蕭玄景面上一下子被霾覆蓋，想起近來總在他耳邊念叨‘仁義禮智信’那一套……仿佛在暗示著他什麼。

不安在蕭玄景心中不斷放大。

他不控制地又一次開始思索，是否知道了他對的心意？

自那日在馬車上吻過之后，他便有些上癮，每每回味起來總有些難自抑。

房間就在他隔壁，無數次夜深人靜時，他都想要潛進房里，有幾次他甚至想過要與坦白，然而一想到秦驚秋的下場，他就又冷靜了下來。

那些礙眼的人尚未除去，他背后之人亦不知曉他對的心意，若貿然捅破一切，只會將越推越遠。

他知心里如今沒有他，要讓一個不他的男子上他，他還需做太多太多。

但無論怎樣，他都不會讓逃走，這輩子除了那高位，他最想要的便是，為此他可以犧牲一切！

回到自己房里，蕭玄景立刻招來了手下暗探，“去查小將軍最近都與何人有過接！”

“另外，京城再加派一批人手，想辦法避開秦驚秋耳目，若今次還不能功，便以死謝罪吧。”

……

南陵的夏日來得比北安早，七月初，天氣便已熱得讓人不過氣。

蟬鳴聒噪的午后，司執著扇，定睛瞧著藥盅里熬煮的草藥，目略有些恍惚。

這些草藥無一不珍貴難得，溫補，于傷大有裨益，這些都是君屹給的。

除了這些，翊王府也已不復從前的荒涼，早先用磚瓦壘的石桌換了黃花梨木的，正廳里那張木床被屏風、博古架取代了位置，院子里鋪設了白玉石……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甚至有了專屬于自己的房間，雕廊畫棟，珠寶首飾，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塞滿了大小柜子……

這一切都因君屹恢復了神智。

和他的‘癡傻’一樣，他的‘恢復’同樣來的出其不意。

一日午睡過后，他上樹摘果子不慎跌落，頭破流，醒來之后便恢復如常了。

君屹這時候恢復，原因并不難猜測，一是因著君長霓，再者是因為南陵與西境的戰事到了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

君屹‘癡傻’之后，西疆一度無人鎮守，君賀本就重文輕武，擅鉆營不擅韜略，手下武將又一個個剛愎自用、好大喜功，戰事一敗再敗，短短半年，南陵就接連失去近百座城池，相當窩囊。

最近一役，西境打著為已故魏文王子淳于昌報仇的名號，師出有名，再加之從前取勝的戰績，士氣空前高漲。

若此時君屹再不作為，后續局面恐無法收場。

而司先君屹一步得知了另一件事，那本是按照原文時間線，發生在明年盛夏的事。

西境接連發戰事，南陵邊境線雖一退再退，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早先君屹帶出來的兵將尚有對抗之力，不至于立刻被敵軍直搗黃龍、皇權傾覆，君賀對此本不該擔憂。

可朝堂中近一兩個月并不太平。

近來一批堅守在君屹后的老臣頻頻有了新作，這批人正是聽從了君屹的號令，宮變在即。

正因這一點，使得原本發生在一年后的劇提前到了現在。

憂外患，兵臨城下，無暇對抗外敵的君賀當即有了決斷——送君長霓前往西境和親。

此舉無異于用君長霓的命去消解西境怒火，不可謂不丟人現眼，可于君賀而言卻是一舉兩得、穩賺不賠的買賣。

君長霓拒不降，他本就存著除掉的心思，恰好君長霓是君屹的胞妹，當年君屹就是為了才將利刃揮向了淳于昌，埋下了今日的禍患。

送和親西境便可解燃眉之急，換得短暫的息之機，只要西境兵力暫退，他便可有余力除掉君屹后的頑固勢力。

藥香撲鼻，酸苦的味道得人不自覺皺眉，可司卻一臉怡然自得的笑意，將藥倒白瓷碗中，輕輕吹著，待溫度適口，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