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穿，君屹明顯更擅長與之相對的另一件事。

從拿過衫躍躍試到惱怒，短短一會功夫，司最喜歡的便在他手下被折騰得變了形，慘不忍睹，也不知這人哪來這麼大的手勁。

君屹這人說一不二，但卻不是個聽不進旁人意見的人，尤其在用兵治國這些大事上，他向來廣納賢士、博采眾長，執兩用中，生來便是最適合坐上高位的統治者。

可這和他骨子里倔強又偏執的特質并不相悖，越是辦不、旁人不看好他的事，他越來勁，說是反骨也不為過。

就比如此刻，好不容易給司套上了一件他滿意的裳，他又和的發髻較上了勁。

他很是喜歡司這一頭長發，早前見梳過尋常子的發髻，那時他便覺得好看，只是第二日便又換回了往常不男不一黑的打扮，他失了好久。

曇花一現的打扮勾得君屹心，如今終于到他做主一回，他二話不說便把司按到了梳妝鏡前。

著鏡中一臉誠惶誠恐張兮兮的，君屹大掌按在頭頂，指腹在發旋打著圈，腦海中飛快回想子發髻的樣式，卻是一陣模糊。

他對旁的子關注并不多，這些年他不是在沙場大營，便是在朝堂上和一群老家伙在一起，平時接最多的除了君長霓，便只剩下已故的俞妃，只是這二人的發飾……

君屹將司的臉代進去，忽而一陣惡寒，當即便拋去了那些想法。

思前想后，他還是覺得早前梳過的雙丸髻最適合，臉型偏圓潤，臉頰鼓鼓的，配上那圓滾滾的小丸子，額前蓄上碎發，憨又可。

因著乞兒的經歷，君屹潛意識里總希能變得無憂無慮一些，哪怕子清冷沉靜，他也希能打扮得些，就好似生來便該這樣。

君屹就這樣做下了決定，可想起發髻是何模樣和挽出來是兩回事，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適才他能蠻橫地對待那些裳，扯壞了也不心疼，如今著司的長發，卻是小心翼翼用力抓一下也不敢。

司頭發又長又多，發質細，時不時散發著馨香，君屹定睛瞧了好一會，忽而覺得有些無從下手。

視線落在奩匣里的珠釵發帶上凝視許久，腦子里不斷重復發髻的模樣……兩個丸子，那應該先把頭發梳到兩邊？

君屹不著痕跡點頭，展手臂撈起桌上的梳子，他輕輕在頭頂梳弄，卻總覺不對，這哪來的破梳子，半分也不趁手！

犯難懊惱間，他不經意間和鏡子里的司對上了眼。

眨著倆圓眼盯著他，似乎在詢問，又似乎在催促。

君屹這才想起來方才便了。

君屹心虛得，為男子怎可讓旁人瞧出來自己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運籌帷幄、高深莫測的樣子，正聲道：“莫要著急，待本王好好想想怎麼把你打扮得艷群芳。”

與相，每當他張時便總會以‘本王’自稱，這一點他似乎并不知道。

“屬下不著急。”

“那最好了，直腰桿坐好，你太矮了，影響本王發揮。”

司：“……”

已經得很直了，明明是他自己不會！

話已經說到了這，君屹不得不開始行，出師不利，第一關就把他難住了。

司披散著頭發睡了半晚，方才又被君屹當作試娃娃擺弄折騰好一陣，頭發難免有幾縷打了結，梳子不上不下正好卡在腰側，君屹接連試了幾次都未梳開，半弓著腰相當尷尬。

君屹并非是那矯之人，行軍之時條件艱苦，遇上自己頭發打結，他沒做撕扯削剪之事，很是不在意。

可現在到司，他卻是一一毫也舍不得，皺著眉頭捧著那縷頭發，表比他在沙場上遇上勁敵時還要嚴肅。

過鏡子，看著君屹拿著梳子笨拙的樣子，司無端想起了在地里刨蟲吃的爪子，不，他還沒爪子練。

梳子又一次險些落地，司按住了君屹的手，“還是屬下自己來吧。”

“老實坐著！”

君屹虎著臉拍開的手，乜一眼，“你以為本王不會？”

司沒有反駁，想了想，提醒道：“用點力一梳就開了。”

君屹耳尖發燙，著下將的臉扭向另一邊，惡狠狠道：“要你這小鄉佬多！坐正了，莫要打擾本王做事！”

那縷打結的頭發最后還是被君屹全須全尾‘梳’開了，只是他并未用梳子，解麻繩一樣，十手指幾乎全用上了，然而最后這雙丸髻并沒挽。

他確實不會，而正在挨，因而不得不憾放棄。

手執白玉流蘇簪在司頭上一陣比劃，君屹認真品評，尋找合適的位置。

待簪子在司頭上好，流蘇晃，君屹滿意點頭，“怎麼樣，還不錯吧？”

至此，君屹終于完了這項漫長跌宕的大工程。

只見司的頭發被他梳了他平日閑暇時喜的半束發，一半梳發髻，一半披散在腦后，一如他現在這般。

他自己倒是瀟灑俊逸，可司卻……

司下意識手去，卻不想剛到便被君屹將手拿開。

他‘嘶’了聲，張兮兮，“輕點！別弄了！”

司乖乖回了手，看向鏡子。

君屹站在后按著肩膀，彎腰湊到耳邊，和一同看著鏡子里的人，“是不是極了？”

司口是心非‘嗯’了聲，發髻歪歪扭扭，真的丑了！

還有他為簪子尋的位置……為什麼撅到了天上？！

偏生君屹一點也不覺得丑，傲慢揚眉，“要我說，你們子的發髻還是簡單些好看，簪金戴銀的，又是綁帶又是花，看著沉不說，還俗氣！”

“就這樣多好，簡單又大氣，也不妨礙你走，便是跑跳起來也不會散。”

說完，他便在臉頰親了一口，看得出來是真的喜歡。

司卻不得發髻快些散開。

可這發髻實用是真的強，及至他們用過早膳，穿過鬧哄哄的早市，挨個鋪子游逛半晌，這發髻都沒變樣。

不管哪個時代，子的審大多相通，看到司的‘歪辮子’，路過的姑娘們不約而同投來震驚嫌棄又同的復雜目。

司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君屹卻炫耀一般推著，哪里人多往哪拱，恨不得逢人就說一句這是他的大作，賺足了旁人眼球。

待二人好容易到了會仙樓，進獨立的雅間，司關房門，終于得了清靜。

君屹極闊氣往太師椅上一坐，支著腦袋盯著，“看到沒，這一路上多子都羨慕你呢。”

君屹一副邀功求夸獎的傲表，司走到他旁邊的方凳邊坐下，鼻子，僵笑著不說話，不多時轉移話題，“殿下今日怎地帶屬下來了這？”

君屹神稍變，須臾恢復如常，白了一眼，“方才不是說了，得了空，帶你出來玩玩。”

“怎麼聽你這語氣不不愿的？你煩膩了本王？你不愿隨本王出來？！”

“行啊你十九，本王還不知道你是這般翻臉無、朝三暮四之人呢！”

君屹眼神危險，本來只是轉移話題的調侃，可越說他臉越難看，司沒來得及上話，他就把自己先氣壞了。

司連忙搖頭，正襟危坐，“沒有！屬下怎會對您心生煩膩？！”

“屬下只是怕耽誤了殿下正事，眼下勢危急，咱們這樣正大明出現在人前總是不好的，街上人來人往，萬一被新帝手下那些人發現了，恐會生出禍端！”

“屬下沒有不愿與您一道，屬下只是，只是有些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本王既決定帶你出來，自是做好了準備。”

君屹表依舊不怎麼好看，但眼神卻沒有方才那般咄咄人，顯然是被司的說辭哄舒坦了。

很在他面前說服的話。

司遲疑點了點頭，他瞥了一眼，起將菜單遞出去，“這會仙樓是本王手下的產業，待會想吃什麼你只管……算了，還是本王自己來！”

君屹又想起了扣扣搜搜的樣子，若將菜單給了，待會約莫得上一桌素菜！

這里龍肝膽才是髓，他早便想帶來了。

而這……大概也是最后一回了。

想到這，君屹垂下眼簾，視線落在菜單上，替嫁這事到底是他對不起。

他答應了不傷命，說想活著，可他還是……

這些天他心里一直充斥著罪惡心虛，他不敢見，躲著不敢回府，可越是躲著不見，越是在他心中扎下了深。

他總會想起，吃飯睡覺想著，會見舊臣時想著……走神幾乎了常態，里面全是，昨夜他本沒打算回去，可他太想了。

他回過神時便已經站在了榻前，他告訴自己一會就走，可卻卻違背意愿上了榻，一直到天明，被吵醒。

他與已經沒有多時間了，而他想在這最后的幾天里，盡可能滿足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