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辰進院子,就看見溫錦沉著臉,目嚴厲。
溫鈺像是做錯了事,背著小手,低著頭,腳尖在地上不安地畫著圈。
「怎麼了這是?」蕭昱辰上前問。
季風趕拱手說:「小事而已,小孩子嘛,難免好勝心切。」
「季將軍不計較,是他大度。你這般逞強斗勇,已經違背了習武的初衷。從今日起,沒收你的玩,直到你想明白為何要習武,再來問我要。」溫錦卻不茍言笑,對一的孩子,態度嚴謹而認真。
「阿……姨母,我知道錯了。」溫鈺小臉兒皺了小包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噙著淚。
這副樣子,別提多可憐了。
連季風都心,更不用說蕭昱辰。
不知為何,看溫鈺委屈,他寧可自己替他著。
「溫錦……」
蕭昱辰想說。
溫錦卻拉著兒子的手就走,「多謝季將軍照顧孩子,得罪之,還請海量。」
季風嚇了一跳……雖說不寵,但人家畢竟是王妃,跟他一個下屬這麼客氣。
他連忙拱手還禮。
溫錦對兒子的嚴格要求,也令他心生欽佩。
蕭昱辰皺眉看母子倆離開,「到底怎麼回事兒?」
季風撓了撓頭,「小公子喜歡武藝,看到這院兒里陳列的兵架,非要跟卑職耍兩下……」
季風是蕭昱辰的宿衛,更是宿衛營的左將軍。
他的武藝,讓溫鈺兩手兩腳,都不可能輸——結果不言自明。
「小公子輸得多了,可能是有些惱了,放話說,如果他拿了王妃給他特製的小弩,一定不會輸。」
「誰知這句話,就王妃聽見了。王妃教訓小公子,習武不是為了逞強鬥狠……」
蕭昱辰聞言,扭頭看向院門口。
「能有這麼正派的觀點?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心裡沒數嗎?」
蕭昱辰冷哼一聲,闊步進了書房。
季風想說,王妃和六年前不一樣了……但看看王爺臉,他沒敢開口。
溫錦帶著兒子,剛走到梧桐院門口。
忽然衝出來一男子。
溫錦立刻把兒子護在後。
誰知那男子卻噗通跪下了,給溫錦行了個投地」的大禮。
溫錦一愣,「這是幹嘛?」
關鍵是……這誰呀?
「小人王良,是王爺的車夫。今日若不是您,小人丟了命是小,若是再王爺有個閃失……小人就惹下大禍了!賠上一家老小,也死不足惜。」
王良說著又朝溫錦磕了幾個頭。
「您今日救了小人,更是救了小人一家老小,挽救小人險些犯下的彌天大禍呀!」
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竟嗚嗚咽咽哭了出來。
古代下人命賤,溫錦到了他深深的惶恐,以及此刻劫後餘生的慶幸。
「舉手之勞。日後出門坐車,免不了勞煩,你在職權之,給我行個方便就當還禮了。」
溫錦點點頭,沒說「不足掛齒」,是因為,那是對方的命。說日後「行個方便」,是不想對方覺得虧欠。
王良鄭重其事地叩頭在地,「您放心,小人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您的。」
溫錦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要人家的命幹什麼?
牽著兒子回了院子。
「想吃槐花包子嗎?」溫錦問。
溫鈺咬著指頭兒,忐忑地看著阿娘,「……想。可我做錯了事。」
「古賢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溫錦笑了笑,「錯了不怕,承認錯誤是勇敢,能改正錯誤是豪傑。你要做英雄豪傑麼?」
溫鈺眼睛一亮,「真的?我也能做英雄豪傑?」
「當然。」
「要做!」
「在這兒打拳半個時辰,好好想想,習武是為了什麼?」溫錦他的頭,「阿娘去給你采槐花,做包子。等你想明白了,咱們一起吃飯。」
溫鈺鼓了鼓,認真地點了點頭。
溫錦記得梧桐院後頭就有兩棵老槐樹,每年都有濃郁的槐花香,飄滿院落。
後門鎖了,翻牆出去。
很快來到槐花樹下,老槐樹枝葉繁茂,可哪裡還有槐花?
「王妃找什麼呀?」
後院兒的常婆子恰經過,一眼認出來。
「這槐樹上怎麼沒有花呀?」溫錦問。
常婆子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王妃,這都初夏了,槐花早開過去了呀!」
溫錦哦了聲,街上的槐樹可能開得晚。
「老奴屋裡有早先曬好的干槐花,給您拿來,您稍等!」
常婆子腳飛快地往家跑,生怕王妃拒絕。
溫錦笑笑,誰說高門大戶沒有人味兒,這不有的嗎?
常婆子拿來一大包曬乾的槐花,「撿乾淨,淘洗過才晾曬的,可乾淨了!」
「我要蒸槐花包子,等會兒鈺兒給你們送過來些。」溫錦說。
「您太客氣了……」常婆子笑得都合不攏,「今晚可有口福了!有口福了!」
別看王妃如今瘦條,像是滴滴的,和面那一個勁道,做飯那一個好吃,蒸的饅頭包子,那宣喲……
挑食的孫兒,但凡是王妃做的,不攔著他,能吃三個大饅頭!
同樣是饅頭,他們誰都蒸不出王妃做的那味兒。
常婆子蹲福禮,再三謝。
溫錦翻牆回到梧桐院,立刻覺得院子里的氣氛有點兒異樣。
小心翼翼繞過正房牆角,正探頭往院子里看,冷不丁的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里。
「嗬……」
手就要打。
被人一把抓住腕子。
「是我。」蕭昱辰皺眉看,「當母親的,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院子里,跑哪兒去了?」
溫錦晃了晃手裡的棉布袋子,「我給他做槐花包子,總得有槐花吧?」
蕭昱辰也不知怎的,聽到「槐花包子」竟然咽了口口水……
「他,小懲大誡即可,你罰的也太重了!」蕭昱辰批評道。
溫錦笑了笑,「做人做事,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站穩。我只是他反思,哪兒重了?」
蕭昱辰皺了皺眉,這孩子姓溫,管教孩子,他似乎沒什麼立場……
「鐵石心腸!」他丟下一句人攻擊,氣哼哼地扭頭走了。
溫錦進了廚房忙活,沒再管院子里那一大一小。
溫鈺畢竟只是個孩子,見有人可以「仗勢」,他也難免想懶。
「哎呀,我頭好暈。」
他借著蕭昱辰走近,捂著頭裝暈,倒在蕭昱辰上。
蕭昱辰嚇了一跳,「誒!溫錦……」
「噓——」溫鈺沖他眨眨眼,「我就是想歇會兒,太累了。」
蕭昱辰笑了,「好,待會兒我跟解釋。」
他抱著這香的娃娃朝正房走去。
但他卻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空的心裡,忽然就被填的很滿。..
此時的一大一小,都沒注意到,梧桐院門口一晃而過的一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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