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殷老七嘿嘿笑了兩聲,張道,“我這邊正干活呢,上都是土,我要不要回去換一裳?”
殷清瑤側臉打量他,上的裳是舊的,子上好幾個補丁,還著腳脖子,出來的皮凍得發紫。上邊的棉襖也很舊,也有點小,敞開著懷,領口著半邊膛。
“路過老宅的時候你去換一件新的,就過年的時候新做的那。”
今年殷樂安考上生員,家里每個人都添了一新裳。其實六叔跟七叔早就該添裳了,他上穿的子是去年的,到今年又長個子了。本來他們也就沒幾件裳。
殷老七哎了一聲,小跑著回去先把手臉洗了,又換上新裳新鞋,神抖擻地跟著殷清瑤往家里去。到門口的時候忐忑的拉住問道:“你看我這頭發不?”
殷清瑤頓了頓,笑話道:“七叔,人家姑娘沒來,你這麼打扮人家也看不見。再說了,當時在街上你穿得也沒有多好啊,人家既然能看上你,說明不是個淺的,你就放心吧。”
殷老七,張地跟著進門。
“娘,七叔來了!”
向氏起出來迎他,殷老七趕忙抱拳,連稱不敢,客套一番坐下來。
“七郎,我妹子的況清瑤都跟你說了吧,你是啥意見?”
殷老七臉上燒紅,但是人是他自己瞧上的,對方既然也有意,他自然開心,至于那些麻煩,他覺得都不算什麼。
“我不在意那些虛的,主要是怕委屈了姑娘……”
此話一出,一屋子人都是笑,向氏甩甩帕子,把章啟抱過來,豪爽說道:“那就了,我爹娘這兩年給我妹子準備了不陪嫁呢,要的彩禮也不多,反正到時候都是你們小兩口的!咱們這邊找個日子就上我家去提親吧!”
“我得趕回去跟我爹娘說說,讓他們也高興高興,你們忙,不用送我!”
山路不好走,殷清瑤跟殷老七兩個人把送到村口,趁著來送材料的車回縣城,一直看著走遠了,殷清瑤拉拉殷老七的袖子。
“七叔,咱們這邊得找個人吧,找誰呢?”
“找梨花嫂子吧,梨花嫂子跟章掌墨的媳婦柳氏關系不錯,梨花嫂子人又爽朗,家里辦了兩場親事了,也有經驗。”
“那行,等晚上把梨花大娘請到家里說說。”
這邊說定,殷清瑤回去跟李娘說,殷老七回去換上服,趁干活的空隙跟李梨花說了,李梨花一口應下來。柳氏早就知道這事兒,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劉氏抱了幾棵大白菜上來,湊過來問道:“老七,你家又要辦喜事兒了?”
李梨花瞥一眼,忍不住笑道:“還得再等等呢。對了,劉氏,你家錢賴子從過年到現在就沒回來過?”
這麼一問,劉氏立刻回腦袋,訕笑著說道:“沒有啊……你們說吧,我還得忙呢。”
“哎,你們家大花呢?今天沒來?”
李梨花沖喊了一聲,劉氏放下白菜,提起水桶跑得飛快,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年前就在這兒干活的柳氏自然聽說了家的事兒。
“嫂子,家男人就真的沒有回來過?”
李梨花癟癟,說道:“我哪兒知道,家現在一點靜也沒有,人在家不在家都聽不出來,我也不知道錢賴子在家不在,但是一問就跑,明顯是心虛啊……”
等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劉氏自己吃了一碗菜,又拿大碗裝了滿滿一碗。
“劉氏,你自己在這兒干活,怎麼還連吃帶拿的?端一小碗也就算了,這麼大一碗……”
劉氏眼神躲閃道:“我家大花不怎麼舒服,我給端一碗,再加上家里還有兩個小的,總不能讓他們姐弟倆看著大花吃吧……”
“下不為例!”
李梨花也沒多說,反正每頓飯做飯都會多做點,用殷清瑤的話說,就是寧愿剩下來,也不能讓大家吃不飽飯!
別說端一碗,就是端一盆大家都夠吃!
劉氏又跑去拿了幾個黑面饅頭揣在懷里。一路小跑回家,家里沒有別人,錢大花帶著弟弟妹妹上山撿柴火去了。
屋子里卻還有一個人,正是當初跑出去的錢賴子。
“還有呢!”
錢賴子著角,迫不及待的上手先了一塊兒塞到里,等劉氏把饅頭拿出來,就著菜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一邊吃,還一邊說道:“等我做生意發達了,肯定讓你們母子幾個吃香的喝辣的……”
劉氏小心地問道:“當家的,你在外面做啥生意?”
錢賴子塞了滿滿一菜,舌頭都打不過轉來,咕咕噥噥地說了一陣,劉氏也沒聽懂,等他咽下去之后,看見他把手出來。
“要啥?”
劉氏又給他塞了一個饅頭。錢賴子把饅頭塞到懷里,繼續手。
“給我錢啊,沒錢怎麼做生意!”
劉氏的眼睛當時就瞪得跟驢糞蛋子一樣大,捂口,尖聲道:“沒錢,我哪兒來的錢?”
錢賴子不管,直接把拽過來,從領口拉出來一個錢袋子,打開看里面裝了二三十枚銅錢,忍不住問道:“我聽說殷家五房蓋房子給你們開不工錢,是年前就給你們一人半吊錢,怎麼就剩這麼點兒?”
劉氏手去搶錢袋,錢賴子把往前面推了一把,一屁摔在地上。
“哪兒有錢啊……咱們家啥也沒有,過年的時候幾個孩子一人添了一裳鞋子,辦了些年貨……”
“不對,你們母子幾個不都是殷家包吃包住嗎?年貨,不是該殷家給你們辦?趕的,那些錢呢?”
錢賴子的目在屋子里掃視一圈,上次他欠了賭債,賭坊的人來家里把他家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了,現在屋子里連一個柜子都沒有。所有的東西都堆在炕上。他的目落在枕頭下面。
劉氏沖上前去用擋住枕頭,被錢賴子一把扯開,一個小包袱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年前賺的錢都在里面裝著。
“你不能拿,這些是我好不容易掙的!”
錢賴子才不管掙錢容易不容易,抓起包裹就要往外面走。劉氏拼命攔住,抱住他的大被他拖著走到門口。
“你不能拿!快來人吶,錢賴子回來搶錢了!”
劉氏張大聲喊,但是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村口給殷家五房干活,老宅里留的也不過都是老弱婦孺。
王氏從院子里跑出來,看見錢賴子,驚了一下問道:“錢賴子,你啥時候回來的?”
被劉氏抱住大,錢賴子急忙掰開的手指,不敢朝村口跑,就朝著村子后面跑。劉氏在后面一邊追,一邊喊。
半山腰上的殷清瑤聽見靜,遠遠看見錢賴子在前面跑,劉氏在后面追,趕下山,正好迎面遇上搶了錢的錢賴子。沖上去,一腳就把錢賴子踹倒到一邊的農田里。
包袱散開,銅錢撒了一地,錢賴子抓著剩下的錢一溜煙竄了。殷清瑤幫劉氏把錢撿起來。
“哎呦,天殺的,我好不容易掙點錢,都被那個天殺的搶走了!我沒法活了……”
散落在地上的錢撿起來也不過才五六十文錢,年前賺的,基本上都被錢賴子搶走了。面對劉氏哭天搶地的喊聲,殷清瑤看著后面追上來的王氏問道:“二伯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氏哪里說得清楚,心里埋怨殷清瑤,要不是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他們老宅至于管這樁閑事嗎?
就回去喊個人的功夫錢賴子就跑了,能怨誰?
“行了,別嚎了!”
劉氏的哭聲立刻就小了。王從后面站出來,氣呼呼的說道:“還能啥況,今天上午做活的時候,我娘問錢賴子回來沒有,說沒有,到中午端了一大碗菜回去,還說錢大花病了,我娘不放心,讓我跟著回來,我剛去看了,錢大花本就不在家!”
“中午的菜估計都進了錢賴子的肚子里了!活該!”
劉氏從地上爬起來說道:“那我不管啊,你們殷家說要護著我們母子幾個的,現在錢賴子回來把錢搶了,還把我打傷了,你看……我這手上都破皮了,你們殷家得管吧!”
王氏的脾氣哪里容得下撒潑,雙手叉腰。
“劉氏,我們當時只答應管你們家的吃喝,錢賴子回來,是你私藏的吧,你不僅沒告訴我們錢賴子回來,還替他瞞著消息,這會兒他搶錢了你知道喊我們了,早干什麼去了!”
劉氏知道自己吵不過,諂地看著殷清瑤。
“清瑤,這事兒該咋辦,你說呢?”
殷清瑤輕笑一聲,一臉深意的看著說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下次再給你發工錢的時候,直接給你換糧食跟布匹,這樣的話,錢賴子就搶不走了。”
劉氏眼珠子一瞪,改口道:“清瑤,不能啊,這樣吧,這次的事兒我就不計較了,發工錢的時候,還給我發銅錢,這次我好好藏起來,保證不讓錢賴子找到!”
殷清瑤翻了個白眼,轉回家。娘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月,才沒工夫管這些閑事兒呢!
事兒都到一起了,十五前頭給舅娘寫信,讓幫著買幾個人,尤其是會照看小孩兒的婆子要先買兩個,到現在還沒消息呢。
正想著這一茬事兒呢,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一對母背著一個包袱到村口打聽家。村口正忙著蓋房子呢,這事兒殷清瑤跟殷老五說過,他自己實在太忙了,既要忙著房子的事兒,又要忙著地里的事兒,確實不得閑。
殷清瑤一說要買人,他除了有點不太適應以外,也能理解,家里人手確實不夠用。
王幫著把母兩個領到半山腰殷清瑤家。
殷清瑤打量著母兩個,人年紀不大,看起來比娘還小一點,頭發用藍布包起來,上穿的服很舊,鞋子著腳指頭。小孩兒大概七八歲,和一樣的打扮,不過頭上干枯的頭發扎了兩個小辮子,一雙眼睛怯怯地看著。
“請問,您是殷家小姐嗎?我這里有一封信……”
人個子不高,說話溫溫的,殷清瑤應了一聲,上前把信接過來。信是舅娘寫的,說正好見一個賭徒要把媳婦跟孩子賣掉,不忍心,問了人啥都會做,就把們母倆買過來了。
又說怕們路上被人搶,就沒給們準備新裳。
家里現在沒有住的地方,但是添上們母兩個倒也還算湊合。
“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人小聲說道:“我臘梅,以前在商人家當過丫頭,到了年紀,被配給府上的小廝。后來那家搬走了,我手里攢了些錢把自己贖出來,跟著我男人在汝寧府干點小買賣。”
“可誰知小買賣沒做,我男人染上了賭博,把手里的錢輸得一干二凈之后,嫌我只生了個兒,要把我跟兒賣進窯子里!”
“我今年二十七了,人家嫌我年紀大,嫌我閨年紀小,不肯要我們。這時候遇上了舅夫人,舅夫人就把我們母兩個買下來,讓我們來這里……這是我閨豆娘,今年八歲,雖然年紀小,但是啥都會干!”
“小姐,只要給我們娘倆一條活路,讓我們干什麼都!”
正說著,母倆跪在地上,朝著殷清瑤磕頭,殷清瑤眼尖,瞅見豆娘脖子后面一道淤青。趕忙上前將們兩個扶起來。
“你們起來吧。”
豆娘的手很黑,出來的手腕上還有傷,娘也好不到哪兒去,手腕上脖子上都有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娘倆這些年沒挨打,就連過年也沒能幸免。
心里替們慨。
“我娘馬上就要生了,而且我娘懷的是雙胞胎,需要你來照顧。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條件有點簡陋,豆娘可以跟我一塊兒睡,我爹現在不在家,你晚上守著我娘,如果我爹回來了,你就得去那邊的石頭屋里睡。”
“等會兒你們先燒點熱水洗洗,我去鎮上給你們買點裳鞋子,先吃一頓飽飯,休息好了再說。”
朝杜鵑點點頭,杜鵑會意,帶著們娘倆到后面。過年備下的炸還有不,元宵也還有好多沒煮。杜鵑坐在爐子前,準備燒火先給們母兩個下點兒元宵吃。
“小姐,讓我們自己來吧。”臘梅拘謹地上前說道,“我們是伺候人的,哪兒能讓您手啊……”
杜鵑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怕們不自在便起讓開,說道:“我哪是什麼小姐啊,我也是這家買來的,幫著做些活計。”
殷清瑤對就跟親姐妹沒什麼差別,吃的穿的都跟殷清瑤差不多,也沒生出來別的心思,就是想逗逗這對母。畢竟們兩個跟當初的自己多麼相似啊……
在遇見殷清瑤以前,面黃瘦的跟豆娘差不多,看見豆娘就跟看見以前的自己一樣。豆娘小小的板坐在火爐前,添柴燒水的作十分練。
“我去拿一些元宵來煮上,還有些炸跟鍋。”
臘梅咽了咽口水,拉住問道:“給我們吃這些……你要不要去問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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