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聞衍背脊微僵，一青衫站在遠看。

今日來了許多人，就連才新婚不久的顧恪之都攜著妻來了，這位郡主攬著丈夫的手，頭頂是一把青玉紙傘，看了花轎良久，才道：“夫君，我覺得這位王妃頗有些悉，不過和王爺也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顧恪之微微側頭，問：“何出此言？”

“我聽說過一些的事，是個聰慧玲瓏的，只是敗在了世上，仔細想想，這天下又有幾個后宅閨秀能走出宅門，還能一己之力為自己覓得天下難尋的郎君，力排萬難娶了。”

顧恪之失笑，卻沒多說什麼。

他沒告訴自己的妻子，他也覺得秦良玉頗為悉，也沒問，“你是不是忘了，就在經年以前，也有這麼一個姑娘的，姓宋。”

秦府雖不是什麼權貴人家，可多年行商，后來還當了皇商，府里頭最不缺的便是銀子，又因著秦良玉要嫁的人是攝政王，給秦忖幾百個膽子也不敢怠慢，這次陪嫁險些將家底搬空，也算得上十里紅妝。

秦良玉上了花轎，迎親的隊伍很快便吹吹打打往攝政王府去，許多茶館酒樓念攝政王仁心，這日都大敞店門，供百姓免費吃喝，路上更有絡繹不絕的碎銀子。

名副其實的普天同慶。

秦良玉坐在轎中，將蓋頭揭了下來，眉目移到一旁，著晃的車簾，約約能看到外頭那個同一般穿著婚服的男人。

外頭還下著雨，不算多大，只是他卻很從容，牽著馬的手指節修長，不疾不緩的。

這場大婚，仿佛半點都沒被這突如其來的雨影響到。

又不由想起近兩年前的那場大婚。

這些記憶已然生了，略微一想便浮現在了心頭，母親早逝，那時只有嫂嫂忙里忙外為籌辦，只是最后到底還是出了岔子。

務府專程打出來的頭面在忙中被摔到地上，上頭的寶石散落，玉質的釵環碎幾瓣，嫂嫂沒了主意，沈惟弈的迎親隊伍卻已到了，無奈之下，只得讓彼時的顧穆去鋪子里將鎮鋪的頭面拿來。

又急急忙忙為戴上。

那一天實在太忙了。

直到進了房，心還是慌的，也不知等了多久，沈惟弈才姍姍來遲，告訴說，是臨時被政務絆住，并非有意。

那時的還會委屈，可也只是須臾間，便嗔著讓他為自己掀蓋頭。

沈惟弈猶豫半晌，似乎和一般張，等掀完蓋頭，兩人視線對上，他看著被胭脂暈染的臉忽而笑了下，說了聽他說過的第一句甜言語：“很。”

那一刻，也覺得圓滿極了，將一日來的不順很快拋諸腦后。

紅浪翻滾，燭火搖曳，兩人都很生，只是年人氣方剛，很快便尋到了竅門，后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秦良玉狠狠地閉了下眸，又將蓋頭蓋上，這時才終于相信一些冥冥中的天意之說，他們后來的一切可不就像那日被摔落的頭面一般，破碎又絕。

繞了半座城，終于到了王府門口，

沈惟弈親自下馬為秦良玉掀起轎簾，將紅綢遞到手里，聲音如墨玉般沉涼，他說：“阿綢，你瞧，我們是剪不的緣分。”

秦良玉險些在蓋頭下將牙咬碎，握著紅綢的手了又松，沒回他。

這人如今怎麼變得這樣不要臉皮。

秦良玉一路被沈惟弈帶著往前走，步子很慢，其實這里的每一青磚綠瓦，亭臺樓閣，早就很悉，可如今再來，心里卻生了許多厭惡。

又不由以極小的弧度看了眼東邊的方向，心里生出些冷意。

那是的璃苑，更是的喪命之。

還記得，那日天很好，和沈惟弈已許久許久沒見了，整個人活得行尸走一般。

只是破天荒的，廚房那日送來了一壺酒。

了蒼白的，看了良久，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來，問：“是他的意思？”

送酒的人面一僵，重重點了下頭。

沒猶豫，直接拿了酒壺便往里倒。

其實知道，那酒不是他送的。

他若想死，不會這樣迂回，更不會在宋家滿門被滅時保。

可那又怎麼樣，彼時的竟，活著和死了已沒多大分別，困之斗罷了。

是釀的苦果，甘愿赴死，也沒心思去追究酒到底是誰送的。

秦良玉輕輕呼了口氣，已被沈惟弈牽到正屋。

三拜以后，馮太妃不冷不熱說了些話，這才算結束。

又在滿室喧鬧中進了房。

秦良玉端坐在榻上，屋子里只有蘆意守著，沒過多久，門口卻突然傳來靜。

是一道有些稚的男音：“皇嬸，乾兒能看看你嗎？”

秦良玉怔了一下，蘆意也有些慌，喊：“王妃。”

“去吧，把門打開。”

下一瞬，門被打開，沈乾走了進來。

秦良玉的蓋頭已經揭下來，眸流轉，看向來人，他被養得很好，雖然年，卻已然著些平常家孩子所沒有的沉著從容。

有些像沈惟弈。

正是當今的第七子，沈乾。

他出生的時候，上頭幾個兄長已經接連出了事，皇帝視若珍寶，即刻便取了乾一字，其中寄予的厚不可謂不重。

秦良玉笑了一下，問：“為什麼想看我？”

沈乾凝眉片刻，才道：“乾兒敬重皇叔，他的王妃，自然該來看看。”

秦良玉怔了一瞬，想起一年前還見過這孩子。

那時他比現在還要矮些，尚小的手被到手里，認真問：“皇嬸，我聽很多人說，皇叔對我的好，都是假的，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沈惟弈雖年掌權，可待這位將來的天子一向寬厚，因著皇帝子不好，更是在沈乾的課業上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于人。

說是陪伴他整個年時期也不為過。

彼時的宋綢蹲下看沈乾，也認真地以一種平等的姿態問他：“那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