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明放低姿態，言辭懇切：“林大小姐，人命關天，還請你出手相助啊！”

“知府大人，專業的事，應該由專業的人來做。李仵作就做得很好。”

突然被點名，李仵作老臉一紅，下意識地看過去。

那子眉眼低垂，正意態悠閑地擼著小橘貓背上的，仿佛那句話只是隨口一說。

李仵作卻緩緩吐出一口郁氣。

他在“仵作”這行干了大半輩子，自詡經驗富，一開始也瞧不起林霜遲。可在看到林霜遲手法準沉穩地解剖尸后，他才猛然驚醒——

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這哪里是養在深閨滴滴的千金小姐？

分明就是個深藏不的高手！

雖不知林霜遲為何會解剖之法，但一個子拋棄尋常該學的琴棋書畫，反而起仵作這“賤職”，哪怕面對尸也能面不改，足可見其中付出了多的努力。

他敬佩這樣的人！

“姑娘，剛才是老朽一時魯莽，并不是有意冒犯。老朽當著眾人的面兒給你道歉，只希你能夠摒棄前嫌，找出真兇，還死者一個公道。”

說完，他彎下腰，朝林霜遲深深鞠躬。

林霜遲十分詫異，連忙手，虛扶住他，“之前的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李東明面大喜，“那剖尸一事……”

“不行。”林霜遲著懷里的大橘，語氣淡淡的，“若是讓家父知道，我在這里給死人剖尸，只怕會把我趕出家門！”

“剛才你……”

“剛才為了自證清白，不得已而為之。”

大橘喵喵了三聲，似是在附和主人的話。它半瞇著貓眼，像一團球般窩在的臂彎里，懶洋洋地又了幾聲，說不出的閑適與舒服。

李東明突然有些心酸。

他堂堂姑蘇知府，竟然過得還不如一只貓愜意。

這話說出去，誰敢信？

這時，沉默許久的蕭眠舟突然開口問道：“你要怎樣才肯幫忙？”

“嗯？”林霜遲不挑眉，顯然沒想到他會“關心”這種事。

蕭眠舟慢條斯理道：“能為死者說話，想必也是你心中所愿，不然不會出剛才那一手。你只管說出你的條件。”

這個人，倒是聰明得令人心驚。

李東明一聽，似乎也是這個理兒，連忙表態：“林大小姐，你要是有什麼難，不妨直接說出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替你解決的。要不，我現在就親自上門，替你在林侍郎面前好好解釋一番？”

“倒也不必。”林霜遲斟酌著道，“我聽說，衙門里還缺一位師爺？”

“你想做師爺？”李東明頓時被嚇了一跳，連連搖頭，“師爺要幫我理衙門事務，你若只是驗尸，又哪里用得著這個份？更何況，自古以來，還從未有子出任師爺的先例。”

“那麼，從現在開始就有了。”林霜遲道。

李東明一時語塞，見不似說笑，眉心突突跳了下。

他沒立即應下，而是問，“你為何想要做師爺？”

蕭眠舟也滿心好奇。

這個人，似乎都不按常理出牌？

“為了方便行事。”林霜遲說，“知府大人，我在鄉下時，不僅跟老仵作學過，還跟不捕快學過破案……”

“你！你會破案？”陸捕頭審視了半晌，突然心中一，記憶中某個影與眼前的人重疊起來，驚出聲，“林大小姐，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神探？我就說，怎麼越看你越覺得眼？當年那件鬧鬼跳河案，就是你破的吧？”

話音落地，李東明忍不住瞪圓了雙眼。

饒是見多識廣如蕭眠舟，也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林神探”這個人，早已被傳得神乎其神，哪怕在京城的茶館酒肆里，一年到頭都有說書人在宣揚的事跡。

一開始，他還覺得世人夸大其詞，后來聽得多了，罕見地派人去查，卻發現說書人所講的案子并非杜撰的，而是源于“林神探”所經手的每一件真實案件。

從那之后，他對這個“林神探”也生出幾分好奇。

據說，“鬧鬼跳河案”便是“林神探”的名案。

案子里講的是，鄉下一個屠戶去算命，算出他子時不能喝酒，否則會主跳河而死。屠戶為此痛打了算命先生一頓，但當天晚上子時，屠戶當真喝了酒，跳河亡。

當地縣衙查不出更多線索，只好將案子斷為“屠戶被鬼附跳河自殺”，想要結案時，一名十歲的小孩突然站出來，指出屠戶不是主跳河，而是被人謀殺。同時，那小孩還找出一系列的證據，證明兇手就是屠戶“賢良”的妻子及其夫。

原來，屠戶妻子早與夫暗中勾結，他們二人聯合算命先生謀劃好這一切，做出“屠戶被鬼附跳河亡”的假象，當地縣衙礙于鬼神之說，也不敢深查下去。

誰想到，最后這樁案子被一個做“林遲”的十歲小孩破了。

從那之后，“林遲”就一舉名，甚至協助各地縣衙破過不奇案，“林神探”之名也逐漸傳播開來。

七年前，陸捕頭曾經去外地抓一名衙門逃犯，恰好見過那位林神探的破案過程，至今都未能忘懷。只是，畢竟過了七年，他一時沒能認出林霜遲，只是覺得眼。

想不到，他崇拜的人，居然就站在他的面前！

可別提有多高興了！

“原來，林神探不林遲，而林霜遲啊！知府大人，林神探不僅驗尸驗得好，還破的一手好案子。您不是一直都想把拉來替你破案嗎？”

“咳咳咳！”李東明老臉一紅，恨不得當場捂住陸捕頭的。

他是想要拉來“林遲”為他驗尸破案，但就這麼說出來，他不要面子的嗎？

林霜遲抿一笑，假裝沒看到他倆的窘迫，說道：“知府大人，你也知道，我這個份尷尬又敏，不得不另做考慮。而‘師爺’這份，只是為了便于衙行走，或者查一些資料。至于衙門事務，我一概不。你，或許可以再考慮下。”

“不，不用考慮了。林大小姐破案本事高超，能夠來衙門幫忙，我還求之不得呢！等下我就把師爺的份文書辦好，只是二狗和這兩個小乞兒的案子，你看……”

李東明著手，笑瞇瞇地看著林霜遲，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陸捕頭忍不住搖頭遮眼睛。

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堂堂知府大人，為了破案，奉獻出這麼狗諂的笑容，說出去誰敢信？

林霜遲卻很好說話，點頭，“既然被我上了，知府大人又為我解決了份上的難題，我也不好置之不理。現在先去停尸房吧。離案發已有一段時間，越早找出更多線索，對破案才越有利。”

“對對對，先去停尸房。”

李東明見應下來，幾乎笑得見牙不見眼，往外走時，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這高興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的是房，而不是停尸房呢！

林霜遲眸微閃，跟在了李東明的后，心里卻暗暗想著，該怎麼利用“師爺”這份，去查出齊正清的過往資料。

正想得迷時，耳邊驟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做姑蘇知府的師爺，查東西也更方便吧？”

林霜遲心頭陡然大驚，腳步一，差點沒被自己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