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別院。

“朝兒想來不會在意這些禮俗，住在這清靜。”木懷接朝下馬車，扶著進了木家在郊外的雅致院。

朝走著的腳步停了一下，除了母親和胤承，還沒有人如此稱呼過的名。“這里很好，朝還擔心見到木家長輩會很拘謹。”

木懷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愧疚。不過是木家多數人怕惹火燒，不愿收留朝罷了。

朝說的對，若是天下和平，誰又愿意前去和親。

此去前路漫漫，生死未卜。

“朝。”木懷臣已經在別院等待，天有些沉，樹下燈暈的余輝中，他沖朝笑了一下。

沒有生疏的客套，他只喚朝的名字。

因為他知道，朝郡主這個頭銜不是榮譽，而是枷鎖。

“見過木大人。”朝也沖木懷臣回以微笑。

“見外了，若是不嫌棄，便喚我與兄長哥哥便是。”木懷臣眼中含著笑意，那是發自心的親近。

朝也不好駁了木懷臣的好意。

抬手作揖。“見過兩位哥哥。”

木懷臣和木懷相對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很復雜。

他們木家靠木景炎的死茍延殘活到今日，如今卻又要犧牲木景炎這唯一的孤來繼續保護木家……

朝跟著兩人進了庭院，潺潺的流水和花香讓人有些陶醉。

別院的環境很好，木家的兩位年一人戎裝，一人青白襯。

聽聞木懷臣天生弱多病，木家用了好大的法子才把人保下來。

月下，木懷臣的面有些微白，溫潤如玉。

這些年，朝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家人，除白貍和胤承以外的家人。

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兄長……

“陛下已下旨，祭禮后出發，你決定了？”木懷臣示意朝落座，小聲問了一句。

“我母親已經不在了，沒什麼好猶豫的……”朝垂眸，聲音沙啞。

木懷和木懷臣的心都收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安。

“母親終于自由了，朝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念想了。”

“那陛下……”木懷臣想說什麼，可他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說蕭君澤本不壞？還是說蕭君澤曾經并不是如此暴戾之人？

說這些都沒有太大意義了，因為他對朝的傷害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有沒有想過讓他知道真相？”木懷臣小聲問了一句。“你恨他嗎？”

如若蕭君澤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絕對不會這般對待朝。

若是他知道了……該是怎樣的悔恨。

“不恨。”朝淡淡笑了一下，恩仇相抵，一筆勾銷。“但我怨他……”

沒有那麼廣闊的襟，失去了一個孩子，盡他的欺凌辱。

手指握衫，朝再次開口。“他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但一定是要在我離開之后。”

木懷臣深吸了口氣，他就知道……朝這麼聰明的人，若是真的想要安穩的在蕭君澤邊活下去，定然會想辦法讓蕭君澤知道真相。

從替嫁開始，就從未想過要留在蕭君澤邊，也沒有想過留在奉天。

這麼想來，倒是蕭君澤更可悲一些了。

朝走之前不會讓他知道真相，因為一旦蕭君澤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離開。

但如若已經離開了，蕭君澤卻知道了真相……

這是無盡的折磨……

朝的不恨，但怨他，這句話很有深意。

不恨蕭君澤，但為了孩子怨蕭君澤，那以朝的子……怎麼可能乖乖忍一切。

能預料到蕭君澤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殺人，誅心啊。

……

烏云遮住太，時而風氣，照耀在樹葉之上，翠綠純凈。

朝與木懷臣在院落中飲茶，木懷先行回軍隊整頓。

鳥鳴蟲語，春意盎然。

母親曾說，奉天的春比其他各國來的要早一些，江南之地更是一年四季鳥語花香。

原本，這是一個值得別人向往的國度，如今……卻只想著離開。

……

皇宮，書房。

退朝之后，蕭君澤便一人躲在書房，誰也不見，誰也不想見。

大臣一個個都在他，江南之患需盡除。

他作為一國之君，難道不想消除一切患？

一個個只會添憂，卻不知如何解憂。

“陛下，丞相求見。”

蕭君澤眼眸冷冽了些許，沈清洲抱病許久，突然早朝還沒進諫，他想做什麼？

“讓他進來。”

將手中的件扔在桌上，蕭君澤雙手背在后，等著看沈清洲還想做什麼。

先帝留下詔在沈清洲手中，這隨時隨地都是會患。

而且，對于沈清洲來說，是免死金牌。

他要想沈清洲，那要好好掂量一下。

“陛下。”沈清洲垂眸，態度恭敬。“朝郡主馬上就要離開京都，木懷將軍前去送親。此乃奉天一等一的大事，但愿木懷能不辜負先帝。”

“先帝已經去了，他只需要不辜負朕，不辜負邊關百姓。”蕭君澤冷眸開口。

“陛下，臣這幾日不適，耽誤了朝政。聽聞江南之地開荒伐林，這是要大舉屯糧與我京都拉開持久戰線的想法。”沈清洲這是告訴蕭君澤，裕親王不除，后患無窮。

“丞相主戰？”蕭君澤看著沈清洲。

“自然……”沈清洲諫言。“只要大虞信守承諾，接到朝郡主后便不再對奉天邊關自擾，那陛下便一鼓作氣，收腹江南之地，畢竟裕親王手中兵力有限。”

蕭承恩能帶走的只是他的親兵，如今又在江南之地大肆招兵買馬。可新帝登基，他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沒有那麼容易。

“丞相怎麼突然關心起了裕親王叛一事？”蕭君澤不知道沈清洲想做什麼。

“如今蕓宮，乃是陛下發妻，先為臣子再為父親，無論是為了陛下還是兒，都該竭盡全力平復。”沈清洲給了蕭君澤思考的空間，再次開口。“若是和親的路上出了什麼變故，導致邊關起了戰事……那木家萬死難辭其咎。”

蕭君澤用力握雙手，就知道沈清洲是為了木家來的。“丞相為何這些年咬著木家不放？”

“臣是為了陛下，為了天下考慮。”

“丞相何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丞相是在記恨當年木景炎帶走白貍之事。就因為這件事，丞相想要對木家趕盡殺絕。”蕭君澤只覺得可笑，作為丞相，居然為了一個人一直活在仇恨世界。

“臣不知陛下在說什麼。”沈清洲臉上看不出任何緒變化。

“有件事丞相可能不知，當年木景炎將軍叛離前曾經被先帝詔宮，朕那時還小，但卻依稀記得些什麼……”蕭君澤走到沈清洲前再次開口。“丞相就不怕自己恨錯了人？”

聰明了一輩子的沈清洲，實則不過糊涂了一輩子。

隆帝何等聰明之人，真正的幕后掌控者，只能是他。

就連死，他都要將所有人都算計在。

他利用沈清洲制衡木家，同樣也是在利用木家，制衡沈清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