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丑年末,天地皓雪。
仙門棄徒姜采盜取長觀的“積年四荒鏡”,被四大仙門聯手共誅。姜采在前往佛門圣地“三河川”時,與眾修真門派弟子當面。那場大戰整整三日,三大仙門聯手,方鎮住此魔頭。
三大仙門開啟“問心陣”共審此魔,許多昔日與姜采有仇的修士,紛紛前來看那魔頭會如何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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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天飛揚,山徑通往山門的雪道間,被三大仙門共祭法寶排出大陣。陣法金白之浩瀚如海,正如仙家法之盛。修士不懼大雪,天上地上俱布滿了靈寶、修士。眾人竊竊私語,指著那被困在陣中的修——
“那就是仙門棄徒,姜采。”
“曾經堂堂的劍元宮首席,怎會墮魔道?還連累自家山門……我界誅殺此魔,‘劍元宮’弟子為避嫌,都不敢現。”
“可惜了。”
雪簌簌飛落,天地嚴寒,姜采被陣法困在中間。調用周法力對抗那仙家法,頭頂一柄“玉皇劍”在陣法相下寸寸皸裂,卻仍昂然長立。
姜采盤坐于陣中,傾斜向上的“三河川”山道盡頭,佛門圣地的山門前,盤坐著一白袈裟的年輕和尚。那和尚靜坐,平靜無波的眼睛與那周滲的“魔頭”目對上。
姜采始終眼神清明而冷淡。
金與皓雪映在子的眉尾黑痣上。長冠散發,紫袍張揚,出的上一爬滿痕。魔氣縈,面頰、脖頸、手臂間的痕將姜采襯得幾多妖冶,此時相貌,誰人不說一聲“魔頭”?
“問心陣”下,魔污穢,如何堪躲?
上空的一仙門長老喝問:“姜采,你魔心已生,非我仙門子弟。你殘害無辜,殺害諸多昔日同門,你可知罪?”
姜采面如雪冰,淡漠無比:“我染魔氣,我認。殘害無辜之事,我不認。我無罪。”
一聲喝問帶著“問心陣”施加的法力,質問姜采道心:“你無罪?你敢對著你殺死的同袍這麼說麼?”
姜采:“我殺的,都是該殺的。”
問者冷笑:“一夜劍挑四仙門,昔日師長親友皆死于你手,毒害同門師兄弟,將仙門弟子引魔窟以至死道消……這樁樁件件,你竟說自己無罪?”
姜采被雪所凝的睫輕輕一下,抬目,幽黑的目向山頂高的“三河川”,向那個慈悲的著的佛門和尚。子在風雪中輕輕一下,頭頂的“玉皇劍”知到魂魄的不穩,擔憂地晃了晃劍。
三大仙門以為此有了能力掙陣法,當即再次加力。一時間“問心陣”陣法之大盛,姜采面容愈發蒼白,上的痕更加多。
圍觀修士中膽小的,已到長者后,不敢多看。“問心陣”問道心,再堅定的道心,在此陣下也九死一生。何況一個魔頭,還哪來的道心?
姜采眉尾痣輕輕一揚,似悵然,也似釋然:“我道心有損。”
頭頂長老冷嗤:“你已魔,活該如此!”
姜采并不理會頭頂聒噪,眼睛看著自己和和尚之間的距離。遙遙山道被道門陣法所,已為過不去的天塹。已經覺到自己生機的流逝,到底也有些憾。
面頰映雪,眉目冰涼。姜采苦苦抵抗,角滲,口上卻輕喃:
“大師,我墮魔道,非得已。道心有損,非我自愿。我自知自己道門已斷,但我并不愿這般放棄。大師,這世間用修為、出將人分為神魔人,一顆心是神是魔,卻只有挖出來才知道。
“我并未不好,是仙門不好。人鬼不分,神魔不辨,斬了就斬了,又有何辜?若我有機會,自然還要繼續殺下去。可我修魔修道都走錯了路,生機限,前途盡無。聽聞‘四荒鏡’可開啟佛門的‘三千念’,幫人溯往生,知古今。大師,我可能用此法,求一個生路?”
那佛門和尚目不忍,想要說話時,被頭頂的一聲打斷:
“人鬼不分,神魔不辨?姜采,昔日我憐你天資聰穎,必是仙門棟梁,哪知你魔到這般地步?竟認為自己所殺之人皆是該殺的?你……罷了,我與你那被你害死的師父昔日有些緣分,你只消跟我們回去,我們幫你除去你上魔氣,仙門仍愿接納你。”
姜采微微笑。
抬頭,認真地看著那個與自己說話的老修士。道:“師父非我所害,乃是你們迫。你與我師父昔日的緣分,不過是你想搶我師父當爐鼎,被我師父一劍毀去七八神魂。老匹夫,竟有臉面拿此來說事?”
周圍嘩然,說話的老道士五靈敏,霎時知到周圍修士們的竊竊私語,以及來的詭異目。
他大怒:“姜采……”
姜采聲音抬高:“我話沒說完,急什麼?!爾等想除去我上魔氣,帶我回仙門?抱歉,我不信你們,我也有未做完的事,不會跟你們走。”
姜采著天,著佛門圣地的山門。拂去自己面上的雪與,輕聲道:
“我心中無怨無恨,知世人愚昧,些許誤會之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大師可放心,我不會大開殺戒,便是死于此地,也不會因怨氣而鬼魔。姜采立于此地,只想為自己求一道生門,為我所庇護、所守護者,求一線希。
“我不能死。大師,我可有生路?”
面容冷清,眼下滲。“玉皇”悲鳴,皓雪襲殺。那一年,修真界前去圍觀誅殺此魔的修士怔忡,都記住那修仰臉、聲聲泣般的問題:
“我可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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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劍元宮的外門弟子常識課上,大雪飄飛,新門的弟子們被劍元宮舊年往事吸引,迫不及待地問那授課先生。
一課堂的人,都了上的厚裘。
距離姜采被誅殺已過去了百年,姜采所盜取的“四荒鏡”分明也已歸還,眾人以為一切會恢復正常。然而,天仍然一日比一日冷,近些年,修真界還出現了許多厲害人肆意殺人……
授課先生打個哆嗦,不敢多想,他繼續說下去:
“姜采一個人,怎麼能打過三大仙門聯手?不過,要被抹殺在‘問心陣’下時,據說的未婚夫君來了,帶走了。”
弟子們齊齊:“哦……姜采還有未婚夫君?”
授課先生暗自嘆息:“哎,你們是不知姜采當年的風采。何止有未婚夫君,未婚夫君,還是盜取的‘四荒鏡’的主觀長觀的首席弟子。當年那兩人訂婚,整個修真界何其轟。都過去咯……”
弟子們有些面恍然;有些家中有背景的,卻面古怪,嘀咕:“您說的,莫不是張也寧?”
張也寧。
此名一出,滿堂死寂。
“那、那不是那位、那位……墮仙麼,至今還被鎮著,”弟子中有人,膽怯地指指天邊某個方位,“可不能說,那可是墮仙,是原本飛升的仙人中途折回來的……”
授課先生嘆氣:“要不怎麼是未婚夫妻呢?一個魔,一個墮仙。”
有弟子喃喃:“好一對神仙眷……”
授課先生不敢表對姜采的同,當即怒打弟子:“什麼神仙眷?是魔頭,魔頭!那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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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爛漫,雪凝冰。
又堅持了整整七十二時辰后,“玉皇劍”黯然失地摔下,劍盡是裂痕,周圍修士卻越來越多。劍依偎向自己的主人,姜采盤坐于泊中,奄奄一息,氣息微弱。
頭頂高喝聲已經焦躁:“姜采,你還不與我等回頭?”
姜采垂面而坐,已然沒有力氣說話。被萬劍穿心凌遲,染道袍,寸裂,哪怕圍觀者,也為此駭然。
“好、好、好!”頭頂咬牙切齒地傳來三聲好后,陣法再催,要絞殺此。
“問心陣”華再亮,一重重強猛法力與劍氣相合,凌遲向姜采時,忽有一道青龍聲鳴喝半空,一道雪白人影隨青龍,拂袖落地。
周圍靜謐半晌后,修士中響起窸窣的、著忌憚的竊竊私語——
“張也寧,是他!”
“長觀那個墮仙!他不是失蹤了麼,他來救這魔?”
姜采聽到張也寧三個字,緩緩抬了目:
寬衫博袖,白袖绦。
他從雪中走來,分明纖塵不染,然眉心一道墮仙印,出賣了他的份。
這是的未婚夫君,但是……與張也寧,并不悉。哪怕他墮仙,墮魔,也從未想過兩人會再見面。而今,他是要——
張也寧一步步上前,墮仙之名,讓周圍修士紛紛后退。頭頂天穹上的長老們恨怒無比地吼著“張也寧你敢出來”,四方雪霧落落凝固冰。
張也寧站到姜采面前,他曾是仙門魁首,輕松無比地破開了“問心陣”,彎腰蹲下,與姜采對視。
雪簌簌在袍,他玉冠琳瑯,如鶴如云,更像的,卻是一亙古不變的皓月在天。
張也寧清清冷冷:“姜采,我給你一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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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萬劍齊出,法陣齊開。張也寧抱起渾是的姜采,帶離開“三河川”。
姜采知道自己生機已斷,知道自己即將死道消。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被他帶去不知是何的歸途時,冷然多年的心,也在那剎那覺得安寧。
他似乎帶著走了很遠很遠的路,那一路風雪凜冽,刺骨冰寒。冰雪彌漫,夢中卻仿佛有一皓月相伴。可惜夢境時遠時近,月亦有晴圓缺。
那皓月啊,人曰,不可依。
姜采閉上眼——
生路、生路……真的能等到麼?
張也寧……你又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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