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的那天,蘇渺跟秦斯說自己要出去一個人走一走，讓他不要擔心。

　秦思沅從沙發上跳起來，以為想出去放煙花,也想和一起,但蘇渺拒絕了：“只是出去走走，不放煙花。”

　城里也不讓放。

　秦思沅還是想跟著一起，還要把小姝也帶上，秦斯拎住了。

　他看出了蘇渺心里不痛快，在家里悶著只怕要憋出病了。

　秦斯叮囑，九點以前回家。

　“好。”

　蘇渺去超市買了一些菠蘿啤,還在即將打烊的燒烤店里買了烤串，沒有加辣椒,打車去了臨江天璽。

　去年寒假,遲鷹將門卡給了就一直沒收回去,搬家的時候，蘇渺在屜里找到了那張門卡,一直掛在鑰匙串上。

　心里有一種猜測——

　如果遲鷹沒有回京城,會否仍舊留在c城。

　憑他的智商和基礎,即便最后一年自行復習,大概也能在高考中取得極佳的發揮。

　更遑論他還有那麼多可以加分的獎杯。

　如果他還在,如果他是一個人，蘇渺想陪陪他。

　打開了并未更換碼的房門：“遲鷹，在嗎？”

　房間里空空,一片死寂，像是從來不曾有人生活過。

　窗戶并未全然封閉,江風吹拂著白的紗簾蹁躚起舞。

　蘇渺打開一盞小夜燈，走到吧臺邊,指尖拭了拭桌面。

　一層薄灰。

　他已經離開了。

　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心里還是抑制不住涌起淡淡的失落。

　在門口徘徊了兩分鐘，甚至準備好了見面的第一句話——

　“嚇一跳吧，我就猜你還在家。”

　會笑著和他打招呼，很自然的，一點尷尬都沒有。

　會告訴他：那件事…經過這半年的分離和休整，心底已經徹底釋懷了，不怪他了。

　遲鷹對的好，對的庇護和憐惜，早就抵消了那次背叛。蘇渺不是沒良心的人，對遲鷹恨不起來。

　蘇渺坐在了高腳椅上，手肘撐著滿是灰塵的吧臺，也不管臟不臟了，開啟了一瓶菠蘿啤，對著不遠的攝像鏡頭，遙遙致意。

　“遲鷹，我猜你是一個人，來陪陪你。”

　“不知道你邊有沒有其他孩，或者朋友，你一向不會讓自己太寂寞。”

　“如果…如果你是一個人，今晚我們一起年。”

　“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啊。”沖攝像頭揮了揮手，也不知道它壞沒壞。

　“我有嘗試聯系你，你的機人，我天天去找它聊天，不知道你聽到沒有。”

　“它的很討厭，和你很像，總惹人生氣。”

　“我真的不怪你了，遲鷹，你不要因為害怕我不開心，就不敢回來。”

　蘇渺對著鏡頭自說自話，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這個攝像頭也許早就關閉或者壞掉了。

　不太擅長喝酒，菠蘿啤是唯一能接的酒飲料，喝一點就會暈暈乎乎的。

　而每每這種時候，緒特別容易泛濫，幾乎控制不住。

　一定是瘋了才會來這里。

　……

　窗明幾凈的潔白病房里，清晨的斜斜地照窗框。

　那位名梅麗的年輕護士推門走進病房，一如往常地將針頭刺年手腕麥的皮之中，彈了彈點滴，用帶了些加州口音的英文詢問他況。

　他摘下了白的pods耳機，對頷首微笑。

　梅麗護士被年這一抹微笑驚艷到呼吸都慢了幾拍。

　低頭，看到他手機屏幕上好像在播放視頻，有孩帶著哭腔的嗓音傳來，卻一句也聽不懂，猜測大概與這個英俊的亞裔年說同一種語言。

　將早上收到的一份offer遞到他手邊，說了句Congratulations，便不再打擾他，退出了病房。

　約翰·喬麗思醫療中心，心臟外科領域在全是數一數二的醫療機構。

　在遲鷹院的第三個月，收到了麻省寄來的學通知書。

　但他無心于此，戴上了潔白的降噪耳機，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里的孩。

　顯而易見喝醉了，很傷心，在年夜一個人去了他家里，自說自話，講了很多很多。

　以前吝于說出口的那些話，都在酒的催化下，向著寂靜的黑夜傾吐——

　“我搬到秦斯家里了，接秦叔叔的資助，放棄了過去的堅持，生活真的輕松了好多。”

　“遲鷹，我真的變得自私了，像你一樣自私，也正因如此，我想我還是配得上你。”

　“啊，我的普通話是不是變得有點不自然了，你一走，我們班同學都沒人說普通話了。”

　“遲鷹，我會努力考最好的大學，去京城，去你長大的地方…如果開學第一天你來幫我提行李，我就馬上原諒你。”

　“如果你邊有孩跟你告白，你記得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個人，比們更你，你想要的我能給，多都可以…”

　“遲鷹，大學來找我，我唱《告白氣球》給你聽。”

　“我只原諒這一次，你不來，我就不原諒了。”

　……

　家里的保姆傭人都回家團年了，雙胞胎兄妹倆按照網絡食譜，做了滿滿一桌不知道能不能口的年夜飯。

　秦斯剛把飯菜端上桌，手機響了起來，來電提醒這是一通境外的電話。

　他的心微微一驚，獨自來到了后花園，接聽了電話。

　電流聲中，對方呼吸不穩，像是竭力抑著某種緒，對他說：“在我家，去接，別讓一個人，周圍他媽太黑了。”

　“臨江天璽？”

　“嗯，小姑娘家還學會喝酒了，你教的？”

　“絕對不是。”

　秦斯頓了頓，問道，“你在哪兒。”

　“國。”

　其實秦斯已經猜到他出國了，他很久以前就想去麻省的人工智能實驗室進修。

　“短時間不會回來了嗎？”

　“心臟出了點問題，現在這邊治一治，好了就回來。”

　他的心了，明白遲鷹雖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但問題應該不小。

　“能治好嗎？”

　“回來打球，一樣吊打你。”

　秦斯輕嗤了一聲：“某人還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學，不知道會有多失。”

　遲鷹靜默了很久很久，才緩緩道：“如果有男的追，給把把關，撿個好的。跟說我是個渣男，別讓總想我，一天苦著個臉。”

　“唷，半年不見，居然大方起來了，以前誰敢你的東西，手都給他折了。”

　遲鷹沒有回應，似乎也在經歷艱難的掙扎。

　秦斯清了清嗓子，勸道：“你跟聯系吧，異地也行啊，肯定比現在快樂些…”

　遲鷹打斷了他：“萬一老子治不好…”

　秦斯頓時沉默，一陣風過，他眼睛有點，結滾了滾，咽下如鯁在的不適：“遲鷹，別說這種話。”

　“生下來醫生就說活不久，這是跟老天爺借了這麼多年的命，他要收回去，我也沒轍。”

　“但你從來不信命。”

　良久，只聽遲鷹用抑的嗓音，緩緩道：“這次我信了。”

　如果能讓他重新回到邊，遲鷹愿意跪下來…

　祈盼上天垂憐。

　*

　秦斯將喝得微醺的蘇渺接了回來。

　酒意稍稍醒了些，吃過兩兄妹的黑暗料理年夜飯，一個人斜倚在沙發上，面無表看春晚。

　秦思沅蹲在面前，幾番言又止，還是主開了口：“你有事？”

　秦思沅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那個…你有遲鷹家鑰匙啊？”

　“嗯。”蘇渺見削得費勁兒，接過了蘋果，幫削。

　“我靠！這不就等于你有一棟房子了嘛！臨江天璽啊！你還住我們家干嘛，你搬他家去啊！那麼好的房子！我都想住呢！走走走，明天我們一起搬過去！他家在市中心，離學校超近的！”

　秦斯翻了個白眼：“你敢住遲鷹家里，你試試他回來會不會直接把你丟進嘉陵江。”

　秦思沅撇撇：“這有什麼，誰曉得他啥子時候回來，說不定再也不回來了呢，那房子不就是蘇渺的了！除了沒有房產證。”

　蘇渺指尖驀地一刺，鋒銳的刀子削破了皮，連忙將手指放進里吮了吮。

　秦斯遞來了創可：“別聽瞎扯，遲鷹是念舊的人。”

　蘇渺舐著指尖的腥咸，搖了搖頭，“飛走了，就是飛走了。”

　年的時候，秦家父母都給兩兄妹各自發了紅包。

　路興北也給蘇渺發了一個紅包，蘇渺不好拒絕，接了他的心意，同時也給他發了同等金額的紅包：“也祝你新年快樂，天天開心。”

　大路朝北：“……”

　大路朝北：“你這…是不是看不起哥嘛。”

　渺：“不是啊，你收著嘛，只是一個祝福而已。”

　大路朝北：“不行，我怎麼能收人的錢。【左哼哼】”

　渺：“……”

　恍然想到去年，給遲鷹的紅包，每一個他都會收，他倆特別喜歡相互給對方發紅包。

　但每次遲鷹給發的數額都會多一點點，只多一點點，分寸拿得幾乎準完，讓覺到和舒適。

　翻開了和遲鷹相互轉賬的聊天記錄，有好多好多——

　C：“請你吃糖糖。”

　渺：“請你煙煙。”

　C：“請你吃花生米。”渺：“我花生米過敏你忘了？【微笑】”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渺：“生氣了。”

　C：“【狠狠抱住】。”

　……

　他們聊了好多好多天，從來沒想過會和一個人有那麼多話題可以聊，幾乎把全部的心思和想法都分給他了。

　毫無保留地打開自己的心世界讓他走進來。

　蘇渺給他編輯了一條消息，發了過去。

　還好，竟也沒拉黑。

　渺：“是你讓秦斯來接我的嗎？”

　渺：“遲鷹，求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