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靠近，視線也清晰起來，林微夏注意到他角的傷，問道：「你怎麼了，打架了？」

高航神一黯，隨即又勉強出一個笑容：「沒有，路上磕的。」

林微夏還想再仔細察看他的傷口，卻被高航一把攬住肩膀，帶著往前跑：「快點回家吧，雨大了就慘了。」

兩人走出校門口，林微夏正打算從口袋裏拿公卡的時候，不遠傳來一陣輕佻的口哨聲，接著三四個人影從暗出來。

「喲，這不高航嗎？認慫沒有啊。」為首的人搖頭晃腦，手裏時不時還甩出一把摺疊刀。

高航臉一變，冷笑一聲：「我認你老母啊。」

對方正想回，無意看見高航旁站著的林微夏，心中一喜，這妞長得好看啊，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似的，口哨聲再次響起：「這是哪來的仙姐姐？」

高航立刻拽住林微夏的胳膊把人往後藏，眼睛盯著他，沉著一張臉：「找事是吧。」

風颳得更猛了，雨點加重砸在人的上有一種刺痛，眼看颱風就要來了，他們鬥了幾句便走開了。

人一走，高航又恢復了在面前溫順的模樣，林微夏出手臂，看著他開口：「今天這事我不會告訴姑媽，但以後你不能在外面打架。」

高航一手接過的書包，語氣討好：「知道啦！回家吧姐。」

*

因為颱風過境的緣故，周末兩天都是沉沉的，氣溫下降，格外的冷，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種白茫茫的氣中。

林微夏出門的時候穿了一件松綠的針織外套，襯得白如凍玉，抱著一把傘按照班盛發過來的

以為要去的是掮角區他家那邊的臨海別墅，柳思嘉之前去的那個地方，但班盛給的是另一

天暗沉，寬闊道路旁的椰林影，林微夏撐著傘來到門號7-3前時，角，白鞋上爬滿了細小的白雨珠。

林微夏按響了門鈴，黑鐵柵門邊上的監控攝像對著閃了一下，把傘柄架在肩膀上，開始盯著地上的螞蟻搬家。

頃刻，不遠傳來聲響，林微夏抬頭，一道高大的影映琥珀的眼眸。班盛穿著一件黑的連帽衛，他從頭到腳都是黑的，男生沒有撐傘，帽子隨意地扣在腦袋上，越走近，那侵略極強就越近。

人站在門口，大門徐徐自打開，林微夏才發現他耳後別了支煙，顯得整個人更加里氣，沒個正形。

林微夏撐著傘同他一同進門，對班盛家的第一印象是空和冷，傢是冷的歐式風格，煙灰的窗簾隨風擺，地上的大理石反著此的空曠冷清。

「家裏的阿姨和司機放假回去了。」

林微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見旁邊正是藍游泳池，細小的水波浮著，無限接近於夏天的藍，視線往外延，院子外面一片草綠，水管開著白的花。

班盛原本整個人埋進沙發里，見狀站起來，一截凸出來尖尖的結上下著：「隨便參觀。」

「你的游泳池不是不讓人進嗎？」林微夏出聲。

班盛低下頭髮出一聲很輕的哂笑，剛好走到邊，語氣自然平常：

「你是別人麼？」

低沉似冰塊撞擊的嗓音鑽進耳朵里，熱氣拂耳，耳後的一點點變深，林微夏的心忽地了一下。

人著而過，單手兜徑直推開落地窗的門，一陣風吹過來，林微夏抬腳走過去，一無際的藍。

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氯|氣味。

林微夏走在游泳池邊上，問他：「很喜歡游泳？」

「一個人泡在水下憋氣快要到極限的時候，給人一種去他媽的世界的覺，很爽。」班盛懶散地答，辯不出真假。

林微夏站在那，看著藍游泳池不知道想起什麼，眼底一陣刺痛。倏地，後傳來一陣漫不經心的問詢：

「試試？」

人還沒反應過來，後被人一推，林微夏腳尖一轉，整個人不控制地往前傾，嚇得驚出聲，眼看就要在颱風天摔進冰冷的游泳池中。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腰間，稍微一收力，就將整個人帶了回來。林微夏驚魂未定，口陣陣起伏，看見一張漫不經心的臉，班盛則放聲大笑，笑得肩膀抖，一一的。

林微夏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眼底充斥著惡劣的笑意，只看著他。

漸漸地，班盛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把人往前一帶，兩人的距離咫尺之間，他聞到了發頂的香味，呼吸錯，他看著：

「老子真不該惹你。」

輸的還是他自己。

林微夏掙開他的桎梏，拉開距離：「很冷，進去講作文吧。」

走進班盛的書房又是另一個世界，一張U型沙發，一張書桌，上面堆疊著幾本關於天理的書，牆壁上掛著一張世界地圖，還有幾張籃球明星的簽名照。

凳子底下躺著一顆籃球。

最特別的是牆上掛滿了天文照片，深藍的天空，白的星軌，瑰麗的雲，每張照片有以一個張狂的落款簽名：Ban。

林微夏不懂這些，但看照片里的景象，就知道這是難得一遇的奇景。

「你正在看的那張照片是我之前是西北一座山上拍的，蹲到大半夜，有高反不說還從山坡上了下去，摔斷了小，到現在裏面還埋著鋼釘。當時我一個人在那，手機沒了信號，有一種要死在那裏的覺。」班盛自嘲一笑。

林微夏點評：「冒險家。」

班盛轉遞給一杯水，林微夏接過一看，是喜歡喝的咸檸七，指尖到杯壁，是常溫的，嘆於他的細心。

浪漫的天文景象難得一遇，觀看又得在開闊遠離污染的地方，其他照片想也不用想，是班盛費了多大勁才拍的。

「可是很浪漫不是嗎？衛星互掩，再行影相疊，像心的吞噬。」班盛盯著照片緩緩說道。

林微夏順勢看過去，兩顆伽利略衛星慢慢靠近，大的掩小的，最後只剩兩個影子疊在一起，像兩個邊緣人抱在一起。

「很好看。」林微夏道。

班盛抬眼看著林微夏安靜的側臉，看見有一縷頭髮在白的臉頰，垂在邊上的手了，抬手想把頭髮勾到耳後。

結果手剛要到的耳朵，林微夏防備警覺，一向平靜的臉出現波瀾，語氣有些急：「別我。」

班盛愣怔了一下，盯著林微夏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微夏坐下來開始看班盛的作文，越往後看眉頭就漸漸擰起了起來，只覺得不對勁。

林微夏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聲，瞥了一眼來電名字，站起來拿起手機背過接電話。

「微夏，這可這麼辦？你弟跟人打架把人送進醫院裏去了。」聽筒里傳來姑媽慌的聲音。

後傳來「啪」地一聲機匣滾點火的聲音，林微夏下意識地側頭，瞥見一截冷白的脖頸，班盛的指尖一點猩紅，煙霧從薄里滾了出來。

「不要急，姑媽你慢慢說。」林微夏輕聲安。

「你弟跟班上的一個人起了爭執，把人打進醫院了，對方家裏有錢有背景，無論我怎麼賠禮道歉，他們不肯接和解，揚言要告航仔，這可這麼辦啊，我就這麼一個孩子，他還這麼小，萬一畢業檔案有污點怎麼辦……」姑媽一向強勢，這會說話卻語無倫次焦急不已。

今天是下雨天，書房又大，即使背對著他，聽筒里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落班盛耳中。

林微夏低聲安了幾句掛斷電話后，轉沖班盛開口：「不好意思，家裏出了點事，今天的補課下次吧。」

說完走過來俯收拾桌上的書本，筆，烏髮從腰間散落，林微夏一腦地裝進書包里正準備走時，班盛喊住了。

「你弟在哪讀書？」

「十三中。」

「要告你弟的那家人什麼名字？」

「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我弟有衝突的方淮。」

班盛慢悠悠地出聲：「方家的人我認識，我跟他哥方淮回打過兩次道。」

林微夏眼睫了，抬眼看向他，班盛弓腰坐在沙發上，彈了一下指尖的一截煙灰，看著：

「爺一句話就能擺平。」

班盛裏叼著煙，掀起眼皮看著林微夏沒再出聲，他的態度擺在那裏，彷彿就是林微夏一句話的事。

但拿什麼來換，自己清楚。

班盛這種人，骨子裏藏著壞，天生的談判家。

外面的雨聲了些，林微夏看了他幾秒鐘，收回視線，垂下眼睫：「我先走了，雨大了不好走。」

說完林微夏背過，刻意忽略掉落在上的那道眼神徑直向前走，手挨著門框，走道的風吹了過來。

班盛將手裏的煙摁滅在煙灰杠，發出一聲嗤笑：

「林微夏，你怎麼都不肯求老子一聲。」

呵，前段時間為了那個琥珀吊墜倒是什麼都肯做。

林微夏的背影僵住，但還是走了。走的時候雨比之前了一下，林微夏撐著傘，走出了班盛家。

趕到醫院的時候，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遠遠地看見高航一臉頹喪地靠在牆上，臉上還帶青一條紫一條的傷痕。

姑媽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語氣夾雜著悲愴：「孩子比較衝不懂事，我替他向你們道個歉，淮這孩子的醫藥費我這邊出，你們要多賠償我們也出，還是請你們大人有大量……」

姑媽佝僂著腰，一臉的卑躬屈膝，卻怎麼也近不了對方家長的。對方竭力維持著有錢人應有的面，臉冷漠且強，姑媽的心涼了半截作勢就要跪下來，被助理攔了下來。

「林士，多說無益，回去準備應訴吧。」助理推了一下眼鏡。

人群散開后，姑媽一轉頭就不遠的林微夏，視線再移到臉上掛了彩的高航，嘆了一口氣。

「媽，回去吧。」高航出聲喊。

回到家后，林微夏去做飯，沒多久，餐桌上出現了瓜清湯，紅燒茄子，腐炒空心菜，和中午吃剩的排骨。

晚餐氛圍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林微夏盛了一碗湯到姑媽面前，依然沒有筷子，高航則沉默地拉了幾口飯就回房了。

餐桌上的燈用久了有點暗，線投在林微夏眼睫上，暈出一道影。林微夏開口：「這兩天我問問同學中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姑媽回過神來忙說：「對對，你們學校的學生家庭大部分都是有錢勢的小孩，肯定能幫上忙。」

「辛苦你為你弟心了。」姑媽夾了一塊排骨放到林微夏碗裏。

*

颱風過後，天氣明朗了許多，新的一周又來臨。周一，林微夏從早讀就沒看見寧朝，以為他請假了。

結果快上課的時候，寧朝單手拖著一掃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裏還叼著一袋豆。林微夏反應過來，他這是去罰掃了。

寧朝甩手把掃把丟到牆角，坐下錘了一會兒自己的肩：「他媽的掃死我了，都怪十三中拿群。」

聽到十三中這個詞，林微夏耳朵了，不詢問道：「十三中，那你認不認識初中部的方淮？」

「初中部的？不認識。不過什麼事？」寧朝問道。

「我弟打了人，他們現在不接賠償說是要告我弟。」林微夏垂下眼，語調有些低。

寧朝一聽到這些有錢人的這些做派就冷笑一聲，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袖口出一把摺疊工刀，掌心甩出刀刃來，上面的反在一雙漆黑的眼睛裏，著狠意：

「要不小爺幫你打服他。」

「還是算了。」

先不說這種以暴制暴的方法不可取，要是真這麼做了，只怕局面愈發不可收拾。

事一直沒有進展，班盛沒再主堵跟說話，似乎篤定了林微夏會主找上門。而姑媽那邊給的力越來越大，林微夏打算周四下午上完最後一節音樂課去問柳思嘉，看能不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