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溫時一個謊還沒有扯出,忽然想到簡清嶸白天推著一箱活,說不定三車間有他的眼線,盯著自己進了檔案室。
檔案室外,嵌在墻壁上的塑料管道纏繞著一如蛇般的怪軀,順著管道往上,還有更多糜爛令人作嘔的怪,它們全都在盯著檔案室的那一撮芒。
“巡羅,剛巡羅到檔案室。"
電話那頭大概沒有料到他會直接承認,低啞的聲音帶著一些平時沒有的興味:“那里有鬧鬼傳聞,小心一點。”
溫時走到窗邊,道路上明明空無一人,只能看到應急廣播立桿,他卻生出一種強烈在被窺視的錯覺。
睫了一下,溫時換了個慵懶的姿勢斜靠在窗臺上,出手仿佛要愚蠢地夠到天上的月,他不答反問:“我在想,如果我答應照顧的一個人,別人都說他是虛妄,我要用什麼來證明他存在過?”
【警告,簡清嶸對你好度+10。】
門口,年靜靜著溫時這段沉浸式表演,給他眼底的悲傷打了一百分。
另一邊簡清嶸似乎沉默了一下,他從未聽過如此矯的話,片刻后道:“我在質檢區給你留了禮。”
通訊中斷。
溫時聽著滴滴的忙音,搖頭道︰“無啊。”
他打開小冊子,在檔案室后面的小框框打了個
幾乎是同一時間,提示音響了∶
【敬業的夜班保安,恭喜你完檔案室的巡邏,獲得正式員工工作牌*1,紙片碎片*1(原職工們關于如何去療養院的記憶)。】
碎片上只有兩個字:班車。
接著一行信息自顯現:
【大廠班車:大廠周圍偏僻,每天只有一班公車,還不準時。為方便正式員工日常出行,大廠配備了員工班車,也許你需要搞清發車時間。】
工作牌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也就是說,可以偽裝正式員工坐上班車。
溫時收好工作牌,沖著老趙父子倆勾了勾手指:“跟上。”
老趙死死著檔案柜。
一百多雙眼睛齊齊不善地盯過去,很有氣勢地問:“不愿意?”
老趙一把從桌子下面撈起兒子:“哪有,我就是太高興!太激了!”
溫時想要老趙父子留下的原因很簡單,六層住戶不是萬能的,隨著時間流逝,他們的素質估計也會下降,未雨綢繆,需要用新鮮的替代。
年在一旁幫忙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從住客中分出二十人:“你們守在這里,兩小時后,堅持不住的時候自行離開。”
沒了管理員父子,等于白送一個巡邏點,他不會讓別人摘哥哥的桃子。
此消彼長,人的在逐漸衰弱,鬼會持續增加。
老趙父子倆并未意識到,他們上開始漸漸散發著寒氣,這冷意還在不斷加強。先借用他們兩小時,過后再還回來,那時候旁人來打卡巡邏點,需要面對的就是兩只厲鬼。
“走嗎?”年問。
溫時看著小冊子不說話,良久才點了下頭。
簡清嶸說在質檢區留了禮。自己原本下一個要去的巡邏點也是質檢區,世界上不會存在這種巧合,他更加篤定了三車間的怪中有簡清嶸的耳目。
“急通知!”
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警報,不止是三車間,滴滴的聲音幾乎覆蓋到了整座工廠——
“急通知!下面我們即將宣布一條沉痛萬分的消息。”
播報的聲音似乎帶著一哽咽。
溫時猜到了些什麼,無于衷甚至有點想笑。
“因廠長遲遲未歸,宿管親自去尋找,就在剛剛,宿管在辦公室發現了廠長還沒有涼的尸!”
笑意收斂,溫時轉而皺了下眉,一個死亡通知這麼詳細,可不是件好事。“據對現場的勘察,我們懷疑是部人員作案,現鎖定重大嫌疑人員簡清嶸,監控顯示,他是今天最后一個見過廠長的人。”
“據查,嫌疑人簡清嶸目前下落不明,嫌犯初版靈影響,智商發育不全,背后必定還有其他主謀。凡能活捉該案涉案人員的職工,大廠將提供賞金1000元,增強版靈三支。”
主謀,活捉。
換言之,留口氣就行。
這等于在只針對溫時的范疇,放寬了玩家不能自相殘殺的限制。如此一來,他不但要防屠邊翕他們,還要防隊友。
【快逃。】
溫時給簡清嶸發了一條信息,給出很詳盡的建議:【不要去外面,可能遇上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考慮去廠長辦公室躲一下。】
隨后他又給原四層宿管發了一條消息:【我要對四層住戶的人安全負責,不要做不該做的事。】
側面暗示宿管不要多管閑事去抓捕簡清嶸。
不出意外,溫時再度收到了好度提升的警告。
路過一間辦公室的時候,溫時忍不住停步。
泛黃的墻面著很多宣傳報,上面刊登著麗心靈代言人的輝事跡。自打簡清嶸被調到三車間后,這里的宣傳報就越來越多。
“我廠職工簡清嶸,年復一年地照顧臥病在床的老父親,吃穿節儉每月捐錢,連獻的次數都是別的兩倍……”
溫時掃了一眼,稍一沉思,問后六層住戶:“廠里搞檢不?”
眾人點頭。
“獻、檢這些,都在哪里進行?”
“療養院。”
待他進一步問下去有關療養院的問題時,六層住戶只是搖頭,表示不記得了。溫時也不覺得失,至能明確一件事,簡清嶸去療養院的次數要比一般人多。
他指著宣傳報上簡清嶸的照片,側問:“你們有過一面之緣,你覺得他是人嗎?”
燈下,年罕見地遲疑了:“不好說。”
對方上,沒有正常人類應有的譜,就像一塊冷冰冰的礁石,毫無生機。
溫時決定先去質檢區看看,簡清嶸究竟給他留了什麼。
小冊子被列在前面的地點幾乎都在地上,質檢區位于三層,屬于三車間兩個線最差的地方之一。
溫時往那邊走得時候,明顯覺到周圍溫度下降了很多,大夏天本該把人凍清醒了,他卻忍不住泛起瞌睡,眼皮子耷拉下來。
“哥。”年了他一聲。
像是睡夢中一腳從樓梯上栽了下來,劇烈的一陣心悸后,溫時了眼睛。
小冊子里說最好不要一個人執勤,這句話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前方正好是樓梯。
樓梯旁邊站著一個中年大叔,溫時有印象,是食堂給實習生打飯的廚師,對方竟然在那里支了一個小攤子,憨厚笑著說:“照顧一下大叔的夜班生意?”
食堂大叔攤子前,是先前試圖跟著溫時的兩男一,其中一名男玩家躺在地上,四肢被砍斷,耳朵也被割了下來,傷口不斷淌。
食堂大叔肯定是人,工廠不會留下怪上班。
按照執勤法則,是人就得幫,溫時走上前,無視兩男一,若無其事笑著應了聲:“好。”
推車最上面掛著食品衛生許可證,下方一個鍋蓋沒蓋好,他低頭看到了管理員父子吃的那種小紅丸子。
很香,若有若無地香味鉆鼻,侵蝕著神志。
管理員老趙不停吞咽口水:“食堂師傅做得湯圓是最絕的。”
溫時一記眼刀掃過來,老趙立刻閉上。
溫時問:“可以賒賬嗎?”
大叔很好說話:“可以啊,明天來食堂把飯卡刷了就好。”
說著拿出一張價目表。
溫時上就有四層住戶給的飯卡,他直接遞給大叔刷。
“提示,你有五秒鐘的時間挑選自己喜歡的商品。”
價目表上品種很多。
【特菜:湯圓;西紅柿炒蛋;紅燒排骨
主食:米飯;饅頭;面包
零食:紅燒鍋;巧克力
藥品:抗菌藥;膠原蛋白口服
靈:初版靈;改良版靈】
溫時略地看了一遍,就已經過去兩秒。
“想好要什麼了嗎?”食堂大叔笑瞇瞇問,好像渾然不懼溫時后跟著的一幫打手。
屠邊翕隊伍的兩名玩家一邊試圖幫同伴止,一邊等著溫時落到同樣的下場。
“3s,2s……”游戲心做著倒計時。
最后一秒的時候,溫時指了下抗菌藥:“這個。”
食堂大叔臉上的笑意淡去一些:“想好了嗎?是藥三分毒,你還年輕,不舒服可以抗……”
溫時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就這個。”
食堂大叔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刷卡后沒好氣地把卡還給他。
溫時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觀察了一下地上的男玩家,后者已經留到休克。溫時皺了下眉,意識到一個很危險的問題:恢復生命的藥劑在值夜班期間沒有效用。
廚師像是扛野豬一樣扛起了男玩家,一男一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廚師把人塞進鐵桶里,然后推到遠的機旁放置。
昨天下午來三車間毆打海生時,溫時就被鐵桶絆了一下,里面裝著用來投喂怪的尸,原來都是出自廚師的手筆。
“有些東西吃飽了,才不會找你們的麻煩。”食堂大師撂下一句話,收攤離開。
剩下的兩名玩家想來找溫時搭話,畏懼于他邊跟著的人,最終還是懨懨打消了念頭。
溫時知道他們想問為什麼選抗菌藥,廚師已經收攤,秉持日行一善的念頭,他說了兩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小推車上掛著食品衛生許可證,證明大叔不會賣有毒的東西。而趙監工強調過,夜班期間止飲酒。”
“原來如此。”玩家閉了閉眼,只賣安全食品的廚師可能在食品中加了酒,唯獨抗菌藥與酒不能共存,所以抗菌藥是唯一安全且不會發‘夜班規則’的食品。
他們的同伴選擇了湯圓,被廚師要求立刻食用,現在看來是酒釀元宵還差不多。
其實但凡多給他們一些時間,不難推測出究竟,可惜只有五秒鐘。
小推車一走,樓梯邊頓時顯出一種空曠,溫時踩上第一個階梯。
【你的心靈純凈度下降2。】
他又試著邁了一步。【你的心靈純凈度下降3。】
前方至還有十幾級階梯,階梯的盡頭,一只怪不知何時出現,他半蹲在地上,角牽時,臉上掉下來一塊腐,順著樓梯咕嚕嚕滾到溫時腳邊。
鐵藝樓梯的踏步踩上去有一種懸空之,溫時回頭,看到后滿滿當當的一群人,重新有了安全。
他穿上了從海生那里用存折換來的山寨防護服。
幾乎一上,暖意重新包裹住皮,心靈純凈度依然在下跌,只不過這次緩慢了很多,差不多是零點幾的在降。
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溫時一路噠噠噠跑上階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站在了怪面前。
“???”竟然上來了。
后面那群提家伙的人也跟著上來了。
怪不想被揍,收起剛剛囂張的態度,轉猛地沖進后方的鐵門,很奇怪,它像是沒有實一樣,直接消失在了門口。
門上掛著一個很大的長盒,上面著兩條白封條,一條是封門的,一條上面寫著字:亞倫親啟。
這應該就是簡清嶸留給他的禮。
從剛剛起就一直沉默的年忽然抓住溫時的胳膊:“這地方不對勁。”
管理員父子倆好像也很發怵,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不管要不要這個禮,質檢區在門后,溫時要巡邏就得拆封條。
風險和收益是掛鉤的,年從溫時眼中讀懂了他的選擇,松開手不再阻攔。
“不管是什麼禮,都比不上我的。”燈下,年銀發的末梢仿佛比老趙的裁紙刀還要冰冷鋒利:“我可以把力量借給哥哥使用,我才是對哥哥最好的人。”
獨占是惡魔與生俱來的本能。
溫時撕開封條,解下門上的栓繩。
他能聽見盒子里有什麼聲音,溫時稍微后移了一些,深吸一口氣,終于打開了盒子。
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從里面跳出一個怪的準備。
一很淡的尸臭味傳來,借著不太好的線,溫時看清了里面的東西:一副被五花大綁粽子一樣的尸骸。
骸骨拼命地掙扎,僅有些干癟的臉猙獰又無助。
“這是什麼?”年湊上來。
溫時沉默了一下,說:“送禮人的爹。”
年漫長的生涯中,頭一次到愕然。
沒錯,盒子里裝的不是別的,正是簡清嶸的爹,401的老人鬼。
骸骨旁還放著一張致的黑卡片:武。
言下之意,讓溫時把老人鬼當武用,關鍵時刻還能當暗祭出去。
站在樓梯上,從這個角度過去,溫時可以看到不遠墻上的宣傳報,他清楚記得上面關于簡清嶸孝順事跡的記載,什麼幾年如一日地背生病的老父親上下樓等等。
“……”
簡清嶸,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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