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舶自顧自地灌著酒,一瓶空了就立刻換下一瓶。

陳忌就當沒看見，淡定地點了兩盤周芙喜歡吃的小龍蝦，耐心仔細地替剝殼。

周芙鮮參加飯局,沒見識過陸明舶這種喝法,擔心鬧出人命來，一時走了神,沒注意到陳忌遞到邊的蝦。

“別管他,他該。”陳忌懶懶順著視線方向掃過去，很快又收回眼神,將手中蘸好醬的蝦喂到周芙邊,“張。”

周芙下意識聽話照做。

“浮沉這些年的應酬全是他出面，能喝得要命，死不了人。”陳忌隨口說,“這小子就是命太好,讓他吃點苦頭長長記也好。”

周芙一想到許思甜大過年的在病房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心腸一下也了，看向陸明舶的眼神里都了點同。

一直到兩人臨走前，陳忌才將許思甜的近況和陸明舶提了一。

陸明舶一聽便蹙起眉心,拿起外套便要走,一邊起一邊著牙關：“怎麼不早跟我說……”

陳忌聞言嗤了他一句：“早和你說有個屁用，你管嗎？”

陸明舶被懟得沒了聲，離開的步伐火急火燎。

周芙看著陸明舶消失的方向,眸中帶著擔憂：“他是不是要去北臨找甜甜啊？”

陳忌“昂”了聲：“再不去就沒救了。”

周芙有些糾結,一方面希陸明舶能把從前欠許思甜的全補回來,一方面又擔心許思甜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他，此刻忽然又被他找上門，會不開心,語氣有些遲疑：“那許思甜那邊……”

“放心吧，現在當務之急是幫許思甜把爸的事給解決好。”陳忌結完賬，牽起的手往回家的路走，邊走邊說，“這小子在北臨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門路多，還和許思甜有基礎，現在心里又帶著愧疚，與其派個不相干的人替辦事兒，還不如讓陸明舶親自去一趟，他去肯定能辦到最周全。”

在理這些事上，陳忌還是很相信陸明舶的能力的，況且現在要幫的可是陸明舶未來的岳父大人，他怎麼說也會盡可能地表現好點。

晚上回了家，兩人洗好澡之后，陳忌仍舊和昨晚一樣，耐心地拿著吹風機替周芙吹頭。

周芙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坐著，得了空便繼續抱著手機玩。

沒一會兒，單婷婷發來消息，字里行間難掩喜悅。

【粥粥，你猜我昨晚和我爸媽去外邊餐館吃年夜飯的時候，看見誰了？】

單婷婷的家庭條件不錯，平日里一家子都仰仗著傭人照顧，到了過年這段時間，傭人阿姨全數放假回家，因而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在外面的酒店解決。

周芙隨手回了句：【誰啊？】

單婷婷：【周嘉欣！】

如今再看到這個名字，周芙已經能面不改，心毫無波瀾。

單婷婷繼續發來消息：【你猜在干嘛？】

周芙：【吃年夜飯？】

除夕這個時間點，在酒店餐館遇到，很難想出別的事來。

單婷婷說：【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給我們桌端盤子的居然是！】

周芙略顯吃驚地睜了睜眼，周嘉欣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倒是沒有想到的。

公司里并沒有人知道周芙和周嘉欣同父異母的這層關系，單婷婷猜想肯定吃驚，還給科普起來：【聽李順說，周嘉欣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反正就是爹媽都沒錢了，聽說媽媽在英國還被抓了，他爸的公司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沒了，所以就一下從之前的小公主變普通人啦，好像連住的地方都從大別墅換了小出租房，大過年還得跑出來打工維持生計。】

周芙仍有些不解：【學歷不是還行嗎？即使不能在浮沉，別的設計院應該也能進吧？】

單婷婷：【被浮沉炒出去的人，業誰敢接收，至在北臨，建筑這行是別想了，況且那半路出家的學歷也就一般般吧，我們最開始以為和老大一個學校的，才覺得厲害，后來才知道兒不是一回事。】

周芙又問：【那之前不是學過小提琴？】

單婷婷：【想走這種高雅的藝道路，怎麼也得家里有背景有條件鋪路，普通人想走可太難了，況且學得也不怎麼，在國外都沒演出過幾回呢，拿不出手的。】

吹風機聲漸漸停下，陳忌淡聲問：“怎麼了？”

周芙仰頭瞧了他一眼，把方才和單婷婷聊的話題簡單地同他說了一遍。

陳忌滿不在意問：“同？”

周芙搖搖頭，只垂眸嘀咕了句：“我只是在想，當初要是沒有認識你，我是不是也得一輩子端盤子洗碗。”

“有什麼可比？”陳忌手扯了下臉頰，“你的學歷可比那鍍假金的扎實得多，北臨大學出來的，即便沒有我，也不可能去端盤子——”

陳忌話音忽地戛然而止，半晌輕蹙著眉心：“你端盤子洗碗？”

周芙張了張，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忙打起哈哈來：“哎呀，就那家丸子店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老板也沒讓我干什麼，你私底下都打過招呼了……”

陳忌深眸睨著，眼神凌厲，看得周芙忍不住心慌。

“不對。”陳忌手輕著下，讓看向自己，“那老板我打過招呼的，只讓你點點菜收收銀，不可能讓你端盤子下水洗碗的。”

周芙抿著沒吭聲。

陳忌臉微微沉了些：“休學的那兩年，你到底躲到哪里去，又都在做些什麼？”

周芙知道騙不了他，也不想再扯謊，只說：“都過去了。”

“你不和我說清楚，我這兒永遠過不去。”男人修長的指節往自己口點了兩下。

周芙輕嘆一口氣：“那明天，你再帶我去趟我們從前去過的游樂場，行嗎？”

陳忌了后槽牙，雖不知想做什麼，但還是習慣順著：“行。”

這天夜里，陳忌難得地給周芙放了假，沒再要求加班，只老老實實地從后環上去，將人扣在自己懷中。

親吻一點一點落在小姑娘的臉頰、耳廓，干凈溫，不摻雜半分|，只帶著憐惜和心疼。

隔天兩人醒得都早，周芙穿著睡起，正準備打著赤腳往柜那頭走，被陳忌一把握住細的腳踝扯了回來，強行給套上子和棉拖之后才放人。

“找什麼？”

陳忌靠在床頭看蹲在柜屜前忙活了幾分鐘，才懶洋洋開口問，嗓音磁沉。

“之前我們在附中穿的校服還在嗎？”周芙應了聲，仍舊埋頭找。

聞言，陳忌不不慢從床上起，長幾步走到側，手指將柜子最上方的柜門勾出來，手拿出兩件藍白相間的服：“這兒。”

他隨手往頭上一丟，角噙著笑：“每年冬天我都拿出來洗曬一趟再放回來。”

周芙眨了下眼：“我們今天穿這個出門吧？”

陳忌點點頭：“好。”

幾分鐘之后，兩個著校服的人并排站到鏡子前。

周芙神帶著些窘迫，陳忌忍不住低低笑出聲。

男人話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這麼多年，你是真沒怎麼長個啊。”

“……”周芙努力為自己狡辯，“肯定是校服被你洗太多次，洗變形了，就寬大了……”

這話自己說出來都有些心虛。

陳忌當然立刻就穿了：“我的短了不。”

周芙：“……”

男人指尖探到潔的下輕撓了兩下，拿從前的話逗：“看來還是不能斷。”

周芙：“……”

兩人穿著校服一塊出了門，去游樂場之前，先回了趟今塘附中。

此刻正值春節假期，教學樓里空空如也，只留幾個本地教師流值班。

今天值班的正好是兩人從前的班主任廖偉福。

兩人到達校門口時，廖偉福正在傳達室門前澆花。

一見到陳忌，他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識看向他邊的小姑娘，幾秒鐘之后眼鏡后頭的眼珠子都瞪圓了：“是周芙？”

周芙笑著打招呼：“廖老師好。”

如今的廖偉福已沒了八年前就所剩不多的頭發，禿得，笑容卻仍舊和藹可親，他看向陳忌：“早先就聽你提過，說你已經結婚了，我想破腦袋都沒想出來你到底愿意和誰結婚，居然是周芙？”

陳忌笑得有些氣：“不然還能和誰？”

廖偉福一掌拍在自己禿禿的腦門上：“你們說我這腦子，當初我就覺得你小子不對勁，周芙沒來之前，你可是學校的稀客啊，周芙轉過來之后，你居然每堂課都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

廖偉福想了想，又說：“不過也沒好好上課，反正不管是我的課，還是我從走廊上經過的其他課，只要往你那看，就沒見過你正臉，永遠是側著臉看你同桌那方向，連趴著睡覺都得朝那邊兒。”

廖偉福繼續道：“后來你轉走沒多久，班里又轉來一個新同學，那會兒正好就剩陳忌邊上一個位置，本來想把人家安排在那空位，哪想到這小子倒霸占上了，說什麼也不讓別人你那座位，現在終于都能說得通了。”

陳忌臉皮厚，任由班主任說，表還得意，倒是把周芙說害臊了。

兩人和班主任道完別之后，去了趟曾經的教室。

路上，周芙的手被陳忌牢牢攥在手心。

陳忌：“高中在學校里沒牽過手，現在補。”

周芙忍不住笑，又想到廖偉福方才說陳忌霸占了那空位不讓別人，隨口說他：“你以前怎麼那麼霸道？”

“我霸道？”男人挑起眉看，“我要是真再霸道點，你連那趟回北臨的船都上不了。”

“直接給你扣下來，當島夫人，哪也別想去，就天天圍著我轉，滴滴地喊我哥哥，伺候我。”

他隨即又補了句：“在床上伺候。”

周芙：“……”

小姑娘忍俊不：“陳忌。”

“昂？”

“變態。”

“嗯。”

上樓時，廖偉福把教室鑰匙給了他們，陳忌將門打開，率先走了進去，而后徑直走到自己曾經的座位上坐下。

周芙彎起，某些記憶中的畫面突然在眼前重新上演，心跳得有些快。

在原地定定站了會兒，周芙輕手輕腳地走到他后。

男人仍舊像從那樣懶洋洋趴在桌面上，寬闊的后背與墻面之間沒留多隙。

習慣使然，手輕拍了拍他脊背，男人默契地將子往前一收，給留足通過的空間。

周芙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片刻后，陳忌漫不經心支起，清冽的眼神都似曾相識，男人曲起食指，在周芙桌面上輕叩兩下，語氣同樣拽得不行：“沒看見我？新、同、桌。”

周芙隨即漾起笑容。

陳忌也勾著輕笑兩聲。

神還是和從前有著很大的不同，如今的他，對上時的溫難掩。

很快，周芙從校服口袋里掏出張疊好的紙來，小心翼翼攤開，對他說：“你趴著睡覺。”

陳忌：“？”

周芙：“我八年前，有幅畫還沒來得及畫完，差一點點，你趴著讓我畫完吧？”

陳忌低低一聲哼笑，順著的意思照做。

幾分鐘之后，周芙將筆放下，陳忌將紙拿到面前瞧了眼，眼底笑意漸深：“八年前沒畫完的？”

周芙心跳得厲害：“嗯……”

“趁我睡覺看我，還畫畫，畫上還寫滿我名字。”陳忌不要臉地“嘖嘖”兩聲，搖著頭，笑得極其曖昧，“周芙，你是不是早就暗我了？”

“可以啊城里人，早還是你們玩兒得好，花樣確實多。”

周芙：“……”

倒也不必這麼直白。

男人定定睨著，沒個正形：“你喜歡老子早說啊，我這個人呢，很好說話的，也不是什麼保守的人，你要說了我肯定就勉為其難同意了。”

周芙：“……”

“沒準現在孩子都大了。”

周芙：“……”

“對了。”說到孩子，周芙又忽然想起了個從前孩子們之間的小，對陳忌說，“那時候班上流行把自己和喜歡的人的照片印在硫酸紙上，然后重疊，就能看出以后孩子長什麼樣子。”

陳忌了下：“繼續往下說，我聽。”

“……”周芙有點害臊，“我印了，我和你的……”

陳忌滿意地扯笑了下：“那麼早就想和我有孩子了？你們城里人確實玩兒得開啊。”

周芙：“……”

小姑娘想了想，小聲道：“現在，也想……”

“現在？”男人結當即了，眸都晦暗了不，嗓音染上了些啞，“周芙，你注意點兒影響。”

“嗯？”

陳忌拖腔帶調：“這兒是學校，上學的教室，你現在就想在這兒跟我要孩子，不太好吧？”

周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