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鬼神們沒，小棲無踮起腳，努力探出手將瓶往前推到他們面前：“里面還有好多的呀，你們喝。”

　蘇聞臉變了又變，不知要做什麼才好，最終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是憋著臉去看孔凜，讓他說話。

　孔凜哭笑不得，彎腰道：“謝謝大人，但我們是大人了，不用喝。”

　小棲無腳尖還墊著，聞言愣了愣，有些茫然：“那你們喝什麼？”

　記事起，自己就一直在喝，而且還是一頓飽一頓，現在也約知道這來之不易，所以一直認為這是很珍貴的東西，這才想要給大家喝。

　三個鬼神皆是沉默，鬼神不需要吃東西，但鬼神需要人界的信仰功德才能維持住地府的萬回。

　在過往的傳統祭祀中，那些香燭紙錢還算是比較直觀可以獲得的功德，現在那些東西了不說，這千年以來，缺了十殿閻羅的介，僅僅靠著人界對孟婆、判以及城隍這三司的信仰，已經遠遠不夠維持地府的正常運轉。

　也就是如此，現在的地府才會一片萎靡，混不堪。

　作為閻王，這原本是該知曉的，但現在的小閻王尚且還小，三大鬼神低頭看著雙手趴在舊木桌上，整個子幾乎懸空，卻依舊想把推給下屬的小閻王，這沉重的話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了。

　孟婆妗文卻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大人剛才說喝飽了，是想把留給我們喝嗎？”

　小棲無作一頓，兩只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還沒說話，臉就先紅了：“我、本王飽了的。”

　也就喝了一點就說飽了，回想起小閻王剛出生看那會兒，每隔幾小時就哭的模樣，三個鬼神保持沉默。

　但也是這時候他們才發現，隨著小閻王越長越大，好像喊的頻率也開始減了。

　妗文平時照顧小閻王最多，很快就反應過來：“大人，您是不是經常都沒有喝飽？”

　小棲無把自己掛在桌上，悄悄抬起手企圖遮住臉，腳尖在虛空中蹬了兩下，底氣不足地小小聲說：“本王一般喝得也不多呀。”

　話才說完，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

　小棲無趕吸住肚子，大家已經很辛苦了，不能再給大家帶來煩惱。

　見狀蘇聞從腔里吐出一口濁氣，一把將小閻王從桌上抱了下來，他向來子急，又常年跟惡鬼打道，下手沒輕沒重的，小閻王被勒得輕輕地嘶了一聲。

　蘇聞才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這小閻王怎麼還這麼氣，他忍了忍，將人平穩放在地上，隨后拿起桌上的瓶塞進的懷里。

　小棲無不解地抬頭。

　蘇聞是個悶子，打架在行，但是跟小孩子相卻是愣頭青。

　還是孔凜替他解釋：“大人您喝飽了，地府的鬼魂才能更安寧。”

　這話倒是不假，小閻王本來就是帶著這平復地府躁的靈氣誕生的，的狀態直接影響著地府，可以說，其實是地府的“定海神針”。

　小棲無安靜了片刻，默默又喝了一口，然后悶聲說：“本王會快一點長大的。”

　說著又猛地喝了幾口：“長大了，你們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了。”

　輕輕淺淺的聲音像是羽一樣落在三個鬼神的心上，蘇聞垂著眼，看到小閻王恨不得趕將喝完立刻長大的樣子，心里徒然就塌下去了一塊。

　長得已經很快了，因為是天地孕生，出生就帶著使命的閻王，懂事的速度和學習的能力很強，現在說話都比尋常人類的孩子更為流利。

　還能長得多快，再怎麼說，也是個孩子。

　正看著，小閻王已經幾口把喝完，還將瓶倒過來給大家看，聲氣問：“你們看，本王把都喝完啦，這樣地府是不是，嗯…會安寧很多？”

　蘇聞干地應聲：“嗯。”

　妗文點頭笑道：“大人真厲害，您看，鬼煞之氣被大人的靈氣驅散了許多，今天那些滯留的鬼魂不會那麼怕冷了。”

　說罷，將剩余的將瓶添滿，這下子小閻王這幾天都有喝了。

　小棲無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拿回自己的瓶后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啦？”

　因為年紀小，小閻王這三年一直都待在閻王殿里幾乎不怎麼出門，只每年去一次幽冥門，震懾住那些躁的惡鬼。

　今天是第三次出去，這也是蘇聞從幽冥門回來的原因。

　神諦聽已經等在了殿外，為了照顧小閻王，諦聽上還專門擺設了一張小椅子。

　小閻王走出去，先抬手了乖乖俯首的諦聽：“諦聽，你好呀。”

　諦聽寵若驚：“閻王大人今年會屬下的名字了。”

　小棲無笑得眼睛彎彎：“明年我會更厲害的。”

　諦聽常年都聽著地府這些怨鬼們的哀嚎，耳朵都要麻木了，乍一下聽到小閻王清脆的聲音，覺耳朵都通暢了許多，這一年來的那些被影響的煩悶心都離奇消失了。

　諦聽點頭，用尾輕輕將小閻王卷起來放到自己背上：“大人明年就能自己爬上屬下的背了。”

　一路到了幽冥門，像是知到了什麼，原本躁的幽冥門此時安靜如。

　才被懲罰派過來守門的那個將軍鬼察覺到異樣，抬起頭來，便看到不遠三個鬼神和一只神由遠而近。

　諦聽？那不是閻王的坐騎嗎？

　近了后，他才發現，諦聽上還馱著一個小小的人影，整個地府，這麼大的，還能坐在諦聽上的人，那不用想了。

　除了他不久以前嘲諷過的那個閻王娃娃還有誰？

　將軍鬼目不轉睛地盯著諦聽上的娃娃，越近越看得清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閻王。

　三年前只聽到閻王的一聲啼哭，還有地府驟然的寧靜，那會兒知道新閻王降世，但卻不曾見過真容。

　三年來，許多鬼私底下也將新閻王是個娃娃的事傳得各種版本都有，無非就是覺得地府要完。

　而這時，這個傳聞中的閻王就在自己的不遠，小娃娃扶著小椅子努力不讓自己晃悠，但頭頂閻王帽上的流朱還是隨著諦聽的作晃來晃去。

　跟地府中常年鬼氣四溢的那些鬼魂和鬼神不同，小閻王靈得仿佛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甚至比他活著的時候，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

　察覺到視線，小棲無也朝著將軍鬼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目落在將軍鬼上，仿佛自帶一種平靜溫和的力量，將他所有的戾氣瞬間平。

　將軍鬼在地府待了很多年，原本也是個赤誠的鬼，但終究是抵不過煞氣的侵蝕，脾氣越來越暴躁，格也越來越差。

　而現在，他好像有那麼一瞬間，找到了自己當初活著時的覺。

　這種覺讓他覺得陌生，只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盯著小閻王。

　蘇聞認出了這個被自己罰過來的鬼，當即皺眉：“放肆，見到閻王大人還不行禮？”

　將軍鬼被鬼神之力制著，當即就跟其他鎮守的鬼差一同跪了下去，齊聲道：“見過閻王大人。”

　小棲無坐在諦聽上，用孟婆婆教給自己的那些禮儀脆聲道：“起。”

　說罷，又補充：“辛苦你們啦。”

　將軍鬼站起來，這時諦聽已經將小閻王放到了地上，其他三個鬼神在這種場合也只是守在小閻王邊，小閻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不太穩地朝前走，手里還抱著一個…

　將軍鬼這些年跟各個時代的鬼打過道，認得出這是瓶。

　嗯？瓶？

　他有些錯愕。

　想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閻王真的在喝誒！

　小棲無這時候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看到他的裝扮，疑：“你不是鬼差。”

　將軍鬼低頭：“是被罰來看守幽冥門的。”

　小棲無眨眼：“大鬼也會犯錯嗎？”

　將軍鬼想著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有些開不了口。

　倒是蘇聞冷哼了一聲，將軍鬼抖了抖。

　小棲無察覺到他的害怕，輕聲道：“別怕，知錯就改就好，你什麼名字？”

　將軍鬼一時被問住。

　蘇聞翻開了生死簿，簡單明了：“徐明，公元619年生，唐朝人，生前為護國將軍。”

　小棲無不太懂這些詞是什麼意思，字都不識幾個。

　蘇聞看到茫然的眼神，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將生死簿到了手里。

　生死簿到手，小棲無小手點上了那個名字，徐明的生平便一下子走馬觀花似的涌了腦海。

　這還是第一次拿到生死簿見到這樣的畫面，被震得站在那里一直沒反應過來。

　是靈氣孕生的閻王，自帶使命，掌管生死，承能力肯定比尋常鬼神要高，但此時還是第一次，這些畫面還是震撼到了。

　孟婆一旁喊了一聲：“大人？”

　小棲無回過神，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鬼，看著他上已經破舊了千年的盔甲。

　良久后，抱著瓶，輕聲道：“將軍，你好厲害。”

　徐明周霎時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不到自己腰部高的小娃娃。

　這是千年以來，第一個這麼認真稱自己為將軍的人，沒有那些嘲諷，沒有怪氣，而方才見到小閻王時，自己重新獲得的那種陌生又悉的充實澄凈，又一次回到了上。

　他周微微抖，眼眶也逐漸變紅，聲音微啞：“大人…”

　小棲無往前走了一步，輕輕拍拍他的盔甲，認真地說：“本王會努力，讓了不起的將軍早一些投胎，有一個好的世。”

　徐明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但被煞氣侵擾多年的他從來沒有這麼神思清明，也從來沒有這麼為一句話過。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位新閻王的存在，是一件多麼無可取代和重要的事。

　他高大的軀忽的彎下去，單膝跪地，沉聲道：“好，謝謝大人。”

　接下來，小棲無走到了幽冥門前，在三位鬼神、鬼差和徐明的眼前，將手放在了幽冥門上，剎那間的周亮起了白，卻不刺眼，而是帶著溫的風，裹挾了整個幽冥門。

　小小的一個人，路都走不穩，上的此時卻讓每個人都甘于臣服。

　那些潛伏在幽冥門黑暗中的惡鬼們頓時喧鬧起來，但只有片刻，便被鎮了下去，再無聲息。

　忽的，稚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兇兇的：“可惡，告訴本王，是誰欺負了判？”

　蘇聞：“……”

　面對周圍同事和下屬們頓時投過來的視線，他一時竟然覺得，有點拉不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