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之前?
江魚意識到了他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你如果離開人類的,就會死?”
周老爺也沒瞞著,點頭:“嗯。”
“為什麼?”江魚隨著問道。
這話問住了周老爺,他茫然地思考了片刻,耿直地表示:“我不知道啊。反正只能寄生一次,離開寄生的我們就死了,就算不離開,等到這死了,我們也要死了。”
江魚:“……”
這麼重要的事,你們居然都不思考一下的嗎?
回頭看了姬長齡一眼,繼續問:“我發現,你們在沒有寄生人類的況下,我們是看不見你們的。那你們呢?你們可以到人類嗎?”
周老爺卻抿住了,不肯回答了,直勾勾地看著:“你答不答應我的條件?”
江魚想起了這靈族方才的話。
立刻做出決定:“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答應你。”
靈族的語氣顯而易見地高起來:“什麼問題?”
“你們寄生過再離開,對人類的有沒有影響?”
周老爺這次總算腦子想了想,不過也沒想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人。不過,我們走了就死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吧?”
江魚:“……”
讓張府的廚房送一桌酒菜過來。
周老爺見狀,大喜過。或許是見江魚現在好說話,他忍不住開始得寸進尺:“能不能再來個唱曲兒的?杏芳園的最好!”
江魚似笑非笑看著他:“那要不要再找兩個如花似玉的人來陪你啊?”
周老爺面更向往了:“真的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啊。”江魚笑容一收,板起臉,“再提要求,飯都沒得吃!”
周老爺怨憤地盯著江魚,還沒說什麼,卻見他的同族們一個個的跑了過來。
周老爺和江魚的對話他們都是聽見了的。
聽周老爺說他要把知道的都告訴江魚,飽餐一頓然后去死,其他靈都坐不住了。萬一周老爺把能說的都說了,然后瀟灑地吃完死了,留下他們怎麼辦?
他們在這里折磨,還沒有可以和這些仙人換的東西了。
好虧!
頓時,剩下的六個人一擁而上,沖到了周老爺邊,莫名其妙就搶了起來:
“我也愿意說!我也想吃!”
“別讓他們給我上課了,我也不想學習,讓我吃頓好的,我自己走!”
“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只要我知道,我都愿意配合!”
“我只要半桌好吃的,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選我!我四道菜就可以了!”
江魚:“……”
莫名其妙就卷起來了。
別說是江魚,見多識廣的桁氏兄妹也驚住了。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上趕著去死的!
在它們眼里,不能吃,沒有自由,被迫學習這些,好像是比死亡更加無法承的事。
張府富貴,灶上常年有人,尤其仙人住以后,更是時時備著東西——當然執法堂不會占人便宜,都是給了銀錢的。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有兩道大菜送過來了。
啃了好幾日白粥饅頭的靈們雙眼放地沖上去,甚至筷子都不拿直接上手的都有。
江魚一言難盡看著它們的吃相,隨口問道:“你們好像一點都不害怕死亡?”
時隔多日,再次嘗到了味,附在周老爺上的靈差點留下的淚水。靈就是這樣,不會控制自己的。一旦會過更好的,就沒辦法由奢再儉。
聽到江魚的問話,另一個手慢一點沒搶到的悶聲說道:“死有什麼好怕的?我們活著也沒有多高興啊。”
事實上,“高興”這種覺,都還是它們來到這個世界,附在人類上,才會到的。
它大概是很想在江魚面前表現一下——當然江魚覺得,更大的原因是它沒搶到菜,此刻很閑。
這只靈就告訴江魚,它們以前生活的地方只有永夜和罡風,那些對人類而言十分兇猛的罡風也傷害不了它們。只論時間的話,它們每個靈族都活了很久很久。
可那種活著,活一萬年和活一年也沒什麼區別。
江魚默然:大概只有壽元短暫而生活又足夠彩的人類,才會哀嘆一生太短,想求長生。
這只靈見江魚他們都聽得認真,正要再說點什麼,鼻尖就聞到一陣香味——又有食被送過來了。
他果然立刻把江魚拋到腦后,投到了爭奪食的大戰之中。
這頓飯整整吃了快兩個時辰,到了后半段,這些靈族吃飽喝足了,才有閑暇來排隊回答問題。
后續的問話,江魚毫無負擔地給執法堂,溜了。
袖里揣著小黑,慢慢在長留縣逛了起來。
長留縣不大,地南方,很有江魚上輩子記憶里江南水鄉的覺。用一點碎銀子租了條小篷船,慢慢悠悠地在湖上飄。
船家熱,船艙里還放了一碟點心,一碟自家炸的小魚干。江魚都嘗了嘗,點心很甜,魚干脆咸香。這個世界,糖和鹽不算特別稀罕,但也不便宜,船家很有心。
撐船的老翁見喜歡,也很高興,又聽江魚夸長留縣風景好,忍不住說道:“咱們這里荷花開得早,姑娘若是晚一個月來,荷花開了,那才漂亮呢。”
江魚聞言,笑著說道:“若是有空,我下回再來賞荷。”
目從波粼粼的水面上移開,一轉頭就看見小黑拉在船邊,出右爪子在玩水。
撐著臉笑瞇瞇地看了半天,玩心頓起,忽然“啊”一聲,嚇得小黑手一抖,爪子拍出好大片水花。
小黑連忙回頭,見江魚什麼事都沒有,笑地看著自己,就知道在故意使壞。
一時間怒從心頭起,黑貓站在船沿上,靈活的尾一拍,就有一串水花朝著江魚上淋了過去。
江魚下意識就想用靈力擋著,可想了想,放棄,任由那串水珠了落在了自己上。
自己沒什麼,小黑反而慌了一下,站在船頭喵喵,質問為什麼不躲。
江魚的回應是探手出去,浮起一串水,兜頭就澆在了小黑貓上。
小黑:“……”
船家只聽到了一聲憤怒的喵,擔心出事,忙看過去,就見一人一貓莫名其妙打起了水仗。
他樂呵呵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上別沾太多水,當心惹了風寒。”
江魚謝過老翁,表示自己心里有數。
四月的天說變就變,沒多久,天逐漸沉下來。
雨來得很快,細細的如霧一般,水天一,兩岸楊柳枝條垂下,在這煙霧一般的細雨之中,也顯得婀娜多起來。
一個優飄逸的影穿過霧蒙蒙的煙雨,落在了小篷船上。
老翁一怔,驚嘆道:“好俊的仙鶴。”
可他震驚的還在后頭呢,那漂亮的仙鶴落地之后,上便亮起了靈,化作了一個雕玉琢的。
老翁驚得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船槳扔出去:“仙、仙鶴!”
江魚從船艙里探出頭,笑著安他:“老翁莫怕,這是我家的孩子。”
老翁看笑意粲然,方才分明與那黑貓打鬧,可此刻上干干凈凈,半點水汽也無。
他猛地反應過來:“仙人!”
就要行禮,就見江魚出食指放在邊輕輕噓了一聲:“還請老翁莫要聲張。”
老翁再去看周圍,原來這場雨下了之后,本來安靜的湖面上又多了幾條小船,偶爾能聽到兩句詩作對的聲音,想來是文人墨客們見雨人,耐不住出來賞景了。
老翁見狀不敢多言,心中卻激無比:他居然遇到了仙人!仙人不止坐了自己的船,還吃了他家的點心!
難怪他一見那姑娘,便覺得其冰玉骨,靈氣人,不似常人。
而此時,船艙里,被老翁在心里不停夸贊的仙人,正揣著手乖乖地接白鶴的質問:
“你就這麼溜了,都不帶上我!”
丹麟很氣,最氣的不是江魚一個人跑,而是:“你都帶上這只小黑炭了,都不帶我!”
本來安逸趴在一邊的小黑頓時怒了。
什麼小黑炭?有沒有點禮貌?
他立刻站起,呲著牙對白鶴一頓。
白鶴正在生氣呢,舍不得對江魚說太重的話,這小黑炭站出來正好。
江魚可不想讓他們吵起來,連忙一手一個撈到自己邊:“這麼好的景,你們不看,只顧著爭吵,豈不是不?”
白鶴氣鼓鼓的小臉,沒忍住,吧唧親了一口,解釋:“丹麟別氣別氣,是我的不對。我是想著,我是跑出來懶的,我怕把你帶走了,到時候師兄那里不方便。”
白鶴小臉蛋紅撲撲的,顯而易見的不生氣了,小聲嘀咕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只要不是打架,我也沒什麼用啊。”
江魚沒聽清楚:“什麼?”
白鶴悶聲:“沒什麼。”
老翁披著件蓑,立在船頭,幾乎發揮出了生平最大的本事,只想讓船走得更平穩一些。
他也不敢去聽仙人在做什麼,過了小半個時辰,聽到船艙傳出一聲:“多謝老翁款待。”
他連忙凝神細聽仙人有什麼吩咐,里頭卻沒聲了。
耐心等了片刻,老翁喊道:“仙人?”
無人應聲。
老翁心里有預,壯著膽子拉開船簾,只見里頭空空,那位清麗出塵的仙人,并的貓和白鶴,俱都不見了蹤跡,只余桌面上一片金葉子,在幽暗的船艙閃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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