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心將修傘的刷洗凈,在墻頭趴著喚顧昭。
“顧昭,這個還你。”
顧昭接過,“這是我家的嗎?”
王慧心:“是啊,早上時候找你阿借的。”
顧昭仔細的看了下,果然,自己上次拿這把刷子修過六面絹燈。
王慧心:“顧小昭,你和你阿爺剛才在聊啥,熱熱鬧鬧的。”
顧昭:“哦,我不是剛發了薪水嘛,就給我阿爺帶了點六安瓜片,他心里高興,聲音就大了一些。”
王慧心:“這樣啊。”
顧昭瞧著面容上似有歆羨之意,知道這是羨慕自己能當值賺銀兩了。
顧昭安道:“阿姐也不差啊,我前兒還聽王阿婆說了,你繡的帕子和香包,繡坊里都搶著買呢。”
“哪呢!”王慧心百無聊賴的撥了撥土墻上冒出的一草芽。
“咱們玉溪鎮的繡坊能給多呀,也就夠家里添些油鹽醬醋罷了。”
王慧心眼里有些憂慮浮上。
顧昭知道的擔憂,王阿婆的年紀畢竟大了。
王慧心:“我打算攢一攢繡活,下一次捎人帶去州城里問問。”
顧昭:“阿姐做的繡活極好,一定能賣出好價錢的。”
王慧心捂著笑了。
顧昭:“對啦,慧心阿姐。”
王慧心:“嗯?”
顧昭四探頭瞧了瞧,見東屋沒什麼靜,這才湊近王慧心,低了聲音,問道。
“你知道玉溪鎮三大謎團嗎?”
王慧心:“知道。”
顧昭來了神,“是什麼?”
“我知道了兩個,一個是聽雨樓掌柜娘子的事,一個是關于我大姑媽那事,還有一個呢?”
“剛剛因為不經意捎帶了姑媽的事,阿爺有些不痛快,嚇得我趕跑出來了。”
王慧心斜睨顧昭:“你怕你阿爺生氣,就不怕我生氣啊。”
顧昭:“啊?”
莫名,“阿姐干嘛生氣。”
王慧心冷哼了一聲,拿出纖纖玉手點了點顧昭的頭,“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第三個謎團說的就是我啊!”
“走了,不和你閑聊了。”王慧心跳下大石頭,拍拍手朝灶間走去。
顧昭凌了。
是哦,玉溪鎮的人也都在好奇,到底王婆是哪里撿回來的王慧心,畢竟慧心阿姐這般漂亮。
王慧心的爹娘,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
顧昭悻悻的往自家屋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拍兩下自己的。
瞧今兒這臭,盡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昭進了屋子,不見大黑,的視線落在角落的紙傘上,兩步走了過去,將傘撐開,一只通黑的大黑狗憑空掉了出來。
“汪汪!”干嘛!
顧昭沒好氣:“沒干嘛,喊你吃飯了。”
……
人吃五谷雜糧,鬼卻吃不來實,狗魂也一樣。
它吃供奉,往往貢品瞧過去好好的,實際上里的華已經進了鬼的肚子。
顧昭一個打更的,自然是不能大魚大的供著大黑,更多時候是燃三清香。
顧昭從木柜頂上的小匣子里翻出三清香,掌心攏過,三清香騰的起了火苗,接著,三縷煙氣從香里冒了出來。
顧昭瞧著大黑吞香,盤坐在地上,支著腦袋瓜,問道。
“怎麼樣,香吧,這是我昨兒去桑阿婆那兒買的,用過的都說好。”
大黑空汪了一聲,“一般般吧。”
“怎麼會?”顧昭詫異了。
低頭看匣子里的香,只見香腳直且長,上頭的香細膩均勻,這樣的香,燃燒的時候速度不急不緩,清香馥郁,煙氣裊裊輕盈。
還有提神之意,最是玉溪鎮百姓的喜歡了。
大黑睨了一眼,“汪汪!”
又不是你們吃!你們自然只要看漂亮就,哪管味道好不好。
顧昭:“此言有理。”
好奇道,“這是什麼味道的?”
大黑吐舌,沒啥味道,沒有味。
顧昭失笑,“是絕對沒有,我自個兒都吃得呢,這樣吧,我今兒發薪水了,過兩天趕集時候,我去姚嬸子那兒買幾攤豆腐,回來后給你做豆腐拌飯,怎麼樣?”
大黑:“汪汪!”
它親親熱熱的搖著尾繞著顧昭,眼見著還要撲過來嬉鬧,顧昭連忙制止。
“好了好了,別鬧。”突然,耳朵了,急急道,“大黑快吃,我阿回來了。”
話才落,就見大黑張大了,加快了吞吃煙氣的作。
香爐上,星點燃燒的清香瞬間加快了燃燒的速度,不過是頃刻間,三枝清香便只剩香腳。
顧昭將香爐藏了藏。
家里養著大黑的魂,顧昭還沒和老杜氏和顧春來說過。
原先想著送大黑走,大黑卻賴上了。
它也振振有詞,說是自個兒欠了顧昭好幾張符,必須好好償了債,到時債務消了,它自然會離開。
顧昭能怎麼辦。
只能就這樣養著了。
偶爾夜里當值時候,大黑也會跟前跟后,倒也有那麼兩分可。
酉時時刻,顧昭已經差不多吃完飯了。
“對了,阿,這個給你。”顧昭從懷里將那兩個荷包掏了出來,將它們往桌上一擱,這才繼續吃飯。
“都放在阿這里啊,自己不留一些?”
老杜氏已經從聽顧春來那兒聽說了荷包的由來。
顧昭點頭,“放這兒,家用。”
老杜氏心里熨帖,了顧昭的腦袋,拿了顧昭薪水的那一份,將周掌柜給的綢布荷包推了過去。
“拿一個就好。”
“剩下的,咱們昭兒自己攢著。”頓了頓,有心想說以后做嫁妝,卻又說不出口。
眼瞅著這個孩子有機緣,現在走上了修行路,以后更不可能平平常常的嫁人生子了
老杜氏嘆了口氣,罷罷,嫁人生子也就那樣,其實也沒什麼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老杜氏覆上顧昭的手,拍了拍。
“別和客氣,也沒有和你客氣,家里的銀錢夠用,不夠的話,自然會向你開口。”
“乖,你也大了,上總得擱點錢。”
想了想,繼續道。
“不是說了嘛,上有銀錢,財神都會跟著來,到時你做什麼都順當著呢。”
“哈哈。”顧昭聞言笑了兩聲,“那我得在上多揣點銀子!”
老杜氏拍了下顧昭,“別不信這話,咱們玉溪鎮就是有這樣的說法,財運它是活的。”
顧昭將荷包收好,“知道啦。”
“對了,,你今兒去哪里了?”
顧昭一邊將碗筷收攏,一邊問道。
老杜氏:“哦,我在你金花嬸子那兒折菜,聽說些熱鬧事,一時沒注意時辰,回來就遲了一些。”
“都說了什麼事?”顧昭隨口問道。
老杜氏:“說來也是巧了,我們閑聊了華家的事,哦,也就是你今天到的周掌柜,他媳婦的娘家。”
顧昭:“啊,你們說周掌柜的娘子了?,這不好……”低了聲音,“掌柜娘子沒了,咱們還是要忌諱一點的,下次不說了哈。”
“嗐,你小瞧你了!”老杜氏嗔道,“不說死人閑話,這事我還能不知道?”
顧昭忙不迭的賠不是。
“是是,最明禮了,所以教出的我也這般明禮。”
老杜氏失笑,指著顧昭腦門笑罵:“頭!”
緩了緩,繼續道。
“你金花嬸子說起了裴秀才家的小子,我就在那兒多聽了一會兒。”瞥了一眼顧昭,“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姥姥家隔壁,通寧鎮的裴家。”
顧昭恍然。
怎麼就不知道了?
知道啊!
小雀兒嘛!
顧昭回憶了一下,“是不是裴明皓?”
老杜氏意外,“你知道他啊。”
顧昭點頭,“上次搖竹娘的時候,我和家佑哥到他了,他是家佑哥的表弟。”
老杜氏怔了怔,“是哦,我都給忘了,他們兩家也是有親的。”
顧昭催促,“小雀,哦不,裴表弟怎麼了?他和華家怎麼扯上關系了?”
老杜氏:“華家和裴家兩家說親,本來說得好好的了,不知怎麼的,這幾日啊,裴家小子又鬧著要退親。”
嘆了口氣,“要是這趟親事也不,華家那丫頭都得算上第三次被退婚了,剛剛金花嬸子們就在那兒說,華家的閨親事真真是難。”
顧昭意外:“退親?”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還比裴表弟大兩日呢,的對象還不見影,裴表弟已經經歷了定親,現在還要退親。
顧昭:哈,小雀兒不愧是小雀兒,真是出息了!
老杜氏點頭:“是啊,現在應該還沒有退,畢竟華家富貴,陪嫁又厚,裴秀才家雖然是秀才公,但家底并不厚,聽說他還有想繼續舉業,那家里負擔就更重了。”
“而且啊,裴家小子也是個有出息的,聽說已經是生了,要是娶了華家的閨,別的不說,舉業上的花銷是不用愁了。”
顧昭:這不是吃飯嘛!
仔細的想了想,開口道。
“雖然不知道裴表弟為什麼要退親,不過依我看,這親還是退了比較好。”
老杜氏意外了,“這話怎麼說?”
老話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們閑聊時,還是希別毀了這門親。
顧昭:“裴表弟既然鬧著要退婚,他心里肯定是有別的想法了。”
“不是不滿意華家閨,就是心里有了旁的丫頭。”
“要是他真的不不愿的娶了華家閨,華家閨才是真的掉到火坑里了呢。”
“到時候嫁妝到舉業窟窿里,沒了銀子不說,裴表弟讀出了頭,心里再想著以前那心尖尖的丫頭,說不定還會將華姑娘休了。”
顧昭攤手,“這不是人財兩空嘛!”
“瞎說什麼呢!”老杜氏給了顧昭一個腦崩兒,“裴秀才一家不是這樣的人。”
顧昭撇,“難說,當的最升發財死老婆了。”
反正啊,當一個姑娘家,最最不能要的就是扶貧了。
老杜氏無奈了:“哪里有你想的那麼復雜,沒有什麼牽掛的小丫頭啦。”
“我想啊,裴家小子應該是見到了華家丫頭,這才鬧著要退婚的。”
“唔,你方才說他正月十五那日來了?看來,他就是那一日回來瞧了華家丫頭。”
顧昭不解:“華家姑娘怎麼了?”
老杜氏:“胖啊,特別的胖。”
比劃了下大小,嘆了口氣。
“華家的閨也真的是怪了,每一代都胖,都說侄兒肖姑,看來也是有點道理的。”
顧昭:“因為胖就想退親,那就更應該退親了。”
“不然人家一個小姑娘孤一人到了裴家,相公瞧哪哪都不順眼,還得錢去討好婆家。”
“這這”顧昭想想都郁悶,“這不是糟踐人家姑娘嘛。”
“退了好,還是退了吧。”
老杜氏:“哎,話不能這麼說,華家丫頭那是質問題,做婦人后,自然而然就會瘦下來了,各個都是漂亮的。”
顧昭:“啊?”
老杜氏回憶:“真的,我記得周掌柜的娘子就很漂亮,東子他姑媽瘦了后也很漂亮,哦,東子就是華家現在的當家人,是周掌柜娘子的兄長,華姑娘爹。”
“再往上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華家這三代姑娘都是胖的,結婚后自然就瘦了。”
顧昭意外了,好半天才道,“啊,那們家的姑娘真奇怪。”
“是啊,所以嘍,裴家小子鬧著要退婚,他爹娘還不肯點頭,這事還僵持著呢。”
老杜氏瞧了瞧日頭,“哎呀,這一說就這麼遲了,快快,你得當值去了,別讓趙家小子等太久。”
顧昭被老杜氏推了出去。
顧昭拎起六面絹燈,“,那我走了。”
老杜氏:“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在老杜氏瞧不見的地方,大黑猛地從屋里躥了出來,繞著顧昭腳邊,前前后后的跑著。
暮漸起,一彎月爬上枝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