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婦人挎著行囊,從里頭掏出了碎銀,正和船家言笑晏晏的不住謝,船家大方又和氣的擺手。
黑披風里,衛平彥僅僅出一雙眼,好奇又有些雀躍的四張。
“娘,咱們到阿舅家了嗎?”
顧秋花沒好氣,“沒呢,還要再走幾條街,這里是六馬街,咱們得去長寧街。”
“哦哦。”衛平彥應和著,瞧那漫不經心模樣,顧秋花的話,他是左耳朵進了,右耳朵又出了,沒半點往心里去。
顧秋花瞧著他貪耍的模樣,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
“船家,這一路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呵呵,無妨無妨,是有些娃娃格外怕水了一些,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顧秋花心梗,再大一些,眼下還不夠大啊。
怕水的衛平彥眼睛四張,正好和顧昭看過來的視線了,他愣了愣,隨即笑彎了一雙貓兒眼。
顧昭被他這一笑笑得莫名,正想笑回去的時候,披著披風,有貓兒眼的年郎已經轉過了去。
顧昭:
煩惱的抓了抓頭發,啊!沒有笑回去,總覺得方才失禮了。
兩方錯而過,風將炁息吹散,顧昭往前走,倏忽的停了腳下的步子,又回過頭看那一對母子。
怪哉,怎地好似有一妖炁,若有似無的。
顧昭搖了搖頭,目落在樟鈴溪的江水里時,突然一頓,凝神去看,待看清江水下的東西,眼睛一亮。
“八郎,嘿,這里這里。”
顧昭左右看了下,尋了個沒人的地方,踩著河邊的石頭下去了。
只見江心一只大鱉四肢一,靈活的淌著水過來了。
“是顧道友啊。”
顧昭左右看了下,“你今兒怎麼在這兒了?”
這一片江域雖寬,船只往來卻也多,時不時還有船夫甩出一張大網,顧昭都怕這只大鱉又得被人抓上一回了。
“再來一次,你可不一定會到謝阿翁那樣心善又講規矩的了。”
“哼!”大鱉兩只扁平的鼻孔里噴出一氣,“小瞧誰呢,上次是我修行出了岔子。”
它四肢了,移速靈活又快速,卷起數個水渦渦。
周圍沒有旁人的氣息,大鱉往石頭上攀了攀,讓初升的日落在自己的殼上,下,殼似有熠熠芒。
顧昭:“你別大意,我可不想下次看到你的時候,只剩一個殼了。”
說完,將華家設風水陣奪運的事,簡單的說了說,最后道。
“只是小小的玉溪鎮,就有這樣的風水局,也不知道這布局之人是誰,仔細算下來,這風水局都有四十來年了,布局之人說不得還活著。”
“你啊,萬事小心一些。”
顧昭手拍了拍大鱉的殼,開口道,“尤其是你還有這等寶貝。”
龍,,,麟,向來有吉祥四靈的說法,是其中之一,殼除了占卜,風水局上也常常用它鎮宅納運。
尤其是大鱉這樣修行有的靈,這殼占卜更是靈驗。
“多謝顧道友提醒。”大鱉聽了后,面容跟著嚴肅了兩分。
最近它饞上了玉溪鎮永記的酒水,前些日子,謝振俠謝阿翁收到大鱉的托夢,打消了立碑做石雕的想法,想著大鱉說的酒水好喝,他便朝江水里供奉了好幾壇的酒水。
大鱉喝著喝著,更是上了癮了。
它閉上豆豆眼,似在沉醉,“香!”
“那滋味真的是香!”
顧昭:
“所以呢,你今兒又是來討酒的?”
大鱉慚愧,“就是沒瞧見那謝艄公。”
顧昭點了點它的殼,恨鐵不鋼。
“八郎,你遲早貪杯誤事。”
大鱉怕顧昭念叨它,趕忙潛下水,倏忽的它又探出了頭,朝顧昭討饒道。
“顧道友就別嘮叨我了,江里有魚群來了,你找個網來,我幫你趕趕魚群,保準你今兒收獲個滿盆缽!”
“真的?”
顧昭頓時來了興致。
左右瞧了瞧,朝著河岸邊停泊的船只跑去,“船家,船家,可否借我漁網一用。”
躺在船板上的船家面上蓋著個斗笠,正翹著腳悠悠閑閑模樣,聞言,他摘下了斗笠,目和顧昭一。
兩人都是愣了愣。
顧昭意外:“元伯大哥,這麼巧啊。”
“啊,是顧家阿弟啊。”元伯連忙坐了起來,撓了撓頭,趕忙又掀開船板翻下頭的網。
“你剛才說要借網,是要去抓魚嗎?要用船嗎?”
顧昭瞧了瞧大鱉的方向,回頭沖元伯道,“要是方便,這船也借我用用吧,元伯大哥,我也不白借你的,等一會兒撈到大魚了,我分你一些。”
元伯擺手,“不用不用。”
“你自個兒收著就好。”
他并不在意,這一網的魚能有多?
哪能收顧小弟的東西了,顧小弟,他,他可是慧心妹子家親厚的鄰居街坊呢。
想著心里頭掛心的姑娘,元伯俊俏的臉有些熱意。
……
顧昭上了船站穩,元伯長手長腳,作利索的將纏繞在岸邊的繩索收回。
竹篙一撐,烏蓬小船漾著水波,晃晃悠悠的朝江心劃去。
元伯:“哪里?”
顧昭瞧了瞧大鱉的方向,指了視野寬闊,好下漁網的地方,“這兒,我方才瞧到附近有魚群了。”
元伯心里失笑,這魚群還能瞧到啊。
“好,這就過去。”
笑歸笑,他還是好脾氣的撐著篙將船劃過去了。
顧昭下網,元伯配合的將船兒劃開一些。
水下,大鱉四肢靈活的游弋,它驅逐著魚群朝網里撞去。
……
片刻后。
元伯不以為意的眼神變了,他不站直了子,探頭朝顧昭下網的地方看去,詫異道。
“啊,顧家阿弟,真的有魚群啊。”
顧昭瞧著那不斷的浮標,面上出笑容,“當然,我方才都瞧到了。”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劃著船靠近漁網。
顧昭和元伯齊齊用力,一齊將漁網網船上拉。
好家伙,漁網上綴著活蹦跳的大魚兒,有幾只瞧過去甚至有七八斤重,膘,收到船艙里時還拼命的甩尾。
顧昭瞧了瞧船,有些不好意思,“元伯大哥,你的船該臟了。”
“沒事!回頭提幾桶水沖沖,晾晾就干凈了。”
元伯話不多,卻是個爽快子的。
這船就在江里,還怕不好洗嗎?!
……
“顧道友,我走了,下次夜里咱們再在一起曬月亮。”
遠遠的,大鱉的聲音慢吞吞的落在顧昭心頭。
顧昭笑了笑,趁著元伯收網不注意的時候,沖大鱉揮了揮手。
八郎再見。
船艙里的魚有些多,元伯瞧了瞧,側頭問顧昭。
“這麼多你也吃不完,要不要拿去市集賣?”
顧昭:“說了你一半我一半的,我的那份就不賣了,回頭家里吃幾條,我再往慧心阿姐家送兩條,家佑哥家里送兩條,也該差不多了。”
聽到顧昭提到王慧心,元伯無端的有兩分赧,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經意道。
“那你多拿一些吧,街坊鄰居的要大方一些,兩條哪里夠吃,給大家伙兒多分幾條!”
顧昭狐疑的瞧了一眼元伯。
元伯回過去,眼神清正又無辜,“怎麼了?”
顧昭:“沒。”
船行順水,烏篷船像是江中掠過的雨燕,展翅之間門,不知不覺便到了長寧街的附近的水域。
顧昭在甲板上探頭看了看,視線里出現了家后頭的三棵香椿樹,兩棵垂柳。
“到了到了,元伯大哥在前頭的石頭坡停下就好。”
河堤邊有石道下來,那是們這幾戶人家洗服停船的地方。
元伯收了篙,讓小船慢慢的靠近河岸邊,船兒和河堤旁的石頭了,船微微一震。
顧昭跳下船,去岸邊折草枝了串魚。
“顧昭,你怎麼還在這啊。”
子清脆的聲音朝顧昭打著招呼,聲音婉婉聽,不笑也好似帶著三分笑意。
顧昭回頭,“慧心阿姐。”
王慧心腰間門挎著一個木盆,盆里散著一些裳,顯然是要來河邊石頭坡上洗裳了。
顧昭沖王慧心揮了揮手,“阿姐,我今兒撈了一些魚,等我整好了,給你家送幾條去。”
王慧心:“別管魚了,你快家去吧,你家里正鬧著呢。”
瞥了一眼船艙里的魚,“這些我和元伯大哥替你整整。”
元伯瞧見王慧心,耳朵后紅了紅,看天看江就是不敢看王慧心。
顧昭大吃一驚,“我家里怎麼鬧起來了?”
王慧心:“你大姑媽回來了。”頓了頓,估著見到的人的高,不確定道,“還帶了一個男娃,應該是你表哥吧。”
“你阿爺阿瞧著有些激。”
“慧心阿姐幫我瞧著。”顧昭丟下一句話,就往家中跑去。
因為跑得急,手中還拎著剛剛串好的魚兒。
“阿爺,阿,我回來了。”
家里的院子門是大開的,顧昭一路直奔堂屋。
堂屋里,顧春來和老杜氏坐在高座上,神未明的看著下頭跪著的顧秋花和衛平彥。
聽到顧昭的聲音,大家伙兒回頭朝看去,顧秋花臉上還帶著的淚意。
衛平彥原本有些忐忑無措的表看到顧昭時,倏忽一亮,開心道。
“娘,這個表弟我好喜歡啊。”
顧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兒一尾活魚活潑甩尾。
顧昭:呃
但凡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稍稍往上挪挪看著,或者將上那貓兒的妖炁收一收,也就勉強相信了。
顧昭氣沉丹田,喝道:
“呔!何方妖孽,敢來我顧家撒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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